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走进亭子中,紫色的身影融入紫色的花海中,晨时含苞待放的花朵此时竞相绽放。她抬头望着在阳光中随风摇曳着的紫藤花。
“柏樛,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丽。”
柏樛站在白羽的身旁静默不语,风拂过花海送来阵阵暖意。
“像是梦境一样。”
白羽回过头来望着柏樛,“柏樛,我身上的衣服和紫藤花相衬吗?”
柏樛望着她的眼睛,“白羽,如果你不喜欢身上的衣服,你可以拒绝的。”
“仅仅是一件衣服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白羽笑了笑,“柏樛,颜卿就快要醒了吧。”
那棵梧桐树似乎还沉睡在冬季的长梦中没有醒来,花和叶在沉睡中酝酿,等着某一天某一缕春风将它唤醒。
缘君依旧昏迷不醒,杨磊从树下走过,那个曾经站在梧桐下等待的女子没有再出现过,此后也没有丢失心脏的命案在发生。
也许她已经永远离开了,也许她已经死了。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那一日,他的剑刺穿她的身体,血从剑上滴落。他的身体仿佛也被那把剑刺破了。
她让他不知所措,是的,不知所措。他一直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克制、隐忍,却又无能无力。
颜卿,他记得她的名字叫做颜卿。
绿萝端着熬好的药来到颜卿的病床前,床边散落着白而细的花瓣。
绿萝转身望了望四周,窗户关地好好的,不知这花瓣从何而来。试了药的温度后,绿萝将颜卿扶起,小心仔细地喂给她,她没有在意颜卿脖子上的琥珀吊坠中有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对面岸边的树上开着白色的花,红衣的女子背靠着树坐在地上,时不时有朵朵白花落在她红色的衣衫上。
白绫束眼的少年从桥上走过,河水从桥下流向远方。
他走到树下红衣女子的身边依偎着她坐下,轻轻地将头靠在她的腿上。
有一束光从花叶间漏下,落在他的脸上。澜澜抬起衣袖小心地遮住他的眼睛。
柏樛将白羽送回房间叮嘱道:“那片树丛需要修葺,树上的红绳暂且要拿下,你今天就不要再去百草堂了。”
”好。“白羽点了点头。
柏樛望着她又柔声道:”我一会要出去一趟,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嗯。“
”等我。“他低下头忽然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是如此的缠绵,以至于柏樛走了许久之后,白羽的心依旧在砰砰直跳。她望着镜子中自己红扑扑的脸颊,心里也似抹了蜜一样的甜。此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柏樛走到亭子中的紫藤树下,就着阳光选了一串开得最好的紫藤花放入衣袖中。
走至百草堂时,远远地看到蓝玫儿正站在连廊上。
“柏樛。”她叫道他的名字,“紫藤花开了吗?”
“嗯。”柏樛停住了脚步,“若你想要去看,晚些时候我会带你和茉儿去看。”
“柏樛,你一直都没有忘记紫藤对吗?”她望着他,“你想要怎么做,你要像林凡那样去伤害无辜?”
”我不是林凡,也不会那样做的,阿玫。“柏樛从蓝玫身边走过,他的那句阿玫令蓝玫儿愣在了原地。
葵姬接过柏樛递给她的那一串紫藤花,微笑着的眼睛中藏着一丝冷冽。
柏樛在石床上躺下,蔷薇从窗外蔓延而来,像是带着回忆的蔓延,攀附在石床上,缠绕住柏樛的身体。
她欠颜卿的他来还。
葵姬取出一把尖刀刺入柏樛的心脏,取他心脏上的一片肉做药引子,以心补心,救他要救的人。
刀子拔出时,缠绕的蔷薇因吸足了血而竞相绽放,片片花瓣似血般娇艳。
割心之痛和失去爱人之痛,两相比较,孰重孰轻?
葵姬看了一眼柏樛,摘下一片蔷薇花瓣包裹住刀上的那片肉同紫藤花放入一起,拿去做药了。
柏樛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石床上的蔷薇花已经退去,他的伤口也已被葵姬敷了药包扎好。
柏樛走出房间,葵姬正站在皎皎月光照耀的蔷薇花下。
“愿你得你所爱。”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一粒药丸递给柏樛,然后向着蔷薇花的深处缓缓走去。
这儿的蔷薇花永远如此,一年四季盛开着,却也孤寂着。
树丛中的树虽被摆了阵法却终究没能拦住蓝玫儿,她走到曾经紫藤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白羽以为是柏樛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了拿着衣服的蓝玫儿。
“你的衣服落在我那里了,我拿来还你。”蓝玫笑着说道。
“谢谢。”白羽将蓝玫儿请进屋内,又倒了茶给她。
烛光下,蓝玫儿望着茶盏中自己眼睛的倒影,浅浅抿了一口茶,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儿真好,又有了烛火气。”蓝玫望着跳动的烛光笑了笑。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更好。”白羽笑着低头喝了一口茶。
“实不相瞒,姑娘刚才笑得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蓝玫儿望着白羽,“不知姑娘可曾听过“紫藤”这个名字?”
白羽端着茶杯,指节发白。
“九年之前亭中的紫藤树燃烧成了一片火海,紫藤姐姐也丧命于此。柏樛为此很是内疚和痛苦,幸而紫藤树还留下了一节藤蔓没有烧尽,这才给了他生的希望。这也是这里之前为何不准有明火的原因。”
“为何告诉我这些?”白羽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像紫藤姐姐,尤其是今天这身紫衣。”蓝玫望着白羽,叹了口气,“紫藤姐姐对柏樛来讲很重要,他以为只要紫藤树能够重新开花,紫藤姐姐就能回来,为此他不惜用自己的心头血去浇灌那遗留下来的藤蔓。锥心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白羽的脸色已变得煞白。
“今日柏樛出去定是去见葵姬了。那葵姬是位奇女子,她会化草木为人形,也能让死去的人借活人之躯再次复活。”
蓝玫儿垂下了眼睛,“曾经,我有一位朋友就如此做过,想要借助活人的身体让自己爱的人复活。”
她抬头望向白羽,“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白羽坐在那里久久地没有说话。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明白柏樛对紫藤姐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那么你呢,你对柏樛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还恩。”白羽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丝笑,“只是在还恩。他救了我和颜卿,我当然要报答他。”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不爱他,自是不会。”白羽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柏樛也快回来了,还请姑娘早些回去吧。”
“只希望白羽姑娘不要让柏樛犯和那个人同样的错误,如若如此,柏樛也会再次受到伤害的。”蓝玫儿起身离开。
门没有关好,风吹进来,烛光摇摇晃晃地晃得白羽头疼的厉害,索性将它们熄灭掉。
室内变得黑暗,白羽从梳妆镜前经过时,还是从镜子中望见了自己的身影。
烛光可以熄灭,月光却熄灭不了;人可以相似,回忆却复制不了。
她走到床边脱掉了身上的紫衣,原来介意这身衣服的是柏樛,所以他才会那样问自己。
蓝玫儿经过那座亭子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紫藤花下的柏樛,心中一惊,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很久了。”柏樛从亭子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阿玫,我们一起去喝酒吧,就像年少时一样。”
“好。”蓝玫儿走在柏樛身边,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是蓝玫知道他定是听到了,这样也好。
柏樛外出办事前叮嘱鹤芋叫白羽一同去吃饭,鹤芋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回应,推开门时看见白羽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鹤芋走到烛台旁拿起火匣子想要点火。
“不用点灯!”白羽起身走到桌子旁,从盒子中摸索出一颗夜明珠,室内被一层淡淡的、冷冷的光笼罩着。
“你不舒服吗?”鹤芋走到她的身边关心地问道。
“没有。”白羽冲她笑了笑,“不小心睡到现在,肚子好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白羽佯装一切正常,不让鹤芋发现一丝不对劲。
只是回到房间后,她又陷入了一片荒凉之中。她望着夜明珠冷冷的光,回想着那些梦,一遍又一遍......
柏樛回来时夜色已经很晚了,白羽的房间还亮着光,他敲了敲门。
白羽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柏樛。
“让颜卿服下这粒药,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醒了。”柏樛将装着药的盒子递给白羽。
“好。”白羽接过药,柏樛却没有松手,他拉她入怀里低头吻住了她。
房门在身后关闭,他抱着她走向室内,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他的吻逐渐加深,白羽身上的衣服开始脱落。
“不可以。”白羽伸手推开了他。两人虽曾相拥而眠过,可是他曾未做过越轨的事情。
柏樛松开白羽,嘴角流出了血。
“也对,”他自嘲道,“感情的事情始终无法勉强。”
白羽望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沾满了血迹,她自是知道他哪里受了伤,心中很是难受。
“柏樛,你还记得你同我讲过的武士和公主的故事吗?我今日又想起这个故事了。我想了很久,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她抬起衣袖替他擦去了嘴角的血,“我本意并不愿爱上任何人,可是我没能控制住,我知道不该可我还是爱上了你。”
“柏樛。我爱你,仿佛已爱了很久很久。”
“你说什么?”柏樛的眼中满是诧异。
“我爱你,柏樛。”她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她不想留下遗憾,不想像那位武士一样懊悔不已。
君问如玉为何物,我愿伴君为露珠。
即使自己的爱像露珠一样短暂,她也要告诉他。就算明早太阳出来后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是现在他们彼此拥有彼此,此时此刻,爱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