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到自己的床上,拿着手机翻看信息,夏时的短信我每一条都存起来,最近的一条,他写的是:云朵,好好照顾自己。
我望着短短的八个字,他们安然地陈列在彩色屏幕的粉色索爱手机上,整齐清晰。我突然全身冰凉,仿佛夜里袭来一阵寒流,把我牢牢地禁锢在那一片彩色背景的字幕下,再也无法走出来。
[8]阮小骨彻底被俘虏了
周一的中午,太阳烤得我眼睛也睁不开,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班主任跑来说改成自习,我翻出几个练习本在上面划拉,蒋幂挪到我的座位上说:“你看看莫白。”
我转头看莫白,他困意十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蒋幂说:“莫白这么困了好几天了,他晚上都干吗去了啊?”
我想起那间叫“飞吧”的酒吧,莫白在酒吧里浮现的坚定眼神,班主任突然走进来检查,走到莫白位置上的时候,敲了敲他的桌子,莫白清醒了,还打了一个严重的喷嚏。
“莫白,晚上要注意休息。”语文老师的声音很温柔,她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老师,尚未锻炼出尖锐的气质,对学生还保持乐观的态度。喜欢循循善诱。
班主任一走,蒋幂立刻凑过去对莫白说:“莫白,你晚上是去偷鸡蛋还是偷鸭子了啊?累成这个样子?”
“我去偷情行不行?”莫白没好气地瞪她。
“那也要注意一下身体,偷情伤身啊。”蒋幂假装语重心长地说。
莫白扯过一本书,低头写书后面的练习题。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给阮小骨发短信,我说,丫的,骨头,最近都干吗去了?
结果还没半秒钟,电话就进来了,我心想他不是正上着课嘛,怎么给我打电话。我赶紧拉蒋幂,蒋幂说:“给我,我来接。”
我把电话给蒋幂,自己把脑袋凑在手机旁边。结果对方不是阮小骨,是一个女的声音。
“阮小骨的手机和号码暂时被我接管了,你没事就别找他了啊。”那声音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又是你这个蜘蛛精,你怎么会用阮小骨的手机?”蒋幂冲着电话喊。我一听,这下糟糕,阮小骨连手机都被人剥夺了,这个韩真真,不仅水性杨花,居然还喜欢掌控别人。
对方挂断。
她把手机丢给我气哄哄地说:“韩真真那个妖女,蜘蛛精,烂女人。”
我看到莫白头抬起来看着蒋幂,目光冰凉,我赶紧阻止蒋幂犯下弥天大祸,捂住她的嘴,莫白又低着头,继续写习题。
我心想蒋幂啊蒋幂,我刚才是救了你一命你知道不?要不然你怎么死的,我都很难预测。
莫白总给我一种无法预测的感觉,好像会为了爱搭上自己性命也不惜。
这种力量太可怕,可以摧毁一切。
[9]夏时的改变不是因为我
中午一放学,我飞速收拾东西,我要直奔3号窗口去打我最爱吃的牛肉雪菜饭。蒋幂说:“唐云朵,每次一到放饭的时间,你就奔得比谁都快。”
“吃才是生活最大的乐趣。蒋幂箴言第四句。”我和蒋幂都是爱吃的人,我们曾经创下“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这样宏伟的成绩。
刚走出教室门口,看到夏时站在外面看着我,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他换了干净的白衣服,深黑色的裤子,头发长长了一点,碎碎地遮住眼角的幽暗。始终保持冰冷的面部表情,蒋幂曾经说过,你哥哥如果不是长得帅,就像个讨债的,随便放路上,所有人立马抱头鼠窜。
“哥。”我喊他。
他揉我头发:“哥给你做了便当。”他摇摇手上的饭盒。
“夏哥哥,你有没有做我的份?”蒋幂凑过来。
夏时从包里拿出另一个饭盒给蒋幂:“握寿司。”
我有点惊讶地抬头看夏时一眼。
“夏哥哥你真好。”蒋幂欢快地拿过饭盒高兴地像只麋鹿,“夏哥哥,你几时缺女朋友了,随时找我,我是你最坚固的候补。”
我瞪蒋幂,蒋幂识趣地说:“那你们聊,我先撤了。”
我看着夏时,莫名有一种紧张,手心像潮水微涨的感觉,一点点地冒着汗。夏时过来握我的手说:“陪哥吃中饭好吗?”
夏时的口气,是婉转又低沉的,还有一点点的期望。
我望着他说:“哥,我们去小山丘上吃饭吧。”我想起那个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丘。
夏时点头。
到小山丘了之后,我打开夏时给我带的饭盒,我爱吃的大排、鸡丁、豌豆,还有两颗鸡蛋水饺,夏时又从包里掏出一盒给我:“握寿司,你喜欢的三文鱼口味。”
我扭头看夏时,他随意地吃自己饭盒里的饭,故意岔开我的目光。夏时是个很传统的中国人,唐欣喜欢西式料理,他并不,我每次都要求他给我做握寿司,他也不肯。好几次因为这个事,我都和他闹得不开心,他每次都哄我:“云朵乖,哥哥给你做面,给你做鸡蛋水饺。”
那时候我觉得他固执,一成不变。但是今天,他学了握寿司,还做得那么漂亮,嫩肉色的条纹三文鱼安静地躺在白饭上面,一个一个都玲珑可爱。我把它们通通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
“云朵,曲方歌找你做什么?”夏时突然问。
我满嘴都是食物,没有空隙回答他。
“他是颜若的前男友你知道吗?”夏时又问。
我这才把嘴里的食物转移到肚子里说:“所以?”
“我们不要和他扯上任何瓜葛,要不然大家见面之后会很尴尬。”
“你怕尴尬的人是傅颜若吧?”我站起来,刚才所有的感动都不见了,难怪他今天破天荒地做了握寿司,搞半天还是帮女朋友来说项来了。
“怎么的,现在交女朋友了,就把妹妹地位下降了?你这个重色轻妹的坏哥哥。”我朝夏时喊。
夏时拉我:“云朵,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我甩开夏时的手,冲下小山丘,跑回学校。我恨死夏时了,他每次一提到傅颜若,那眼睛温柔的都能掐出半杯水来。
回去之后我气哄哄的坐在位置上,蒋幂吃好饭过来说:“亲爱的,你和夏哥哥怎么了?”
“没事。”我趴着,拿课本蒙住脑袋,我突然想起曲方歌那张欠揍的脸,今天晚上市艺术中心三楼。好的,我决定前去。
[10]琴房里和曲方歌拥抱的少女
我本来还在思考放学要怎么和班主任说不上晚自习的事,结果班主任在下课钟一敲之后就冲过来对我说:“唐云朵同学,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晚上不是要去帮曲方歌同学伴奏练习的吗?快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错愕。
“校长昨天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个事,还嘱咐我要提醒你。快去吧,自习课不用上了。”
大家集体一愣,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走出教室,不去也不成了,学校不给我容身之地。我长叹。
我一看时间,才五点半,先去吃个饭,顺道拐进我们四人的“老地方”--牛肉面店。
“招牌牛肉。”我冲老板喊。
过一会儿,牛肉送到了,外加了一笼蒸饺:“我没点啊,老板你送错……”我边说边抬头,立刻惊讶地说不出话,老板换了,换成了阮小骨的老爸。阮叔叔那张朴实憨厚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叔叔送你吃的,别客气。”他笑,坐下来。
“这?”我不解。
“叔叔半个月前把这个店盘过来了,原来那个老板被儿子接到国外去享福了。”
我一看,店没改变,但是菜单上多了瓦罐汤类,这是阮叔叔的拿手菜,阮叔叔坐在我的对面问我:“最近过得好吗?你妈妈,对你好吗?”
我笑:“好啊,妈妈就是常不在家,一回来就给我做好吃的。”
阮叔叔搓着手:“她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眼神里,夹杂许多复杂的情绪。
让我的心里,微微地一震,不知是何由来。
我记得阮叔叔第一次在长乐看到我的时候,好像看到失散多年的孩子,一直问我过得好不好,吃饱没有,睡得怎么样?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阮小骨在旁边一个劲地吃醋说:“老爸,这不是你失散的女儿,你正牌儿子在这里。”
夏时说,阮叔叔是我们住在景坊时候的老邻居,我小时候总去他们家混吃混喝。
可是很奇怪,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夏时说是我多想了,他让我要改掉胡思乱想的毛病。
吃完饭,和阮叔叔道别,他给了我一把伞,怕一会儿下雨,他对我像对阮小骨一样好。
我拿着伞打车去市艺术中心,到的时候发现尘土飞扬,艺术中心正在忙装修,四处都是木屑和油漆的味道,我坐电梯上楼,沿着长长又寂寞的走廊挨间房找寻曲方歌的身影,夜里的风从廊外钻到我的脖子,我缩了缩头,看到了一个半掩的门。
一个女生背对着我,身材姣好,个子颇高,脚上是一双光亮的蓝色皮鞋。那个背影,我觉得是傅颜若,腰细如柳,腿白如玉。她和曲方歌在说话,说得极小声,曲方歌靠在墙上,嘴角保持上扬的弧度,微微地看着她,眼若桃花的笑容里看不出他的情绪。
突然女生上前搂住他脖子,他的头就在女生的肩膀上,可是他还是在笑,他很镇定,满目把玩的神思。他看到我了,冲我微微眨眼,嘴角斜斜露出他邪气的笑。琴房的灯拉开幽暗的冰蓝光,磨砂荷叶吊灯露出粗糙的白色光线,迷离细碎,衬出两个人妖冶的身影。
我第一次撞见别人拥抱的画面,感觉有些僵硬的气氛,我不想打扰他们,准备转身离开。
“跳跳糖,你来了?”曲方歌慵懒又迷人的声音突然叫住我。我对他摆了个臭脸,心想这小子脑子是坏掉了吧,给你机会还要破坏机会。
抱住他的女生脊背一惊,松了手,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幽暗,蓝光迷蒙,几步之遥的一条蓝白色光线打在她白净的脸上,清楚地照出她漂亮的五官,我惊讶地捂着嘴,那个人不是傅颜若,而是--韩真真。
频频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小妖精--韩真真。
此刻她的绿色眼影在眼皮上打成浓密的色彩,明亮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