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兰兰啊,放弃吧,他不爱你。”
“我知道的,父亲。”
“那你还……”
“父亲,爱上就是爱上了,父亲,我很清楚,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谁了。”
“诶,何苦呢,我老了,不中用了。”
“父亲。”
“女儿,听父亲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啊,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再亲切的呢喃,终究消散在时间里,再忆起时,已经是物是人非。
正文
待在林纾家已有一段时间了,气氛压抑得轻舞恨不得立刻回去,毕竟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了,不是吗,在这段时间里,林纾的父亲表现得比她还正常,身体也很健康,能有什么事,相反,让她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兰姨,似乎每一晚上都会去浇花,而且都是半夜,着实是诡异,但是,听林纾的描述,兰姨的确在后院里弄了一些花草,至于品种就无从考究,但的确是他父亲的稀罕之物,林纾都已经这样说了,轻舞也不好再去探究兰姨什么了。
本来,今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轻舞还以为今天又要躺着躺着过去了,就在这时,林纾找了过来,林纾今天穿着甚是整齐,当然这并不是说平时林纾穿着就随意了,但是今天穿的格外严肃,而且还是非常肃穆的一身黑,轻舞相信,这绝对不是去什么舞会的节奏。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穿着会有一天这么有风格。”
“我也知道,我表示如果不是老头子的要求,我绝对不会穿上这该死的黑西服,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的确,林纾这长相属性和若叶是在同一类型,配上这么一套严肃的黑西装,总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的确不是什么愉悦的事。
“那你是打算去哪约会呢?“
”你还记得前几天跳楼的那个女人?“
”所以?“
”所以我现在要去她的葬礼,和我父亲,你很有荣幸受到我的邀请。“
”呵呵,那若叶呢。“
”你去准备一下,顺便把那丫头也叫起来,说真的,我不大想她去这种场合,毕竟悲伤不属于那丫头。“
那悲伤就属于我,望着某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舞忍不住挑了挑眉。
悲伤这种情绪仿佛永远驻留在墓地里,就连上天都不禁留下叹息,也许很梦幻,但是葬礼这天,真的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多余的亮光。本来参加葬礼就不是什么愉悦的事,对于轻舞而言,真心没什么特别,生死看透了就剩下苍白,但对于其他人,估计影响不小,就连身边的两只萌宠脸色都惨淡惨淡的。
这座墓园真心不错,除了地理位置选择合理之外,墓园也维护的很好,简约而精致的墓碑一排排整齐竖立在那里,竟有种磅礴的气势,周围都种有木棉花,虽然数量不多,却增添几分雅致,而且看地面整洁干净,估计看管人员下了不少功夫。在现在“一寸墓地一寸土”的时代,这里的墓地估计不便宜,看来能葬在这里,估计非富即贵。
真正让轻舞在意的不是墓地,她更好奇的是那死去的女人的黑气竟然越来越重,而且棺木上有不少婴灵盘成一团在上面,估计她的丈夫和孩子都离不开那影响,轻舞看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引起那么多的怨恨。
不管你悲伤与否,葬礼依然还是在那里照旧进行中,对她而言,别人的死只不过是一场电影,完了就完了,不会有重播的机会,且不怀疑周围的人是否真心感到悲伤,但那男人,她的丈夫是真的悲痛,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新闻里报道出来,那个女是和丈夫争吵后才自杀的呢?如果不是为情自杀,为什么那男人眼里还深藏着愧疚呢?
葬礼依旧是要献花鞠躬的,林纾的父亲在此刻也严肃起来,走上前鞠躬,也照旧献花,只是让轻舞感到奇怪的是,林纾的父亲献的花,不是什么寿菊也不是什么白花,而是红花,红的像血一样的花,不,说像花,还真看不出来,先不说品种是没见过的,而且这花瓣不是一片片的,而是一条条的,而且中间长有金色花蕊,在红色衬托显得格外惊艳,可是葬礼上送红花,这不是找揍吗?轻舞有点好奇看着那男主人的反应,可是让轻舞感到奇怪的是那男主人并没有生气,表情倒是挺复杂的,可是却看不出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叮嘱林纾的父亲要小心自己身边的人后就不再说什么,林纾父亲也不好劝什么,献花过后,林纾的父亲也带轻舞她们离开葬礼了。
在回去的路上,林纾的父亲一直皱着眉头,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看着林纾的父亲,轻舞觉得那女人的死也许跟林纾的父亲真的有关系,但就是不知道关系有多大了。轻舞暗暗叫出紫铭,叫他去查一那个女人以及她所相关之人是干什么的,因为轻舞直觉告诉她,也许真的可以查出什么。本来轻舞打算引出那女人的魂,也许可以问出什么,但是很显然,那女人的魂魄早已不在了,所以,轻舞只能换个方向去查一下,比如兰姨。
望着兰姨在忙活的身影,如果没有之前那一晚的偶遇,也许轻舞就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很忠心的下属甚至是亲人,但是,这几天兰姨的行为明显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这几天轻舞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兰姨对林纾的父亲太好了,如果说负责饭食还好说,可是不会有女人连自己的主人是否和女人做爱做的事搅和在一起吧?这是不是太过了?轻舞觉得她有必要寻找个时间调查一下兰姨,毕竟最近学的东西,总要磨练一下,不是吗?
是夜,林家宅子依然如往常一样静谧而幽深,若叶和林纾早已睡着了,轻舞估摸着大概时间,大概两点左右,如往常听见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轻舞悄悄地打开门后便往兰姨的房间走去,是的,轻舞要找一样东西,承载兰姨的记忆的东西,轻舞想要调查一点东西,而这方法恰巧能用的上。
对于兰姨的房间的位置,轻舞早已向林纾调查清楚,而且兰姨在林家的地位并不低,所以兰姨的房间也位于住宅里,并没有和下人住在一起,所以很好找,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在找寻上。打开兰姨的房门,里面的摆设的确让轻舞惊艳了一把,轻舞知道兰姨的谈吐与穿着无一不表明兰姨曾经是受过高等教育之人,但是轻舞怎么猜不到兰姨除了地位不低,其实在金钱方面上原来也不曾缺乏,否则眼前低调的奢华的家具又该如何解释,只是轻舞不明白,为什么兰姨有这样的财力与学识,却仍然愿意留在林家当个保姆?
这里的摆设古色古香,典雅却不失大气,房间盈满了淡淡的金楠木的香味,轻舞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是轻舞清楚时间紧迫,所以并没有在原地驻留很久。轻舞打开了天眼,静静地望着灵气的涌动,并快步走向灵气浓重的地方。万物皆有灵气,经历的时间越久越是贴身之物,灵气就越是浓郁,而寻找重要的物件,那物件灵气自是比其他的浓重,轻舞根据灵气的浓郁程度,而来到一个长木桌面前。那是一张无论是雕刻还是色泽都无法挑剔的书桌,不大却刚好可以放得下一个古筝的大小,那里有个小抽屉,紧紧地上了几把锁,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很重要的东西,让轻舞感到惊讶的是锁上有阵法,而且还是轻舞最熟悉的慕容家族的阵法。慕容家族是奴鬼师一族,虽然擅长的是鬼术,但是在阵法上造诣却也不低,但是当时轻舞对阵法并没有经常接触,在阵法上并没有很深的研究,但对于这个强度一般的阵法,轻舞还是能确认这是家族里的阵法。
怀着疑惑的心情,轻舞仔细地观察起阵法,确定是普通的阵法后,并将灵力凝聚起来,依次注入各个阵眼中,使其形成五芒星,“啪”的一声,随着锁解开的声音,轻舞的心情越发沉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随着轻舞打开抽屉都没有丝毫的减少,甚至有着加重的倾向。
抽屉里很干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一个檀木盒静静地躺在那里,盒子只比一巴掌大不了多少,打开后只见里面铺着一层绒布,上面躺着一只银色的手镯,手镯上镂着精致却不知名的纹饰,在黄色的绒布衬托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辉,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但是轻舞知道,这不是一只简单的手镯,而是一个奴鬼环,是一个法器,只是等级太低,夹杂着太多的杂质,力量并不纯。
轻舞知道这个房间也许还有其他物品可以读取兰姨的记忆,是的,读取,这是轻舞在花绝的训练下学习的技能,利用灵力同调去获取物体的记忆,所以要读取有关兰姨的记忆并不只限手镯,但是如果要了解兰姨与慕容家族的关系,手镯是最好的物件,手镯虽然等级比较低,但终究是个法器,再加上这个法器还是个奴鬼环,信息量肯定很大,轻舞并没有把握能控制精神能量的暴乱,但是想到家族的毁灭,轻舞咬了咬唇,拼了。
轻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奴鬼环的精神空间是如此的混乱,她刚把灵力覆盖上去还没开始同调,就硬给拉进手镯的精神空间,大量的空间信息和空间乱流冲击着轻舞,仿佛要把她撕裂一样,即使轻舞运起灵力包围着身体,却也挡不住,渐渐地,灵力的流逝和信息的涌入让轻舞防护罩承受不住,整个破碎,一阵腥甜涌到喉咙,头部一阵钝痛一阵钝痛,身体更是仿佛不是自己,最后轻舞忍受不了,眼前一黑,喊了一句“糟了”就晕倒下来。只是轻舞怎么也想不到,她晕倒后身体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蓝光,包围着她的身体,梳理了手镯的空间乱流后,并在空中凝聚了一个虚影,如果轻舞醒着,她肯定会很惊讶,因为那个虚影不是谁,正是久宫夜,可是当时轻舞,正在手镯的记忆中徘徊。
不知道在哪,不知道要干什么,仿佛要被寂寞与迷茫给淹没,荒芜,是轻舞认为最能形容此刻的情景,轻舞此刻眼中所看到的情景就是荒芜,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无边的寂静与黑暗,当轻舞看到不远处的一点光亮,下意识就往前面跑,人就是如此矛盾,明明告诉自己可以很坚强,可以不害怕,但是身处黑暗中,总是去追逐那一丝光亮,轻舞忍不住自嘲的想。突然的一片光亮让轻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睁开眼后,轻舞惊讶地看到自己在一间房中,那间房子不大,但是风格却很像兰姨的房间,古朴却不失格调,轻舞看到这情景,知道自己是在记忆中不会被看见,于是放宽心去观察,而此刻轻舞正注视左边那张床,只见那张床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躺着一个老妇人,估摸这有六十上下,可能因为疾病的缠绕,满脸倦容,皮肤蜡黄的硬硬老了几岁,只见她时不时咳嗽一番,此时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药进来,那少女眉眼俊俏,甚是可爱,仔细观察,那眉眼竟有几分像林纾。
“姆妈,吃药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这药太贵了,折腾了有啥用。”
“别这么说,会好起来的,姆妈。”
“姆妈这辈子,可以了,不求别的,只求你好好的,找个好人家,生个大白胖子。”
“姆妈,你怎么又说这个呢。”
“别不好意思,丫头,收着,收着。”只见老妇人正把一个手镯交给那个女孩,那个手镯正是那个奴鬼环,只是现在还是个普通手镯。
“姆妈,这是?”
“孩子收着啊,收着,咳咳。”
“嗯。我知道了,姆妈,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闫丽梅,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她的父亲是黑道上的一霸,情人更是多不胜数,而她自幼与姆妈相依为命,父亲上到不在钱财上缺少过她,所以生活倒也不错,但是幸运很明显并没有向少女招手,在她十八的时候,她的姆妈就去世了,留下的只有这个手镯,但她也是幸运的,因为她葬礼上遇上这辈子的至爱——林宽,林纾的父亲,也是她父亲的得力手下。
轻舞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女在她姆妈葬礼上的坚强,看着她与林纾父亲在一起的甜蜜,看着她怀着孩子的忐忑,以及面对追杀时的震惊。最后,轻舞终于知道,为什么林纾的妈妈会不在,因为她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挡了一枪,也知道为什么手镯会在兰姨手上,原来兰姨是林纾妈妈的好友,她也爱着林纾的父亲,而这手镯,是她偷偷拿的,也知道林纾的父亲是爱着他母亲的,那一场血腥的夜晚就可以说明一切,可以说,如果不是林纾,估计那男人绝不愿意待在这个没有爱人的世上了。
轻舞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所住的客房里,昏暗的光线从窗帘透进来,轻舞估摸着时间应该不早了,但是拿起闹钟一看,还是有点惊讶,居然下午五点了,轻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是却没有一点疲倦感,相反,感觉全身都溢满了力量,轻舞知道,读取记忆是很耗费灵力的,但这次却有种别样的感觉,顾不上身体怎么样了,消失大半天,估摸着若叶她们应该会担心,轻舞匆忙地洗漱一下就去找林纾他们。
轻舞只是简单地和林纾她们说身体不舒服,起晚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且因为刚接受记忆,总觉得不知怎么面对林纾的父亲,只能放弃和若叶她们的共餐机会,上去楼上休息去了,而当轻舞刚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紫铭回来了。
“回来了。”
“嗯。”
“调查结果如何?”
“如主人所料。”
“是嘛。看来今晚要见见她了。”
又一个夜晚到来,今夜月色甚是晦暗,仿佛是要暗示着什么,兰姨仍然如往常一样提着桶开门进来,只是,今晚在月色之下,在一片艳红之下,驻立着一个倩影,在一片鲜红的衬托下,却无一丝妩媚,确是好看得梦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兰姨,哦不,应该说李家三小姐——李秀兰。”
“你知道?”
“嗯,我知道,你家是曾经黑道三大家族之一的李家,而你是其中最受宠爱的三小姐,你和闫丽梅乃是好友,说是青梅也不为过,闫丽梅死后,你一直作为林纾的保姆,照顾着他,只是,不知道,你是为了林纾呢,还是他父亲?”
“原来这你都知道,不错,我就是李秀兰,我和闫丽梅的确是好友,也因为是好友,所以我才没有去横刀夺爱,你可知我有多爱林宽,不,你不知,甚至丽梅也不知,可是我没办法,一个是我爱之人,一个是我的好友,我想过放弃的,可是就在这时,她死了,在黑道火拼的时候死了,你叫我如何放弃?而林纾,我只能说抱歉,但是我真的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孩子,她们是无辜的?”
“连这你都查到,真厉害。”
“如果不是林纾父亲送那女人的花,估计我也不会在意。”
“是吗?那女人,我只能说抱歉,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想养小鬼提升她丈夫的财运,我教她而已,可是养小鬼的人还想生孩子?这不痴心妄想吗?”
”你为什么要弄这些?“
“为了什么?钱啊!林宽需要钱,我看不得他那么辛苦,你知道吗?他总是在后悔,如果当时强大点,是不是丽梅就不会死,所以我让他变得更得强大。”
“那,是谁教你这个办法,是谁?”轻舞不由得有些急地抓着兰姨。
“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个穿着黑衣袍的人,声音嘶哑,只是告诉我把手镯给他炼制,至于那孤儿院里的小孩嘛,就是肥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但你很快就不知道,你知道那么多,你以为我会放过你?”话还没说完,轻舞就发现一缕银色闪过,虽然轻舞躲闪得快,但是仍然给割了一道口子。看着兰姨扭曲得表情,轻舞立刻脚踏七星,迅速把七道符打了出去,并念着净化咒语,本来轻舞还担心灵力不够,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灵力不断涌了上来,灵力变得更加清澈,让轻舞有种兴奋的感觉。
净化过后,兰姨仿佛老了几十岁,瘫坐在地上,身体毕竟被侵蚀时间太久了,即使轻舞把污秽清走,也只能延长兰姨几年寿命,兰姨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轻舞也无法下狠手,轻舞觉得,只能交给某人处理,看着眼前一片血红,轻舞拿出一道符甩了出去,顿时,只见一片蓝色的火海,看着这一片火海,以及兰姨颓废的样子,轻舞也忍不住叹息。
“求你,不要告诉林宽,他不知道这一切,他也从没有对不住丽梅,也没有和其他女子好上,他只是想让林纾有个母亲,他……”
深深看了兰姨一眼,轻舞满脸复杂地转过身去,把身上的窃听器的按钮关了后走上了二楼。
走进二楼的主卧,看着在茶座上沉思却没有一丝表情的林父,轻舞真想说黑道什么真强大,承受能力真的是非一般人。
“这是真的吗?”
“真的。”
“诶,我不曾想负她,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孩子,可是最后还是两个都伤害了。罢了,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林纾,也该长大了。”
”花再好看,终究是冤孽,,毁了吧,噬魂花,噬的不就是我们的魂吗?“
看着林父叹息般的呢喃,轻舞轻轻地把门关上,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房间,因为她知道,他会给一个交代,而今晚,轻舞相信没有人还会有睡意,因为大家都需要个时间静一静,也包括她。
在轻舞离去之前,林纾的父亲和兰姨谈过,后来她疯了,兰姨疯了,给送进精神院里,而林纾的父亲也把企业交给林纾,而道上工作也交托好了,全心全意照顾兰姨,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对于他们,轻舞是无愧的,但是对于林纾,她始终放不开,虽然林纾说这样更好,因为这样父亲就可以永远陪着他。但是只有轻舞知道,他父亲是如此爱他,从来没有想放弃他,这份情,终究是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