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镇的秋天总是细雨蒙蒙,黑瓦屋堂下凉风清拂,掩不住那雨水吹来的寒湿之意。红姨把温好的酒从灶房里端出来,叫大张喝。关福咳着嗓子正想伸手去接,被秀荷叫一声“爹”,又虎虎地瞪着眼睛作罢。
“自家酿的酒喝不得,烟斗也沾不得,咳咳咳……果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关福忿忿的,咳嗽总不见好全。
秀荷也不理他责怪。
梅家的第二批绣品今日一早便运往京城,二老爷梅静海亲自随船北上,老太太见绣女们一连气忙了个把月没休息,难得放了三天假,叫大伙都回去好好歇一歇。秀荷傍晚收工,便径自来了青红酒铺。
手心里的信笺泛着墨香,秀荷一边拆看,一边听大张在耳边汇报:“想不到上回随手救下两名骗子,竟然是个甚么盐官。那胖夫人嗜酒,叫大哥定要送她两坛子青红,还说要带去京城叫老太后也尝一尝。这要真尝了,关伯今后哪里还愁卖不出去酒?”
老关家就留下个独苗香火,本来还指望关长河长脸,那不争气的却被个幺蛾子迷了心窍,魂都迷没有了。没想到临了儿,倒是叫闺女和女婿把生意撑起来。
关福心里头可美,嘴角收不住笑,趁秀荷不注意吧嗒了两口烟斗:“太后爱尝不尝随她的便,老子就只想叫那梅家三姑姑瞧瞧,便是她把这酒给我糟蹋酸了,老子一样一缸不剩地给她卖出去!”
“卖!怎么卖不出去?”大张挑着一对儿浓眉毛,好生兴奋:“关伯您是没去堇州府看,那凉棚子底下此刻还排着三条长队,个个都把红醋当成了宝贝!说来也是咱大哥厉害,早先的时候拿出去,一个掌柜也不肯收,叫大哥把一番风波弄起,才二日不到忽而就大火了起来。如今那几家掌柜都后悔了,争着抢着要定酒,真是打脸打得痛快!”
“啧,瞧这能耐的。我干女婿都整了什么风波呐,又是大火又是打脸的,被你说得都成神了。”红姨一边吃着带回来的糕点,一边喜滋滋插嘴问。
“不过就是化了五两银子,叫一小娘们在城里头造了一番势罢,那娘们缠大哥,干起活儿卖力,本钱可省。”大张一喝酒嘴就把不住门。话才刚说完,见嫂子指尖微微一顿,连忙蓦地又收了声,记起来大哥说过,嫂子是个实打实的醋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