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朋友说，关头肯定要动，学校领导班子很有可能大调整。主要目的是按照上头的要求，提拔重用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柴顺达十分赞赏地看了陶芝兰一眼，对官场上的事情，陶芝兰比柳浩然明白得多。柴顺达所说的朋友，他俩都十分清楚，就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严华青处长。他与柴顺达是老乡，也是同学，交往密切，关系特好。这种关系只有柳浩然他们几个知道。有些时候，柳浩然很佩服柴顺达的嘴严。表面上看嘴上好像没有把门的，像老太太的棉裤腰，见人就胡侃，但在关键时候，对重要的事情绝对做得滴水不漏。
文轩阁酒店在瀛洲市虽然不是最高档的酒店，但菜做得却很上档次，配菜匠心独运，色泽赏心悦目，口味独特，味美爽口，食之难忘。店里的装修别具一格，名人字画，诗词歌赋，搭配得比较合理，淡雅别致，很有文化氛围。价格也比较适中，不像有些星级宾馆那样贵得离谱。到这里吃饭的多数是当地所谓的文人墨客和附庸风雅的人，好像在这里吃了饭，文化人觉得更有了文化，没文化的人也感觉自己有些文化了。
文轩阁酒店的老板金利财是瀛洲市的坐地虎，祖辈就是以经商起家，家称人值，出了很多人才，在当地是名门望族，谁也不敢得罪。虽然如此，但金利财却非常内敛，很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根本不同于那些稍微有了些钱便目中无人、欺行霸市、素质低下的商人，真可谓童叟不欺，口碑甚好。
柴顺达自从成了名人，便是这里的常客了。人老心不老、紧跟时代潮流的金利财很有经济头脑，对柴顺达身上潜在的名人效益看得非常清楚，专门聘请柴顺达做文轩阁酒店的形象代言人，请他上了瀛洲市电视台等主要的新闻媒体，人模狗样地做了几回广告。柴顺达南腔北调的普通话虽令人忍俊不禁，但也立竿见影，让人听后不忘，印象深刻，达到了广告的预期效果。柴顺达不十分高大的、不是很像文人的形象也非常招摇地悬挂在酒店的显着位置，很是吸引着有追星情结人的眼球。作为回报，酒店为柴顺达专门办了一张高级贵宾卡。凭这张卡，柴顺达可以在酒店里任意消费，而且没有期限限制。每到年终，金利财还要给柴顺达数额不菲的酬金。数额到底是多少，连柴顺达的老婆雪莲也不知道。
自从柴顺达摇身一变、成了文轩阁酒店的形象代言人以后，酒店的生意如日中天、异常火爆。柴顺达的一些狐朋狗友在被柴顺达请得实在不好意思、再不同意自己就要打自己嘴巴之后，便心甘情愿地把文轩阁酒店作为本科室、本单位或者本部门、本企业的定点饭店或者主要接待饭店。金利财也非常明白事理，凡是柴顺达的朋友在任何时候都一律九折，中秋、春节更加优惠。这些特殊的待遇是其他顾客享受不到的。更何况逢年过节，文轩阁酒店还专门派人备上厚礼登门拜访这些关系户。大家都很有脸面，皆大欢喜，互利共赢。
柴顺达的狐朋狗友当中，凡是有头有脸、或者没头没脸但也有一定权力、吃饭必花公款的人都成了这里的常客。在瀛洲市，如果请客不去文轩阁，那就说明你不上档次。没有在文轩阁吃过饭，那你肯定是个没有品味、没有文化的人。就像电视剧《雍正王朝》中“伯伦不归”的酒馆一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到那里品茶、喝酒、闲谈。文轩阁里既能喝酒，也能品茶聊天，颇有点“伯伦不归”的味道，吸引着当地不是很出名的社会名流趋之若鹜。
酒店在营业额恰似前几年中国股市的原始股票一样一路走红的时候，金利财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是与时俱进，不断加大投入，超前改善内部设施。另外，还专门从北京请来了过去给国宴做菜的大厨来掌勺，让菜的质量和水平确确实实地提高了不少档次。一流的设施，一流的厨艺，二流的价格，再加上外有柴顺达忽悠、内有老板独具匠心的经营，文轩阁酒店的生意越来越火，效益连年飙升，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当地饭店排行榜“第一把交椅”，成为地方税收的大户。上缴的税金除了赶不上瀛洲市一家着名的国有企业外，其他的都在其下。做事比较内敛、行为比较谨慎、瀛洲市的“一把手”金书记也多次在内部参考资料上作出批示，要求全市企业向文轩阁酒店学习先进的经营理念和管理精神。一时间文轩阁酒店在瀛洲市大红大紫，妇孺皆知。
柳浩然和陶芝兰赶到文轩阁酒店的时候，柴顺达早已在酒店外面等候多时了。这种待遇，除了瀛洲市有说头的官员外，就只有柳浩然一个人能够享受得到。名人嘛，都有架子。一般情况下，柴顺达是不可能移动大驾到楼下等人的。
“老弟，你屈尊到下面迎接，我和你嫂子享受不起呀！”柳浩然一边走一边打趣道。
“老大，你又开玩笑了。我可不是看你的脸面，我是看嫂子的面子。嫂子很少到这里来，我怎么敢不亲自来迎接呢！”柴顺达笑道。
“就你们两个黑社会耍贫嘴，我可承受不起。”陶芝兰故作一本正经，但心里还是比较受用。三人有说有笑，在服务员热情的招呼引导下，走进了柴顺达相对专用的包间。
“弟妹怎么没有来呀？”陶芝兰没有看到柴顺达的妻子雪莲。
“今天晚上咱们谈正事，就不让她来了。再说，她回娘家了，没有回来。”柴顺达一边解释，一边把外套交给了服务员。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把弟妹气跑了？要是这样，嫂子可饶不了你。”陶芝兰先把柳浩然的风衣挂在房间内的衣架上，顺便也把自己的外衣挂上。
“我哪里敢呢，嫂子。岳母最近身体不好，雪莲回家待几天。”柴顺达轻描淡写地笑着回应。
“要紧吗，要不要住院？”柳浩然关切地问道。
“没有关系。只是老年人常见的高血压，常规输液。年龄大了，也没有让她住院，就在家里输液。雪莲就在家伺候着，陪老人说说话。”柴顺达一边回答，一边打开桌上的软包中华。看了看陶芝兰，不由得又把手放下了。
“你们抽吧，大烟鬼。过两天，我和浩然看看老人家。”陶芝兰看到了柴顺达的动作，知道他的烟瘾又犯了。
“嫂子的美意我心领了，我代表老人家谢谢你。你们那么忙就不要去了。”柴顺达拿出香烟，递给柳浩然一支，美美地抽了起来。后来，陶芝兰还是代表柳浩然专门去看望了柴顺达的岳母。当然，这是后话。
柳浩然没有抽烟的嗜好，抽烟的姿势不是很雅观。不像柴顺达那样是抽烟专业户，吞云吐雾，样子比较潇洒。不一会，房间里就烟雾缭绕，陶芝兰不禁咳嗽起来。
“别抽了，再抽我可要走了。”陶芝兰实在忍受不了烟味，边咳嗽边说。柳浩然在家里从来不抽烟，陶芝兰对烟味基本上没有抵抗力。
“好了，完全听从嫂子的指示。”柴顺达一边嬉皮笑脸地说，一边把剩下的烟掐灭。柳浩然见状，也顺着台阶把抽到半截的烟扔进了房间外面的垃圾桶。
趁他们闲聊的工夫，服务员手脚麻利地把柴顺达点好的菜上来了。四菜一汤：神仙鸭子、佛跳墙、麻婆豆腐、龙井虾仁和西湖莼菜汤，量不多，但比较精致。再加上六个配菜，足够吃的了。柴顺达和柳浩然开了一瓶高度茅台，陶芝兰要了一杯果汁，三人开始边吃边聊。
“老弟，今天不仅仅是请我们吃饭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浩然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品了一口雪青问道。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柴顺达知道柳浩然的道行，对什么事情从来都不着急，火烧眉毛也一样稳如泰山。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很有大将风度。
“我今天中午在省城吃饭的时候，听朋友说，高校的领导班子快要调整了。咱们的关头有可能要动，到省直有关部门任职。”柴顺达低声说。柴顺达和柳浩然私下里总是把他们学校的党委书记称为“关头”，“关头”的名字叫关立强。
“关头要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柳浩然有点不明白。
“你怎么不开窍呢？”陶芝兰一边吃菜一边白了柳浩然一眼。
“我那个朋友说，关头肯定要动，学校领导班子很有可能大调整。主要目的是按照上头的要求，提拔重用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柴顺达十分赞赏地看了陶芝兰一眼，对官场上的事情，陶芝兰比柳浩然明白得多。柴顺达所说的朋友，他俩都十分清楚，就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严华青处长。他与柴顺达是老乡，也是同学，交往密切，关系特好。这种关系只有柳浩然他们几个知道。有些时候，柳浩然很佩服柴顺达的嘴严。表面上看嘴上好像没有把门的，像老太太的棉裤腰，见人就胡侃，但在关键时候，对重要的事情绝对做得滴水不漏。
“咱们学校领导班子要大动，而且要求年富力强的人进班子，这对大哥是个机会。我觉得无论从学术还是从任职经历、群众基础和个人威信，大哥都是最佳人选。况且，这次进入班子的名额比较多，好像是要求推荐两到三名，两名在学校内任职，另外一名交流。”柴顺达继续分析。在郑重场合或私下谈重要事情的时候，柴顺达都称呼柳浩然为大哥或者主任。因为柳浩然是瀛洲大学社会学系的主任，正处级干部。
“你怎么不想进班子呢？”柳浩然原来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听是这种事，顿觉索然无味，便反问柴顺达。
“我是不愿意操心，也不是当官的料，我更愿意挣钱，做些生意。”柴顺达知道柳浩然不是很愿意当官，但还是希望柳浩然试一试，他觉得这次对柳浩然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你不愿意干的事情，让我干呀？”柳浩然端起酒杯和柴顺达碰了碰，喝了一口，口气有点不满。
“你呀，怎么不知道好歹呢？顺达那个意思是你更适合做官，他更适合做生意。各有优势嘛！”陶芝兰对柳浩然的表现并不吃惊，赶忙打圆场。
“还是嫂子英明。”柴顺达了解柳浩然的性格，笑着调侃道。
“今天请你们来的主要意图就在这里。”柴顺达让服务员离开了房间，压低了声音，神态有点神秘。
“最近两天，咱们要到省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周望辰副部长那里跑一趟。这次干部调整他任考察组组长，具体负责这件事，他的意见非常重要。另外，还要到仝书记家去一次。”柴顺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仝书记全名仝全辉，任省委副书记，分管组织、党群工作，被圈内人称为“三把手”。
“怎么去？我又不认识他们。”柳浩然对官场上的事情可谓一窍不通，有点迷茫。
“这你不就用管了，到时候你听我安排就行了。”柴顺达笑了笑，并看了陶芝兰一眼。
“你们先聊，我方便一下。”正当这个时候，柳浩然突然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便起身去了卫生间。
“那花钱的事情，你给我说个数，我好有个准备。”趁这个空，陶芝兰问柴顺达。柴顺达知道在这方面，陶芝兰比较有经验，柳浩然却是个门外汉。趁着柳浩然不在场说出来效果比较好一些。
“什么钱不钱的，我出就行了。”柴顺达客气地说道。
“那怎么行呢，你给操心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更不能让你破费。”陶芝兰态度很诚恳。
“先不谈钱的问题，到时候再说。我只是担心大哥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参与，咱们就不用费这事了。但我觉得这次对大哥来讲是个绝佳的机会。”柴顺达还是想让柳浩然参与这次竞争，争取高升一步。
“不要管他，我做他的工作。你说，这次花多少钱才能办成这件事？”陶芝兰觉得柳浩然的思想工作不会难做，关键是花多少钱的问题。
“从目前的行市来看，高校的班子成员虽然含金量不高，但毕竟是地级干部。副校长要做成，十万元差不多了。”柴顺达压低声音对陶芝兰说。
“怎么那么多呀？”一个二类院校的副校长无权无势，怎么要花那么多钱呢？陶芝兰有点吃惊。
“嫂子，你的思想也要与时俱进了。就这个价码还是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花个二三十万也不一定办成。”柴顺达认真地说道。
“是吗？看来我是落伍了，物价上涨，这乌纱帽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了。”陶芝兰有点感叹。她知道柴顺达说的是实话。
“你看，咱们这次主要是两个人，一个是仝书记，一个是周部长。仝书记是省委副书记，现在暂时兼任组织部长，重要性那是不用说了。再说高校副职的任命，省委基本上都尊重他的意见，他那里至少五万元。周部长那里也需要三万元，其他两万是打发小鬼的。”柴顺达开始给陶芝兰算细账。
“你那个同学那里呢？”陶芝兰见柴顺达没有提到他的同学，有点疑惑。
“这两万元里面有他一万，这次考察他也去。”看来柴顺达已经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这十万元，还是有点紧张。”陶芝兰有点底气不足。自从和柳浩然结婚后，家里的财政大权都由她执掌，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她十分清楚。况且，刚刚买了房子，多年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
“嫂子，你根本不用担心钱，钱的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关键是你要做好大哥的工作，让他积极参与竞争。”柴顺达一边说，一边从衬衣里面拿出三张不同颜色的银行卡递给了陶芝兰。
“这三张卡是三个银行的。工行是五万，建行是三万，农行是两万。”柴顺达对柳浩然的家底比较了解，十万元对柳浩然来说是一笔巨款，因此早就作了准备。
“那怎么好意思呢，顺达？再说，万一不成，这钱不是白花了吗？”陶芝兰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担心。
“嫂子，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我给你说实话吧，只要大哥同意，这事不敢说百分之百，但绝对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九。我那个朋友严处长与周部长是大学同学，关系很铁。仝书记更不用说了，我们经常见面。他的脾性我摸得非常清楚。再说，他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我，有许多私事都是我给他处理的。”柴顺达停了停，品了一口茶，向陶芝兰交了实底。
“不是我不相信你，兄弟，而是官场竞争那么激烈，我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划算。”陶芝兰知道柴顺达讲的都是实话，有点悬着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
“我给你说嫂子，这次你不用花一分钱，只要说通大哥就行，钱由我出。怎么样？”柴顺达觉得这次对柳浩然来说是极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如果放弃竞争，确实很可惜。
“好吧，既然你那么说了，我也不再说什么。己人不必客言，有情后补。你大哥的工作我来做。这样吧，我们拿一半，五万元还是有的。”陶芝兰不想让柴顺达付出得太多。
“也行，嫂子。这样吧，我这钱你先用着，放在我这里也用不着。等事情办完了，你再给我五万。怎么样？”柴顺达了解陶芝兰的脾气。她这个人不愿意欠别人的太多。如果是那样，她宁可不去做。
正在这个当口，柳浩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回到了房间。
“你怎么了？”陶芝兰看见柳浩然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什么，只是有点拉肚子，可能是受凉了。”柳浩然推开了陶芝兰的手，有点无力地回答道。
“那咱们别客气了，嫂子你陪大哥回家，抓紧吃点药，早点休息。到时候听我的电话吧。”三人就草草地散了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