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她打量着四周,认出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柏樛的卧房。
她的心慢慢收紧,昨日的种种从脑海里掠过。起身下了床,走出卧房,柏樛正在客厅里看书,手边的茶炉冒着热气,余烟袅袅。
再往前一些烛台上熄灭的蜡烛已所剩不多,蜡油凝结成一片。想来他是一夜未眠。
“昨日是我不对。”白羽走上前去。
他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着她。
白羽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拿起茶壶将他杯中的水续满。
“昨日我也有不对,我不该一整天对你不闻不问。”
白羽正欲将茶递给柏樛,听闻此话手忽然一抖,茶水溅在了手上。可她依旧面不改色的将茶杯递到了柏樛的手中。
柏樛接过茶杯放至一边,起身走到另一边房间,回来时手中拿了一小瓶药膏。
“把手给我。”他走到她的身边。
”不用,没关系的。“
“白羽。”柏樛握住她的手不准她躲闪。
药膏在手上慢慢地晕染开,白羽望着柏樛低垂着眼睛仔细为自己擦药膏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一阵难过。
“我先回去了。”擦好药后白羽说道。
“好。”
白羽走后,柏樛望着茶炉上的袅袅余烟,心事重重。
从昨晚起她的神情便不对,也许自己不该让茉儿来,或者,或者早该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可是,她不会跟他走的,她放不下颜卿。
她的生命中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他无从参与的,不管他愿不愿意,事实都是如此。
白羽将头上的木簪取下,她的手指抚过木簪末端缠绕的藤蔓,抚过那朵小小的花穗,终是将它放在了桌子的一边。
昨日的种种,实属不该。
她不该因一日未见他便神情恍恍、茶饭不思,她不该因听了绿萝的那些话而心痛不已,她不该在他的怀里那样的哭泣,她更不该眷恋他的好。
仅仅是半年时光,自己便沦陷了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着,无忧亦无怖。
白羽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面孔竟已变得如此的陌生。
之前的誓言凿凿万不该忘记,她与他之间只有“恩”,绝不该有“爱”,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用完早餐后,柏樛带着白羽去百草堂,林间的路有些滑,可是她却没有再让他握住自己的手。
树上的红线也染了风雪,结了冰。
茉儿和绿萝一早便起来了,昨儿夜里又下了半宿的雪,天亮时才停的。两人欢喜地堆了一个雪人,柏樛和白羽到来时,两人刚刚将两根树枝插入雪人的身体里替它做手。
“柏樛哥哥!”茉儿欢喜地迎上去。
“她是茉儿,”柏樛望着白羽,“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一个小婴儿。“
此时茉儿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茉儿,这是白羽。”柏樛对茉儿说道。
“白羽,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好吗?”茉儿问道。
“好。”白羽对她笑了笑。
“太好了!”茉儿牵起白羽的手,两人一起向站在雪人旁的绿萝走去。
茉儿神色无异,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柏樛微微松了口气。
三个女孩相处的很是愉快,堆完雪人后,她们一起喝了热茶。
白羽去看颜卿,她握住她的手。
“颜卿,外面下雪了。”她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颜卿能醒过来,她心里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她说。
走出房门时,柏樛正在门外等着她。
”我要去见一位朋友。“柏樛说道。
“好。”
他等着她再说些什么,可她只是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我走了。”
“嗯。”
柏樛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白羽转身回到颜卿的身边,她将脸埋在颜卿的掌心,双肩颤抖着。
白茫茫一片雪地中,那座小屋显得遗世而独立。窗前的那一层蔷薇花依旧盛开着,娇妍可爱。星星伴着月亮,将光辉洒入人间。
柏樛已喝了许多的酒。
“从昨日到今日,你已经连续两日在我这里呆这么久了。”葵姬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去陪你的心上人?”
柏樛望着杯中的酒:“我怕我的爱会像枷锁一样困住她,让她痛苦。”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等到要等的人,”葵姬的神情有些落寂,”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两次机会,可以失而复得。“
风吹起白茫茫的雪,落在蔷薇花鲜艳的花朵上,一片落寂。
柏樛回到百草堂时,绿萝告诉他白羽已经回去了。
穿过那片树丛中曲折的红线,柏樛站在后院中白羽的门前,房内的灯已经熄灭了,他站了许久,终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羽躺在床上,两人的房间隔得并不远,她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知道他回来了。
起身穿上衣轻轻打开门,她看着落在门扉上的他的影子,却没有再迈出去一步。
她久久的站着,直至他的影子消失在门扉上,直至房内的灯熄灭了。
月光冷冷地洒在积雪上,她轻轻地关上门然后向着亭子走去。
冬日里,紫藤的枝叶早已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缠绕在亭子的四周,落着洁白的雪,遮掩着往昔的心事。
白羽的手抚上紫藤的藤蔓,她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柏樛浇水时脸上的笑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柏樛站在亭子外望着她,月光冷冷的落在两人之间。亭里亭外,有着无法逾越的记忆。
白羽转身看清站在亭子外的人,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羽。”
他走向她,如同穿过往昔所有错过的时光。
白羽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到无路可退,她的身子撞在身后的紫藤藤蔓上,白雪纷纷的落下,在月光下轻柔而又缥缈。
“白羽,”他的手环绕住她让她无路可逃,“如果,如果颜卿醒来后要离开,你也会离我而去吗?”
”你放心,“她对他笑了笑,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自然是还清你的恩情后再做离开。”
“我不要你还恩,”他的左手抚上她的脸颊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目光,“我要你的爱。”
白羽逃无可逃,柏樛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可是她的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柏樛,我不是那与你有婚约的人,也做不成她的影子。”
“你便是你,我从未将你当成任何人的影子。”
他用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期许又夹杂着一丝惶恐:“我可以爱你吗?”
“我可以爱你吗?”他的声音颤抖着说出埋藏在心底数年的秘密。
我可以爱你吗……
风吹落紫藤上掩盖的积雪,在月光下露出皎洁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