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晨,乡亲们不是白眼狼,他们懂得你的好,以后,你不会再受委屈的,好好过日子吧!”村长殷切地说道。
“村长说得是!”她点头,找了个托词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烧水全家人简单地擦洗后,穿上新衣裳,围着桌子上的火盆取暖。
晚儿与村长的孙子宗儿玩闹一番,现在已经困得不行,在方若晨的怀里睡着了。
“爹,我们真要熬到天明吗?”邱若雅屡屡打着哈欠,她实在是太困了。
“那当然,除夕自然是要‘熬百年’辞旧迎新,来年才能一帆风顺。”邱丰耀把手放在小盆子上烘烤。
“若雅,忍忍吧,熬过了今晚,吃完新年第一顿饭,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许久不出声的方禾开口了。吃饭的时候,他好多次想跟兄弟说话,怎奈他们没有一个开口,他也不好说什么。
等就等吧,邱若雅打起精神,走到门外,看到附近隐约的灯火,在夜晚中显示,很是壮观。偶尔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
梨花坊的除夕守岁很是热闹。远在江陵的杜府,同样灯火辉煌。亭子中央,杜老爷与黄竹轩对坐,桌面摆放棋子。
偌大的家,儿子不在家,一点过年的影子都没有,杜老爷一点过年的喜悦都没有。
黄竹轩,人在他乡,思乡情怀深重,不想在客栈呆坐,便到这里寻找温暖了,哪知道感觉更凄凉。本来他要回家过年的,待不上几天就又要离开。
杜老爷久久不下棋子,最后干脆吩咐下人端走棋子。“竹轩呀,这些日子,光是运送那些物什,就跑了好几趟,辛苦你了!”
“不辛苦!”黄竹轩略微摇头,他不知道多高兴呢,可以避开崔莲开的频频注目,多少自在点。
“竹轩呀,不是杜伯伯不提醒你,你常年在外,留下妻女在家,总是不好!莫要等到回家后,妻女生疏了才惋惜。”杜老爷感慨,年轻人,总是那么冲动,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走就走,从不记挂家中是否安好。杜墨的离家出走,给他很大的警醒,他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对儿子要求苛刻了?
“杜伯伯,竹轩是身不由己!黄家有条祖训,当家人买卖不成,不能在家久待!”黄竹轩苦涩一笑,他是个倔强的人,不把生意打点好,他不会回家的。家里的生意,经黄老爷那一代,挥霍了不少,他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个乱摊子,他不想方设法夺取商机,怎么能挽救那些缺口?
“哎,黄家的祖训苛刻了!难为你了!”杜老爷叹了一口气,这年过的,一点激情都没有,还不如不过呢。
黄竹轩心中明白,就算他回家过年,还不是守着书房冷冷清清地度过。这么多年,他不就是一直都这样过的吗?偌大的家,看起来风光,真正关心他的人,很少,大家都把他当成是刀枪不入的铁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冷静了。
“老爷,少爷来信了!”小厮递上一封信。
“快拿来!”杜老爷急切地说道,等了很久杜墨的信件。
“杜墨这小子,也不知道要找些什么,叫他回来成亲,也不愿意,真是操碎了心!”杜老爷看完信件,放在夹衣里。
“杜伯伯莫要伤怀,杜兄自有打算。”黄竹轩宽慰,很大程度上,他是羡慕杜墨来去自如的身份。
彼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仰头看着天空,淡淡的云层,带着彼此的心思,飘散得很远。
又过了一会儿,小厮再次报备,说崔小姐在门外走动。
崔莲开一个待嫁女子,就算是个女药师,有点身份,大半夜来杜府,也是不合情理。杜老爷听完,脸色顿时拉下来。如此不礼貌的女子,招待了也是丢了面子。
黄竹轩皱眉,为何他走到哪,她都要跟随?这样的女子,有何留恋?对她弥留的一点好印象荡然无存。
崔莲开在门外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黄竹轩出来,刚想上门询问,却被寻来的崔师傅拦住了。
“莲开,你一个待嫁的姑娘,未有请帖上门,是要失面子的。”崔师傅无奈地看着她,家里儿子多,就她一个女儿,被他纵容惯坏了。
父亲一说,崔莲开马上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心中暗想:糟糕,竹轩莫非认定了自个是个轻浮的人,怎么就忍耐不了呢?
因为她的一时出错,导致她付出了很多仍然得不到回应。
子时过,村民约好一般,纷纷出动,开始放炮竹,从村头打到村尾,都由一个人捂着耳朵,拿着火把小心翼翼地点燃炮竹。声音时起彼伏,听着舒服。
放完爆竹后,要到灶台摆上蜡烛,点到天明。等到鸡鸣后,就要到准备新年第一餐,什么坏话都不能说,一定要说好话。吃完后,长辈要给晚辈压岁钱,一切完成后,才能去睡觉。
昨天吃的实在是太多,第一餐没几个人有心情吃东西,都想睡觉。按部就班地完成后,大家困到不行,去睡觉了,热闹的村子,顿时沉浸在安静之中。这一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第二天就要走访亲戚了。
初一不出门,初二回娘家,初三扫院子,初四、初五朋友家中坐,初六歇息,初七、初八田里跑。初九,年差不多就过去了。
乡村的习俗如此,城里相对会热闹些,大户人家全部窝在主母院子里请安后,便可到园子里观看戏法。一年到头,也是各个院子集合的一天,“娘,咱们家每年都如此过,一点意思都没有,孩儿很想替父亲拜见邱伯伯!”钟家小子上蹿下跳,就是不安分。
“莫儿,你是钟家少爷,断然没有低下身份去拜访农户的道理,这事你得跟你爹说!”钟夫人不得不打击他,心中却明白他不过是想去看看新鲜。
钟老爷听完儿子的叙述,当然同意了,叫他初五带上礼物去。
相比钟家的和睦,黄家可算是各自为政,在自己的院子里呆坐。
看到这个家的冷漠,七姑奶奶想离开。一切还没有得到之前,她不能冲动。
“娘,相比起这里,我更加喜欢表嫂家,他们一家人,贫穷却温馨,让人感受不到悲伤。表哥也够差劲的,都不回家一趟,他要是回来,可以解决好些事呢。”宫常顺蹲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美食也不过如此。
“顺儿,小声说话!”示意苏婆婆出去观看,防止有人偷听,“竹轩也是迫不得已的,他写信给萧掌柜,说生意难做,好些琐碎要考虑,回家一趟没那么容易。你呀,要知道他出门在外,无非是为了家里好,生意不上轨,回家要面对如此荒唐的事,会把他身体弄垮的。”
他不过是发发牢骚,他非常清楚表哥的苦楚。有时候,怨恨他,怪他为什么不能给表嫂一个安定的生活。有时候,可怜他,连家里人都不让他安心。
“娘,不说这些了,过了今天,我与同窗约好一起去拜见夫子。”宫常顺摇头散落心中的不自在。
她自然赞成,吩咐他去的时候要带上夫子喜欢的茶叶。
到处洋溢年的气息,每个人都过得如此开心。仍然是江南,温声细语的气氛,香山客栈,天字号的房间里,杜墨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执着笔。他一会儿晃动手中的手帕,一会儿在纸张上写些什么。
半年多的流浪,每到一处,便住上一些日子,走访当地名士,文人就舞文弄墨,武者则切磋武功。他的优秀,吸引了无数的女子为之倾慕。他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女子,却找不到心中的答案。惆怅过,失落过,期许过,大起大落的心境,教会了他从容淡定。
“杜公子,街道上放灯笼猜谜呢,你可是要出去走走?”小二从小住在客栈,准时在辰时末敲门。
“本公子不感兴趣,有劳小二哥操心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猜谜,那等玩意,是小孩子的把戏,他不想去沾染。
“杜公子,可别这么说,听闻,县府小姐在衙门空地摆个高台,帘子背后坐呢,谁要是答对的灯谜多呀,就能到帘前站立,听候她弹琴呢!”小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县府小姐是个聪明伶俐的漂亮女子,出门的时候有高抬大轿,远远地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尽管如此,还是吸引了很多青年男子前去观看,元宵节还未到,先有那番自由的畅快。
又是一个姑娘家抛绣球招夫婿的把戏。他摇头,他根本不屑那些自恃清高的女子。见多了闺阁女子,她们一致的行径,让人倒尽胃口。
挥退了小二,他站在窗前,看着外边红色的帷幕,热闹的场景,唯独一个人寂寞。
好多次,他已经放弃了追寻她的踪迹,却因舍不得而继续寻觅。
满目莺燕,独具特色,唯独找不到静谧的她慰藉不平的他。
他心中做好了打算,再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去追寻她的影踪,若是找不到,就回家做个孝顺的儿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不在父母面前尽孝,的确是他的不是。也不知道家里人到底怎么样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黄竹轩与杜家一起做生意,有他在,一切都会很好。
出门招惹姑娘们伤心倒不是他想要做的,迷迷糊糊,手托着头睡着了。
“杜公子,你这是何必呢?”眼前雾霭蒙蒙,远处传来袅袅声音,捉摸不到。越是想要拨开云雾,越被云雾遮挡。
往前走,白茫茫的一片,到底在哪里,根本就弄不清楚。
“烟儿,烟儿!”每走一步,他便呼喊一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尽地苍茫。
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脚下一滑,居然掉进了万丈深渊,他猛然惊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她不是说用灵魂支撑一个人存活吗?说明她还存在世间,只要找到那个人,就找到了她。
对,一定是这样。
安慰完自己,杜墨略微心安,抹掉头上的汗渍,抬起头,天已昏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夜幕降临,花灯萦绕的街道,现出璀璨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