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军官曾勇在一次出差途中遭遇剪径客,他奋不顾身与歹徒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送进了医院。曾勇伤得太厉害,手术后三天三夜一直昏迷不醒。富有经验的老主任医师说,曾勇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如果一直昏迷不醒,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部队首长、战友,包括等待英雄醒来采访的媒体记者们都急了。曾勇是英雄,如果能让英雄说话,能让英雄重返部队,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
“办法不是没有,如果能找到它的主人,也许能唤醒他。”
主任医师拿出了一封沾着英雄鲜血的信扬了扬。众人马上争相传阅,信在每个人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医师手中,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是一封没写完的信。
“珍珍:
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很难受,我没想到那天你会说出那句话。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有多痛,看着你负气远去的背影,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剜我的五脏六腑……”
信写到这里断了,人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主任医师,想从他嘴里得到救醒英雄的良方。主任医师又缓缓开了口:“当然,这个法子不一定灵,但绝对不会有害处。
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个珍珍。因为从信中可以看出,他与这个珍珍关系非同一般,对她那句话刻骨铭心,如果让珍珍站在床前重复那句话,刺激他的脑下皮层,他有可能恢复知觉。”
众人一听很兴奋,都表示愿意帮忙寻找珍珍。尤其是媒体记者更是跃跃欲试。
次日,报社、电台、电视台一起发出新闻,珍珍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了。
媒体一炒作,医院也热闹起来,美女爱英雄,医院每天都要接待数十名自称珍珍的人。她们皆对医师陈述一段自己与曾勇有关的感人故事。有的说她与曾勇是同学,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相爱了,可不久前曾勇换了岗位来到了一个穷乡僻壤工作,她便提出与他分手;有的说曾勇向她求爱,她骂过他“大头兵”而伤害了他;还有的说曾勇与她相爱甚笃,而她爱慕虚荣,去找了个大款……一个个鲜活亮丽的少女,故事一个比一个真切感人,似乎曾勇是个遍地留情的情种了,但少女们说得动情悱恻,让人不得不信,连一生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老主任医师也陷入了云里雾里,不知到底哪个是珍珍了,只得一次又一次地陪着感动。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却没有一位少女能把英雄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到了第四天,主任医师不知接待了多少个“珍珍”,他对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也差点失去了信心。快下班的时候,一位容貌出众、举止端庄的姑娘走进他的办公室。
“姑娘,你找谁?”主任医师问。
“我叫珍珍。”姑娘答道。
“珍珍?你叫珍珍?”
“是的,曾勇是我哥。他的那封信是写给我的。”
“你……
“半个月前,我哥回乡探亲,临走的时候,我求他给我办件事。我中师毕业分在城郊一所偏僻的小学教书,我知道哥的好同学的父亲在县教育局当局长,要他帮我求求情……调我回城工作。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局长家门口却不敢进去了,当时我气得想哭,对他大叫:‘你这个怕死鬼,我这辈子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说完我转身跑了,躲到学校,直到他回了部队才回家,我……我对不起他……”
老医师又一次感动了,他有种预感:这个珍珍说不定是真的珍珍。于是,他嘱咐姑娘一番,便带她来到了英雄的特护病床前,姑娘一见曾勇,就扑上去痛哭失声,老医师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拉起来,示意她按他的吩咐去叫。珍珍镇定了一下,还是带着哭腔叫开了。
“你这个怕死鬼,我这辈子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再叫。”医师说。
“怕死鬼……”
“再叫。”
“怕死鬼……”
奇迹出现了,曾勇紧闭的眼皮开始跳了几下,身子也在抖动,医师又让珍珍叫了几声,曾勇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嘴唇开始嚅动,尽管没有声音,但从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叫珍珍,珍珍惊喜交加地扑了上去。
“哥……”
老主任医师绷着的脸舒展开了。他含着泪,拉起珍珍,紧紧地握住珍珍的手,目光里充满了感动和慈爱:“谢谢你,珍珍。”
“我哥他……”
“放心吧,他有救了……”
我是小妹我是月亮
妈妈希望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做爸爸的再版,于是,家里就有了哥哥;爸爸想要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儿,做妈妈的复制品,于是,家里就有了我。
小时候,哥哥带我跑步,我跟不上,就哼哼唧唧地在后面耍赖,哥哥便得意非凡地停下来等我:“知道我为什么是哥哥吗?就是因为我跑得快,先跑到这个世界上来了,所以--就做了哥哥。”
刚刚得到自己文章发表的消息,便兴冲冲地跑回家,哥已备好一个大蛋糕等我。“哥,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文章?”(我署的是笔名)哥切着蛋糕,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谁让我是你哥呢?”
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哥也总是塞到我嘴里:“你先吃,我是哥哥。”
习惯了做哥哥的小妹,习惯了哥哥的呵护爱怜,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长大。长大的我成绩优秀而出色,也许是明知自己又丑又笨,一无他长,只好埋头发愤,别无选择。长大的哥哥球玩得出色,棋下得出色,也英俊得出色一米八的个头,宽宽的肩膀,此外,父亲年轻时的棱角与浓眉,母亲的炯炯明眸与高鼻梁,无一例外地被他霸道地一一独占,但哥哥的成绩一点也不出色。“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每每以我作比来训斥他:“做哥哥的竟然还不如妹妹!”虽然我有时竟也会嫉妒哥哥,但我真心地希望哥哥完美,便也常常好言相劝,甚至“恶语相激”。
哥哥最终还是只好到一重点高中读自费;次年,我考入另一所省重点高中;兄妹见面的机会少而又少。假期在一起的时候,一向对哥哥言听计从的我开始学会为一点点小事耍赖狡辩,拒不悔改,哥哥每每在我伶牙俐齿前败下阵来。有一天,难得在安静的饭桌上我和哥哥大战糖醋排骨,哥把我最爱吃的脆排骨全拣到我碗里,看着狂吞大嚼的我,他突然悠悠地说:“小时候,有一次妈不在,你饿哭了,我喂鸡蛋给你吃,你也是这副样子的。”我想着自己小时候馋馋的吃相,禁不住皱着鼻子大笑起来,“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当然记得……”哥也笑了,又低下头去,悠悠地说:“小时候,你真听我的话。”
我愣住了,小时候!小时候?长大的小妹真的不需要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仅仅大我十八个月却俨然一个小小保护神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总是牵着我的小手,在家门口等妈妈爸爸下班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自己忘掉了帽子却仍一丝不苟地记得给我系好围巾、戴上小手套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给我捉了一只又一只蝴蝶,汗水涔涔却依然不厌其烦地问我“够不够”的哥哥了吗?
不!不!哥哥,我永远是你的小妹!哪怕白发苍苍,你也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以后在校的日子里,无论学习多忙,我都每周写一封信给哥哥,附资料,夹照片,像小时候那样,孩子气地一一尽述我全部的眼泪,全部的欢笑,其中不乏豪言壮语,乃至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言。哥的回信一如既往。“哥相信你!你一向是出色而优秀的!”
高中毕业时,哥拒绝了保送体院的推荐名额,参军去了长春。我临近高考,接到哥哥的来信:“你一向是哥最出色的小妹!傻小孩儿,你问哥你‘会不会落榜’,哥告诉你:‘你会的--如果所有的大学都不招生的话。’你不是喜欢军队生活吗,高考结束后,哥接你到军营来玩。”
我没有让哥哥失望,哥哥却失信了--他没有回来带我去参观军营,只是寄回一大叠照片;照片上,哥穿着空军制服;浅蓝的衬衫,宽大的蓝裤,英俊之外又平添了几分威武。他正忙着报考军校;哥没忘了向小妹祝贺。
寒假,哥哥在除夕前夜才从军校预备班赶了回来。采访的叔叔赞叹爸爸有个好出色的儿子,哥哥回头冲我挤挤眼,“其实,我一向就是很出色的,是吧!以前都是让你给比下去的,小坏蛋!”两周的假期一晃而逝,哥坚持过一天再走。当过军医的父亲还恪守着军队的纪律,催哥哥马上赶回部队:“早一天是走!晚一天也是走!你不是军人吗!你不是说去锻炼自己吗?怎么还这么散漫?”哥低头沉默半晌,目光转向我,说道:“可明天是元宵节。“月圆时节伤离别。”我认为我理解哥哥的心情。
爸爸和哥哥在客厅里“谈判”,我缓缓地退出到哥哥的房间,帮他整理一下东西--我深悉父亲的脾气,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哥哥的枕下是一本绿缎面的笔记,随手翻到最新的一页,一根银链坠着一枚银月亮滑落到床上--“……明天是元宵节,是晓月的生日,爸妈说是月亮送给他们一个女儿,而我是在太阳射回北回归线的那一天出生的,爸妈说是太阳赐给他们一个儿子,那么就注定,太阳一生都要把光洒向月亮。爸妈放心,我会永远爱护小妹的,毕竟我只有一个妹妹,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的身体是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
明天,我要在月亮升起,小妹十七年前出生的时刻,送给她一枚银月亮,并问她要不要太阳的光,尽管,她自己已是一个优秀且出色的孩子而且一心想做太阳……”
我把银月亮紧紧贴在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哥,我愿做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