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的时候,朝阳见到了宫白。
阳光透过窗户似水般温柔地从他脸上漫过,他垂着眼,神情看不大真切。如她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一样。
可他们,终究不再是当时的他们。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我们要离开日落城了。“
“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嗯。”
长久的沉默之后,朝阳望着宫白:“南山的梅花就要落了,宫白,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好。”
这棵梅树,见证了她所有的一切: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她的欢笑和泪水......还有这一次,爱的离别。
梅花簌簌地飘落......
”宫白,你知道吗?曾经我许诺过,如果梅花开了,我就要告诉我爱的人我喜欢他,宫白......“
“嗯。”他望着她,无限的怜惜。
“如果,如果有一天,叶栾姐姐不再美丽了,你还会爱她吗?”
”会。我们一起度过了时光,我对她的爱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深刻。”他垂着眼。
梅花簌簌地飘落,他们之间隔着落花,她看不清他。
“宫白,”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说,“我也爱着你啊......”
梅花簌簌地飘落......一想到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宫白走了,他们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朝阳倚靠在梅树上,她的身子缓缓下落,直至她瘫坐在梅树下痛哭了起来。风拂过,梅树枝叶摇曳,似乎想要化作手臂来安慰她。
朝阳靠着梅树睡着了,天边的第一颗星星闪现着光芒。从梅树中走出一个人,似雪般的银色白发垂落在黑色的衣衫上,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眉宇间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印记。
风轻轻拂动他黑色的衣衫,银色的长发在夜色中落满了清辉。他俯下身注视着树下沉睡的女子,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她的脸颊。当他的手终于触碰到她的时候,他收回手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唇边绽放出灿烂的笑,一双眼眸比星光还要灿烂。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抱进了怀里,无限的温柔。
他抱着她沿着长长的回廊向着寝宫走去,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闻到花香的仆人渐渐陷入了昏睡。他将朝阳轻轻放在寝宫的床上,睡梦中的朝阳突然侧身转入了他的怀里。他怕惊醒她,只得和她一起躺在了床上。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只觉得好温暖,仿佛所有的悲伤都被化解了。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抱住自己,只是眉宇间那枚梅花印记更加红艳了。
朝阳做了一个梦,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母亲,还有哥哥,一起坐在南山的梅花树下,阳光灿烂,他们的脸上都绽放着幸福的笑容,空气中满满的全是梅花的香气。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眸,还有眉宇间的那枚红色梅花印记。
“你是谁?”她伸手想要触摸那枚红色的梅花印记,那个人却突然消失了,只有一朵梅花悠悠地落在她的手边。
“也许是个梦。”朝阳捡起那朵梅花,坐在床上,好久才缓过神来。她记得自己是在梅花树下睡着了,难道是......她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翠浓,“翠浓,宫白回来了吗?”
“宫白?”翠浓揉了揉眼睛,自己怎么不小心睡着了,她想了想道:“公主,白御医下午的时候已经离去了,没有再回来。”
“嗯。”朝阳有些失落,那是谁将自己送回来的呢,“你有看到其他的人吗?”她问道。
“没有。”翠浓摇了摇头,“只有公主一人。”翠浓也有些疑惑,公主是何时从南山回来的自己竟没留意,只是有侍卫把守,想必是不会有陌生人闯入而不被发现的。
朝阳没有再说什么,她回到寝室,推开窗,外面的风已有了些暖意。伸开手掌,一朵梅花从她的掌心飘落......
他站在树下,遥遥的望着远处的那盏灯。月色朦胧,他的眼中藏着她看不见的爱意。
岁月更迭,殷国的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唯一不变的依旧是皇权对日落城的信仰——”得日落城者得天下“,只是没有人见过日落城的城主,只知道她一直住在环殿。每一任新帝登基,都会收到由上一任皇帝留下的密旨。听说这道密旨最初是由一位叫殷琪的皇帝留下的,就这样一直传了下来,可见极其重要。
近年来新帝登基,时局动荡,边境战乱不断。日落城的环殿外常常有百姓跪拜,希望城主能保佑他们国泰民安。殿外有士兵日夜把守,外人不经许可不得进入。殷琪之后的几任皇帝,很少有人见过日落城的城主,因城主不喜见人,只偶有书信来往,他们亦不敢冒犯,一百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今日,殿外来了一对年轻人,他们拿出手中的通行牌,守门的侍卫上前仔细地查看后便放他们进去了。此时正是午后休息时间,这对年轻人此时进入环殿倒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哥哥,等等我。”走在后面的殷楚楚拽住了急匆匆前行的殷然。
殷然突然停下,殷楚楚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上。“哥哥,”她揉了揉鼻子,“这样做好吗?”
“你怕大哥知道了生气?”殷然的脸隐在阴影中,“现在这个时期顾不了这么多了。”
殷楚楚松开拽着殷然衣袖的手,望着殷然坚定地说:“我同你一起去,哥哥。”
殷然笑了笑,伸出手挠了挠殷楚楚的头发,“走吧。”
一位穿着素色衣衫的老仆接待了他们,“城主去了南山不知何时回来,两位客人请稍作等待。”
“南山?”殷然问道,“不知可否劳烦带路前往。”
“这......”老仆面露难色,“南山向来是不许外人踏入的。”
“哎呦......”殷楚楚一声惊呼,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身。
“姑娘有没有烫到?”老仆上前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殷楚楚望了殷然一眼,低头对老仆说道,“婆婆这里可有干净的衣衫供楚楚先换一下。“
”我来带你去换。“老仆领着殷楚楚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两人离开后,殷然来到院子中,长长的回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来之前仔细查了关于环殿的资料,想必尽头就是南山吧。他沿着回廊向前走去。
这里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暖风送来淡淡的花香。他突然发觉自己很喜欢这里。回廊走到了尽头,殷然站在亭子里,面前的梅树长得极其高大,根须纠缠攀附在地面上,朵朵红梅竞相绽放,一片妖娆。
树根攀附纠缠的地方,一个女子睡在树下,红色的衣衫落在黑色的根须上,偶有落花轻轻地飘落在她的身上。她睡得很是安详,如同在情人的怀抱中。
殷然走近她,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替她将落在脸上的一朵梅花拿走。树下的女子忽然睁开眼望着他,那双眼睛朦胧而又迷离,似是一双美丽的梦。
朝阳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梅花簌簌地飘落,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未曾流逝,它停在了某一刻,凝固了,沉睡着,只为等待着重逢的这一刻。
“是你吗,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