男人嘴巴就这么毒,顾莲雾严重怀疑他是喝了鹤顶红
有时候,爱一个人会像看一场老式的投影电影。机器里的内容被一束坚定强烈的光指引着,打到大屏幕上,于是,画面涌动,声色登场,她看到她所追求的美好的可能,都在上面活色生香。所以,明知虚空如风,明知没有好结果,都要奔赴一场飞蛾扑火。
顾莲雾与许佩杰的初见一点都不罗曼蒂克,是在一个臭烘烘的垃圾场。
那是在大学联谊过后,两人单独相处的夜宵时刻,许佩杰自己说出来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晓得,你这个人呀,没心没肺的,压根儿就忘了那段旧账吧?可是我不会忘记,因为你是第一个胆敢动手打我的人—还是个女人。”
那时候的许佩杰正在遛狗。
多么盛大的出场啊。一条吐着舌头冒着热气的哈士奇,毛发雪白而蓬松,站起来估计都能到他头顶了,极力想挣脱项圈朝顾莲雾跑去。她心下一惊,原本以为它看中了她手中热乎乎的鸡腿,赶紧抖了抖手将其丢向一边,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危险。谁知道它竟然嗅了嗅就嫌弃地走开了,下一秒,在她脚边撒了一泡尿!
直到顾莲雾的帆布鞋被浸湿,她才反应过来,大概她脚下站立之处就是它曾经便便过的老地方,所以,它那么激动地寻觅着“芳踪”而来了!
许佩杰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跟陈坤的不相上下,这时候瞪圆得像两颗玻璃球。看得出他在使劲拉着绳索挽回局势,可惜力道不足,那样窘迫的情境如今回想起来有点像在拔河。
“对……对不起……”男生的哈士奇心满意足一脸轻松过后,便是他愁云惨淡地道歉。顾莲雾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抱着一箱战利品往回走,然后对方成功让她止住了脚步。
大概有两米的距离时,他突然自她身后拔高嗓门喊道:“喂,那个捡垃圾的,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啊?你接受一下会死啊?我这人很有公德心的喂!”
他说什么?我没听错吧?那个捡垃圾的?顾莲雾心底的小火山好似差零点一摄氏度就会爆发。
还没等她发作,不知死活的男生便迅速蹿到她跟前,从闪烁着H&M标志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十元钱,不由分说地塞给她说:“哪,这是赔偿你那只鸡腿的钱。”再抽出一张“老人头”,“这是替我家‘儿子’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亏欠别人人情。”
灼灼日光下,仿佛有一座无形的火焰山在烤着女生干燥的皮肤,而他和他那条表情无辜的狗就是铁扇公主那把山寨版芭蕉扇,让她的所有火焰彻底喷薄。
顾莲雾心想,我虽然不是孙悟空,但我也有骨气和自尊。所以她手中的箱子砰地落地,伴随着送给男生的一个清脆耳光。
“抱歉,你是泡沫剧看多了脑残吧?我才不是什么流浪儿童,也不是捡垃圾的。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有钱人,拿着父母的钱给自己作脸,不知天高地厚地把别人的尊严都踩在脚下!”
其实,当下顾莲雾内心生成的咆哮体是:你才是捡垃圾的,你全家都是捡垃圾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彼时的气魄或者表情吓傻了,男生捂着脸,仿似从没受过什么委屈般啜泣起来,哭得比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还要撕心裂肺,比垂死挣扎的林黛玉还要肝肠寸断!
他的哈士奇见状朝顾莲雾毫不客气地扑了上来,吼了两声,然后伸出利爪来刨她第一天穿的牛仔裤。
兴许是当时撕心裂肺的阵痛瞬间激醒了她,她从燥热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堂堂淑女风范竟然在动手打他的那一刻被破坏个精光之后,道歉的主体就变成了自己。
“罢了罢了,这年头,泼妇都不觉得自己是泼妇啊,就像站街女不觉得自己是站街女,她们都自封是光荣的劳动人民,靠的是体力活赚钱呢。”
这哥们儿年纪轻轻的,嘴巴就这么毒,顾莲雾严重怀疑他是喝了鹤顶红!
那个下午,最后以顾莲雾拿到许佩杰的赔偿金,并且请他吃寿司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尾。而她那天最大的收获,也是他让她懂得,原来这年头精神损失费要比物质宝贵得多。
这些个富二代都是喜新厌旧的主
所以,当二十岁的顾莲雾把那一箱从垃圾站淘来的玩具交给元宝洗干净后,发给院子里的孩子们时,她不再和寻常一样只满足于看他们哄抢时的喜悦表情了,而是一板一眼地教育他们,要懂得礼貌,排队领取,男孩子要谦让女孩子……(虽然基本上他们的喜爱点不会重合,因为小男生大多控变形金刚和魔方之类的玩意儿,而女孩子则更喜欢蝴蝶结、公仔、断过一颗珠子的手链和袖珍随身听。)
后来呆若木鸡的顾莲雾仔仔细细将眼前的男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再后来她说:“我想我之所以会遇见你,只因为那是富人区后面的垃圾站,我新发现不久的风水宝地。”
嗯,许佩杰后来从她那里得知真相的时候,会如痞子一样笑她:“啧啧,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妇联主任的潜质。”
是的,在那里,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玩腻或者根本还没碰过就丢掉的“垃圾”,而她当时只不过是变废为宝地把这些放错地方的资源合理回收利用起来罢了。当然,她这么做完全是无偿的,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瞬间被拉高了N个层次。
那时候她的意识里就于无形中形成了一个观念:这些个富二代都是喜新厌旧的主。买到手的新玩意儿没玩几天,就弃如敝屣了。
后来直到跟许佩杰长期混在一起时,哪怕当时的他已经因为父亲投资失败而家道中落了,她还是有这样的后患。
“富二代”于当今并不算是一个褒义词,从网络上到现实中,每个和顾莲雾一样普通家庭出身的平民都对这个词抱以“羡慕嫉妒恨”的态度,当然对许佩杰也不例外。
顾莲雾班里就有个成天炫富的家伙,大家私底下讨论到他的时候会说“他全身上下除了身体都是名牌货了”。他的做派也令人非常反感,仗着父亲是学校股东之一,经常欺压同学,老师也拿他没辙。
但没想到,当时的许佩杰却改变了她的这个成见。
当时十九岁的男生口头谈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罗悦。一个人可以当上文娱委员,无疑是多才多艺的。每次班会的时候,她就负责在班上耍宝,唱首新近半红不紫甚至没人听过的情歌,第二天那首歌的点击率就会瞬间挤上QQ音乐的榜首。后来那些男生都说,罗悦唱得要比原唱还好听。
当然,这些都是顾莲雾当时从许佩杰口中得知的。他咬着奶茶的吸管坐在她的左手边,双脚晃荡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划开钟摆一样的弧度。他们脚下,是一座已经干涸掉的人工湖,上面铺满了枯萎的水草和鹅卵石。
连着好几个周末呼朋唤友打过几场牌,许佩杰很晦气地连输了几百块。后来她其实有想过,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打错牌。
每每这时候,顾莲雾脑海里便会自动勾勒出这样的画面:一个明亮优秀的男生,他喜欢你,从未犹豫,不拿你和别的女孩子比较。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先让着你吃,他在一旁吃得很慢,最后却愿意风卷残云地吃你吃不下的东西……
这些都是从小说里汲取的,恋人们之间寻常出现的画面,男生的眉眼里总充满宠溺,而女主角则被笼罩在幸福的光环之下。
但最后顾莲雾发现,她错了。
那是三年以来,徐元宝第一次喊她姐
那个长假,顾莲雾在自助餐厅里做兼职,就看到一个男生,他胳膊上挂着粉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肩上挎着女包,一看就知道是帮女孩拿的。
那件校服,因为他去掏钱包的缘故掉地上了,顾莲雾弯腰帮他捡起,发现了上面还没来得及摘下的校徽,从那潦草的字体中依稀可辨认拼凑出“罗悦”两个字。
他们买了情侣房包厢座位,所以票据右下角盖了个小小的印章,上边写着:VIP情侣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顾莲雾的脑海里竟浮现出许佩杰失望难过的表情。所以,她并不敢告诉他这个事情。
在这样一所灯光暧昧情调十足的欧式餐厅,包厢里有柔软的沙发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情侣们一般会在里面做什么,大家不言而喻。本来店里的负责人是考虑到影响不太好而不让顾莲雾这个大学生进来兼职的,但又经不住她苦苦哀求,于是便让她先试做两天看看。
直到暮色如墨,她拖着疑似假肢的麻木双腿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发现孩子们都用一种诚惶诚恐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莲雾姐姐,告诉我们,你不会偷东西的对不对?”
终于,沉默过后,一个平时比较胆大的男生带头开了口,顾莲雾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有点肿。
就在她睖睁的那几秒钟里,母亲从众家长的劝解和拉扯中突出重围朝她跑来,迎面就是不明不白的一个巴掌。
“臭丫头,好的不学偏学坏,叫你偷你奶奶的钱!我就说你哪里来那么多钱给院子里的小孩买玩具!你太虚荣了!”
接着,无论高龄又眼花的奶奶被邻居阿姨搀扶着如何劝和,母亲依然不依不饶地将她按在房间里,用棒槌狠狠地揍。
“她奶奶都不计较了,你还那么较真干什么呀黄莉?”
“就是嘛!这样打下去会把你女儿打死的。”
邻居们的声音渐渐细弱如蚊吟,最后变成嗡嗡嗡的鼓噪耳膜的震响。
或许你会奇怪,为什么当时清清白白的顾莲雾不予辩解?
那是因为在那个瞬间,顾莲雾扭过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满眼疼惜的元宝。她的眼神像是在说,求求你,不要说话。
当母亲离开之后,元宝才畏畏缩缩地蹲在床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伤痕,呜咽着问顾莲雾:“姐,对不起,你一定很疼吧?”
趴在床上的顾莲雾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让自己站了起来,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没事,我皮厚实着呢。”
那是三年以来,徐元宝第一次喊她姐。从她跟着父亲入赘到顾家起,徐元宝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表面在父母面前乖巧嬉笑,暗地里却什么都要跟顾莲雾较劲,比如成绩,比如穿着。她宁愿作弊,也要以最好的分数挤掉顾莲雾在班里时刻第一的名次,然后,回到家在母亲“你要向你妹妹多学习学习”的教导声中朝她抛来幸灾乐祸的眼神。而因为与顾莲雾同岁,所以只小顾莲雾四个月的她一直只喊顾莲雾的名字。
“顾莲雾,你的牛仔裤真土鳖。”
“顾莲雾,你的这个新发型好像游戏里被轰炸过的潜水艇哦。”
“顾莲雾,你的女人缘比男人缘好太多了,你是不是蕾丝啊?”
……
虽然顾莲雾不乐意听到这样的冷嘲热讽,但如今回想起徐元宝口中那些犹如仪器般精准的比喻句,她不去当作家实在可惜了。
后来,母亲去菜市场的时候,她单膝跪地伏在顾莲雾身上帮她涂药水,伴着真相的揭开—“那些放在抽屉里的钱,是我昨天趁奶奶睡着的时候,偷去买生日礼物送给朋友了。因为我听到别人在暗中打赌说我肯定买不起那条裙子……是我太虚荣了,对不起。”
顾莲雾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肉体上的疼痛能够让她们打破芥蒂与坚冰,仿佛也是不错的坚持,这样的付出想来倒也值得。
你的安全,就交给我负责
往事这东西不需要我们铭记,只要有相应成熟的条件和环境作为催生剂,它就会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挠你心头那一块最深刻的痒。
顾莲雾,糟糕腐女一枚,家里房龄十八,芳龄嘛……已经是又二又十三又八(卦)的年纪了,麻烦亲爱的你们自己用加法算算,她数学太烂算不来……(喂!)
当初,顾妈妈说她出生的时候营养不良,是体重只有一千克的袖珍宝宝,而且身体红中泛白,活像一只新鲜的大莲雾。
好吧,其实那时候,她那个毫无文艺细胞的老妈说的明明是老鼠,是肚子里还算有点墨水的老爸说,呸呸呸,应该是莲雾才对,台湾那种高级水果!
后来,她这个外号就先在产科护士里流传开来了,再后来,它水到渠成地被正了名,成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上屹立不倒的一座丰碑。
而现在,她最强烈的愿望,是与“马赛克”先生的这段感情,也能跟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诡谲又喜感的名字一样,终将伴随着她,一辈子,出生入死。
从很早以前,她就有一个肤浅的愿望,希望以后可以有个人,一起吃饭看碟打电动,一起吃苦打扫睡大觉,然后,像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朝阳吻醒露水那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吻醒她。
那么醒醒吧,现实哪有女孩子设想的那么浪漫。那个不知死活的克星只会在日后得知这个梗的时候嘲笑她:“哟,科学家说得没错嘛,出生体重跟智力发育是成正比的,怪不得你现在傻得跟一头猪似的。”
“是啊,彻底呆了傻了,不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猪都不如的单细胞生物呢?”
后来,顾莲雾和马赛柯在亲友团的见证下开展了一段全程热恋,并且,低调地同居了。
他家那帮三姑六婆真的很强大,想想当初刚交往时,就跟娱记一样对她的身世背景刨根问底,最后她强忍住内心粗野的怨念,苦笑道:“好啦好啦,小女子身家清白,既没有不良过往,也不可能是慈禧太后、妲己、容嬷嬷投胎转世,你们就安心吧!”
马赛柯待她也挺好,不是三分钟热度的那种好,而是细水长流的好。比如他的朋友来他们住的地方吃饭,他就会边用公筷给对方夹菜边说:“也不知道我们家的菜做得合不合你的口味,虽然我家亲爱的的手艺是天下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