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晨间爹特别交代过,未成亲的男子,不可入内。我在这里等你。”后边排队的人有很多,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前边的人参拜,懊恼自己来得晚。
“好!”方若晨点头,翻看手中篮子的盖布,里边的香烛完好无损,静静地往里边走去。
庙堂正中央,有座八尺高、手持香烛、和气的老妇人的雕像。两旁有帷幕挂彩。
捡起旁边摆放的火折子,点燃香烛,虔诚地插入神像前的香炉里;把随身带的纸钱在旁边的香炉里烧掉,摆上摘下的梨子和昨晚腌制好的半块猪肉。退后两步,跪坐在“莲花团”上,心里默念:祖母娘娘,民妇已回到梨花坊安居。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望祖母娘娘保佑我家人方禾身体健康,庇佑我女儿晚儿安心长大。
念完后,俯身低头,手放在地上,认真地叩拜。如此三次,站起来静静地仰望:祖母娘娘,民妇向您请求他的平安。
“日月空灵,人生渺渺,继续一段无果的爱恋,注定是要伤怀的。何不放下一切,让心归空,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从帷幕里走出一位年龄在四十以上的道姑,温润如泉般自在。只见她左手执着佛珠,右手提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
“参见仙姑!”方若晨赶紧行礼。
“施主,有段日子没见你了!这一见面,眉宇间多了乌云,常言道,乌云遮雾,容易遭惹祸患,施主若不放宽心,日子定然艰辛!”道姑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两人以往就熟识,之前称赞她少有的灵动,如今变样了。
“仙姑,民妇不过是个平常女子,该怎么放宽心?”方若晨礼貌地询问。
“这个贫道无法解答,需由施主自个解去!话说如此,贫道便告辞了!”道姑轻轻一笑,不替她接触疑惑,回到帷幕去。
要真正做到放下,谈何容易?方若晨苦笑一番,待香烛烧完,收起梨子跟猪肉,提起篮子,回望一下那微笑的容颜,转身走出去。
刚走几步,便遇到黄竹雅、宫常顺,背后还跟随几个下人。他们一见到方若晨,心里便雀跃不已。
“表嫂!”
“堂嫂!”
“表少爷,雅小姐,你们也来!”称呼是最让人烦恼的,身份不同,再也不能以名字相称。
前边排队的人还有好多,宫常顺命小厮跟随队伍,他们到旁边无人的地方,黄竹雅与方若晨说会儿话。
“表嫂,七姑姑常跟堂哥通信,他回信说你为何不给他信件。他怎么能那么糊涂,回来了又离开,见都不见你!失去你,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
黄竹雅一想到黄竹轩的大意,便懊恼堂哥不懂得珍惜,又怨恨自己无能,不敢向他述说什么。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方若晨明白:她跟黄竹轩还有复合的可能。
府中替他们不值的人,很少。
“雅小姐,我都被休弃那么久了,都过去了,莫要再提!”
方若晨淡然地说道。尽管心不甘愿,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表嫂,委屈你了!”黄竹雅知道自己说多了,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说些安静的话。
“不委屈!”方若晨摇头,看到她脸上的难过,赶紧转移话题,“雅小姐,府中可还好?”
“不好!”黄竹雅摇头。
黄六爷赌博得厉害,每次都输,每天都要从柳诗婷手中调走一百两银子,族长说过他好多次了,他都不收敛。为了让他长记性,柳诗婷限制了他银子的用度。为此,他好几次向黄竹雅提及,要把她嫁给债主,吓得她腿脚发软,向七姑奶奶说求救后,得到保证不会把她嫁人才作罢。
前段日子,花钱最厉害的,还是要数柳诗婷的娘家兄弟,动不动就是几百两银子出入,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黄家会被他们亏空。七姑奶奶外出寄送的信件起了作用,黄竹轩回信警告他们一番后,总算安稳一阵子。
最让人奇怪的是黄四爷父子,最近收敛很多,专心致志地在整理院子,不知道心里安着什么心。
除了替她惋惜,方若晨轻轻地拍打她的手,安慰她想开点。
“表嫂,雅儿不知道你会来,不然就会带点贵重东西给你!”黄竹雅取下头上的簪子,这个簪子,还是方若晨在她生辰的时候买给她的。
“雅小姐,你收好,我并不需要!”
“堂嫂,一直以来,雅儿都是胆小怕事的,当初没替你求过情,真是过分。这点心意,你若是不收,雅儿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安的!”
一个簪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依照黄竹雅的性格,估计也用不上。方若晨轻轻地接过来,心里很是感动。
黄竹雅想说些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方若晨也耐心地听着。“堂嫂,雅儿不常出门,不能到你家探望你,希望你能见谅!”
“心到就好!”
闲聊一阵子,便有小厮前来唤,称快要轮到黄竹雅。
“雅小姐,以后若有时间,我去看你!”临走的时候,方若晨替她保证。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黄六爷送出去,真替她担心。
宫常顺一直想说这话,当看到邱明山瞧他的眼神,想到邱若雅,把话吞进肚子里。待他们要下山的时候,才跑上前来询问。
“表嫂!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方若晨起初愣了一下,还是又好地回应。“好多了!谢谢表少爷关心!”
听到她安好,宫常顺舒了一口气,昨天他就一直担心她的身体,陪黄竹雅祭拜完祖母后,回程的时候顺便去看一番,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表姐,他们那一家子,还真是不同!”
“一种米养千种人,不同再寻常不过了!”
“就算如此,也免去不了他们黄家伤害表姐的事实,我还是无法对他们产生好感!”
“明山,咱们与他们无任何瓜葛,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何必在意他们呢!”
走一趟祖母庙,方若晨的心里已经安静很多,那位道姑说得对,“继续一段无果的爱恋,注定是要伤怀的。”
回程的路上,方若晨眼尖地看到山下有棵树长满“盐粒子”一大串一大串地垂挂,吸引她的注意。
邱明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没有疑惑,听从她的话,用剑把把它们捞上来,放在篮子上面的布上。
有了这些东西,煮菜的时候,能放一些增加味道。乡野之人,有能力买盐的人很少,很多食物,都是淡淡的没有味道。
带着喜悦的心情,姐弟回到家里。邱若雅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供神的猪肉,她的殷切神情,也相应地得到多一块肉的馈赠。
“若晨呀,按理来说,晚儿要五个月才能开斋,可咱们是平常百姓,没那么多糊糊给她吃,晚上,煮猪肉的时候,给她沾点油水,慢慢吃开了就好!”
邱和月走到厨房吩咐方若晨。
“女儿听娘的!”方若晨点头。
晚儿开斋,也没多大形式,在吃饭的时候,喂她一小勺猪肉烫过的水,喝一点肉粥,就算过去。以后,大人们吃什么,她也吃什么,不需要再做准备。
“爹、娘,晚儿开斋了,算是长大了,女儿想明儿带上五个鸡蛋,到村长那开个路引有个身份吧!”
吃完饭后,方若晨把心里的想法向父母说明。村里,一旦有新生儿,都会到衙门登记,上户籍。
邱和月看看方禾,夫妻不说话,他们的意思是晚儿是黄家人,理应入黄家的族谱。女儿还要嫁人,拖个孩子,总是会被人嫌弃的。
“爹、娘,女儿知道,让晚儿入方家的门,是为难了。可是,黄家若是准许晚儿入族谱,就不会不认她!”
看到他们的沉默,方若晨的心里还是会难过,看着朝着邱若雅哈哈大笑的晚儿,她什么也不懂,却被人嫌弃,很是内疚。
“姑姑,若是你觉得晚儿入方家的门为难的话,我跟爹爹说,让他张罗让晚儿入我们邱家的族谱,以后,晚儿就是我们邱家的人了,有我们照拂,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邱若雅把晚儿从方若晨怀里抱过来,挑衅地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呀你!”门外走进来的邱丰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把晚儿抱出去,别再这里碍眼!”
邱若雅不悦的瞪他一眼,抱起晚儿就往外走,把她递给门外站着的邱明山,推着他往外走。
“姐,晚儿的身份一天不定下来,就一天做个没主的根,她长大后,旁人问起她是何方人士,她回答不上来,你们的外孙女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不就丢你们的脸吗?”
邱丰耀平静地说道。他知道,方禾夫妻的观念,有些没转变过来。
“是啊,爹、娘,女儿知道你们想让她爹回来替她做主。他不是还没回来吗?等到猴年马月,晚儿才能有个身份?”
方若晨急切地说道,她最担心的是,到时候,爱面子的黄竹轩,把晚儿带回去,她该怎么办?
方禾夫妻有顾忌,还有一方面原因:方姓家族还没有接受外姓人作为族民,他们担心村长不答应。
“罢了,你去折腾吧!”等了一会儿,方禾点头,算是答应了。得到一家之主的赞同,跟村长说就方便许多。
“谢谢爹!”
夜晚时分,方若晨逗弄晚儿,多次想让她翻身,都没成功。看着她一点又一点地长大,心里很是满足。她长大后,不会让她嫁给有钱人家,找个门当户对的孩子就可以。当然,也不能随便找一个,得知根知底的。
整个梨花坊,小孩子不多,年纪都在十岁左右,不合适。邻居吴为政的两个儿子,看起来挺乖巧,一个七岁,一个六岁,年纪还是偏大,配不上晚儿。方山的儿子三岁,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性子。过两年,有空得到邻村瞧瞧,若是有差不多年纪的,暗中定下来,有机会好好地培养,让他做个男子汉,到时候,晚儿就不会吃苦。
人们常说,“养儿多虑,九十九不罢休。”她如此急切,刚好验证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