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那些跟踪的人水平太差,只能说朱颜对花瑟这将近十年的训练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的训练,无论是军中对于作战单兵还是某些雇佣组织对于杀手的训练也不过如此,随便几个小小的尝试就让跟踪的人露出了马脚。
花瑟搞不清朱颜让自己学这些的意图,不过从她四年前就能救下小痴来看,这些本领也不是那么没用。
借着夜晚车水马龙的人群掩护,花瑟带着小痴左拐右拐,将各种自己学过的手段运用到底。虽然从宁锦年那里也知道这些人的工作不过就是监视,不会有更多的动作,但是被人这么看着还是会不舒服,她又不是宁锦年,没有那么大的心,连被监视都能习惯。
然而……虽然说花瑟看过地图,但是这座容纳了百万人口生存的城市中大街小巷交错岔道实在是不计其数,花瑟只顾着选择最好的绕路方向,却忽略了自己不认识路的现实,拐到了一个没有出路的小巷子,花瑟停下了步伐。
望了望附近的店铺,她好像真的……迷路了。
但是巷子口的那几个人……买东西的样子装的很像嘛。
花瑟抬头环顾两边的院墙,估计了一下高度,然后看着小痴。
小痴顿时心领神会,挥动手臂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薄薄的水幕。
这道水幕可以模拟周围的环境,在现在的夜色里离远了根本分辨不清,从巷子口看过来的话根本看不见在水幕后的花瑟和小痴,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沉寂的死胡同。
花瑟对小痴比了下大拇指,然后纵身跃起抓住不算太高的墙边,轻松翻上了围墙,又将小痴拉上来,两个人就这样翻进了院子。
巷子口的几人发现两个小丫头就在无声无息之间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内,顿时惊慌失措,聚到了一起窃窃低语。
“那两个小丫头早就看出来了吧。”
“可是上面吩咐那个人身边的人都要看住的啊。”
“你傻啊,这附近是咱们能动的地盘吗?你也不看看这家赌坊……”
“嘘——下次再说吧。”
……
……
花瑟刚才只顾着躲跟踪的人了,翻进院子后才听到院中的几栋小楼里一派喧天。
“我跟你们说啊,这把肯定是小!”
“大,大,我赌大!”
“妈的,那小子出老千!”
花瑟心下一动……原来是家赌场。
小痴看着花瑟冒着绿光的眼睛提出了一点尝试性的建议:“要不……我们进去玩玩?”
花瑟当即义正词严的拒绝:“不行!朱颜姐曾经教导我们要端正意识形态,善于抵制诱惑,修心养性,完善自我,怎么能干这种堕落的事情呢?可是如今大敌在后,我们逃入此处也是无奈之举,现下也只能前往一避了。”
小痴:“……”
花瑟厚着脸皮装作贵客从后门进了楼,好在赌场里乱得很,也没人注意到这两个丫头片子,于是她掂了掂身上的零钱就凑到了赌池边上。
听声辨物的本事她早年就学的干脆利落,出千的手法也不是不会只是不用而已,当年要不是朱颜管束,未尝不是听海镇大小赌场里的一把好手。
至于小痴,则在休息区,负责享用这家赌坊提供的免费酒水点心……
花瑟天生就对环境很敏感,所以总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这家赌坊,就存在着一些不太合逻辑的地方。
先说这赌坊的豪华程度,这整栋楼都只是院内的一处贵宾庭院而已,而赌客们看穿着谈吐和跟着的随从也都不是一般市井小民能有的,但是这里可是平民区啊,那种真正在大商行名下的赌场和拍卖行都在官贵云集的北城,眼前这么豪华却面向平民的赌坊实在是让人觉得怪异。
再者,这些看似混乱的人群实际上竟透着泾渭分明井然有序的味道,完全不是玩红了眼的赌徒该有的,花瑟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恶趣味开了这样一家赌坊,于是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就一路玩了下去。
接下来的十几局花瑟胜多输少,只不过输的都是小赔率的局,损失可以不计,庄家一脸怪异的看着花瑟,不过直接被她无视了。
小痴路过,看着花瑟面前小山样的筹码,吓了一下,一口绿豆糕没回过神来就咽下,噎住了。
花瑟心想,这就算是砸场子了吧,按规矩来说,你先表现一番,老大就会派手下的得力战将们轮番上场,挑战赌术,直到你以一种潇洒而轻蔑的态度干掉一个又一个小虾米,赌坊的老板就会以一个非常华丽的登场亮相,然后杀得草木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惊天动地的大战几百个回合最终你把这个无关的配角狠狠将踩在脚下散发无比强大的‘王霸之气’,惹得道上一干小弟俯首称臣。
虽然不觉得砸场子有什么好处……不过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啊……
只能说朱颜管的太严小痴又太乖,花瑟这么不安分的性子一直没寻找到不安分的机会。
果然,这时一个侍者前来请花瑟到另外一张赌桌上,一个面色略有些阴柔的男子站在这张赌桌前非常绅士的比了个手势,花瑟也不示弱,拿起桌面上的骰盅像模像样的晃荡起来。
黑暗处,几个人应在窃窃私语。
“诶,老六,你说三哥行么?”
“你说什么呢,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能比的过三哥?赶紧让三哥把他解决掉,省得公主知道,你也知道公主的那个性格。”
“公主……”想到那个公主,说话的人背后一阵发凉。
这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女声响了起来:“小六子,本宫的性格怎样啊?”
“公,公,公,公主。”
……
……
花瑟深知自己的赌术还没到什么登峰造极的境界,能跟面前这个男人战个平手已是不易,心下却有些奇怪,正主怎么还不现身?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施施然走来,对着玩得正酣的各位客套了几句,就把所有人都撵走了,只留下花瑟和小痴站在原地,所有人心知肚明,都自觉的退下了。
花瑟默默期待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老板,却半天没有人出来。
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不出来我就走了,我赶时间。”花瑟作势掉头就走。
好听的女声轻轻道:“既来之则安之,两位又何必甚急。”
花瑟怔了怔,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花瑟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句酸诗人写的诗。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简单的装饰完全无法掩去她的姿容,少女身影翩跹,落羽一般的走到赌桌前站定。
下一秒,少女反手揭开发带,瀑布样的黑发恣意披散,左手拿起桌上的骰盅,右手将长裙一撩,右脚就登到了身前的凳子上,而后右手掐腰,身子前倾,左手将骰盅狠狠的扣到桌上,行云流水般的,以一个无比经典的赌坊老板娘的姿态面对着花瑟和小痴:“骰子麻将叶子牌九,选一个吧!”
太惊悚了!
这是花瑟和小痴的第一想法。
不过美人终究是美人,就算是这么没节操的动作都颇具观赏性。
但是,对于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来说,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可以比自己更漂亮;对于彪悍的人来说,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可以比自己更彪悍,很巧,这两点在花瑟身上完美融合了。见对方不过是个没什么威慑力的美貌少女,花瑟也不跟她客气。
“呦,美人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让姐姐我等了这么久。”
少女非常淡定:“是姐姐这厢失礼了,妹妹远道而来姐姐都还没有为妹妹你接风呢!”
“啧啧,看看你这造型,你家相公怎么放心把你扔出来的。”
“你……我还没嫁人呢!”
“奥,那对不起了,小妹妹,姐姐给你赔不是了。”
“你叫我妹妹?说真的,当你妹我都嫌把我自己叫老了,大娘您有五十了吧!保养真好,看起来才三十。”
“哪里哪里,你以后嫁人生孩子的时候千万得注意了,别像你妈妈一样,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哎呦喂,还是你好,可是你这长相吧我怎么就看不懂呢?”
“瞧着您这智商,是吃过被门夹过的核桃吧……”
“哪有你厉害,看着就知道你爸妈造你的时候多不认真了。”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花瑟和眼前的少女都骂的酣畅淋漓,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感觉实在不可多得。
“别——骂——了——”小痴的出声成功的挽救了两人,再吵下去很容易窒息而死。
小痴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正色道:“花花,这不长经验值的,咱们该走了吧,我饿了。”
“……”
“……”
花瑟此刻真想抱着小痴亲一口,但是对面的少女正故作凶恶地盯着两人,花瑟便也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
就在小痴感叹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尴尬的僵持局面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三个少女各自安静的场面。
“倾城,倾城你给我开门!开门啊!!开开开开开门啊!!!”
“倾城?是说你么?”花瑟扭头看向少女。
“不说我说你啊!”少女没好气的答道。
……这么俗气的名字。
花瑟痛心疾首:“我家隔壁有条狗也叫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