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皇家学院的三院各成一体,因此无论怎样花瑟都不得不接受自己要跟小痴分开的事实,不过小痴既然已经被院长大人收为关门弟子,想来是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就是不知道那院长发现自己的小徒弟是个异族会有什么反应。”
花瑟自言自语地上了楼,转了个弯,走到学院给自己安排的宿舍门口,然后……看见某神经病慵懒地靠在门框上晒太阳。
花瑟说:“你也不怕门框塌下来。”
宁锦年笑了笑:“少女,我就住你隔壁,有空串门啊。”
“宿舍楼竟然是男女混住的吗?”
“按照常理来说一间宿舍里暂时还不行,两间好像就没人管了。”
“谁是总院的院长我要投诉。”
“当今圣上。”
花瑟欲哭无泪,神经病得寸进尺:“我以后叫你瑟儿好吧。”
“好恶心。”
“那就小花?花儿?瑟瑟?”
“你够了。”
“所以瑟儿还是挺好听的嘛。”
花瑟转身进房间,把门摔上了。
神经病拍了拍门,声音通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过来:“晚上一起去一食堂吃饭吧,学院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我鉴定过。”
……
……
夜城的繁华或者拥挤或者威仪都跟学院没有半点关系,当初学院的创始人在偌大的夜城里找了许久,最后在风景最美的地方画了个圈,建起来的楼阁都清逸雅致依山傍水,按照那位创始人的意思,年轻是美好的事情,就应该跟美好的东西相配。
吃过晚饭的花瑟和宁锦年沿着某条老树成荫的路向宿舍的方向慢慢散步,花瑟低着头看着青石板铺的路面,边缘都模糊了,长起了不知道名字的草,没有人除,也没有人踩,安安静静地生长,然后等到冬天再被埋进夜城冬天的雪里。
就像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花瑟想起了什么:“怎么在学院里没有人监视你了?”
“他们不敢。”宁锦年偏头看着花瑟:“你可太低估学院了,在夜城有三个地方是最安全的,另外两个分别是皇宫和军部。”
“就凭学院这些热血青年?”
“当然不是,凭的是你见过的那位院长大人,他坐镇学院几十年从未离开过一步,这学院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双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说到这里宁锦年似乎想起了院长大人长年架在鼻梁上的奇怪眼镜,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
花瑟忽然想起朱颜给小痴眼睛里戴的黑色晶片,难道说院长大人的奇怪眼镜也是她的杰作?
宁锦年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花瑟这才注意到自己在莫名发呆,小步跟了上去。
在学院的第一晚,花瑟睡的很好,没有再做那个奇怪的梦。
夜城的太阳落进向西蜿蜒的赤水,又从东边的蒹葭山上升起。
花瑟早上习惯性地起床练习朱颜教她的动作,慢慢地变成和宁锦年一起晨跑然后去吃一食堂的早饭。
趴在清漆都被磨平的课桌上看着讲台上的宁锦年冷着张臭脸,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毫不吝啬恶毒的语言攻击;她在下面用笔墨画了一只大大的猪头然后竖起来,结果换来了宁锦年一句“花瑟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宿舍的窗台上养了几株漂亮好养活的水晶草,每天睡觉前浇上水,然后躺在床上数着还有几天是公休日可以去看小痴渐渐迷糊睡着……
平淡充实的生活过的太快,一个月的熟悉期过后,学院开始着手组织新生报名秋季野外单兵拉练,具体内容就是挑出一些尖兵进行野外执行任务的实习。
花瑟拿了张报名表跃跃欲试,结果被宁锦年一把抢过去扔掉:“深山野岭的你跟着干什么?”
“这么好的训练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去参加的不管男的女的都得剪成短发。”宁锦年挑起花瑟一缕长及腰的黑发:“你舍得吗?”
花瑟拂了拂额前又长了的刘海,然后吹了口气:“大不了重新留起来嘛。”
“你剪了短发就不怕以后别人都把你当成男的?”
花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犹疑道:“还……不至于吧……”
宁锦年又捏了捏她的脸:“这么好的皮肤就不怕受伤留疤?”
“小痴会给我治好的啊。”
宁锦年更是小孩子赌气一样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
“大哥,你能给点像样点的理由吗?”对于宁锦年的无理取闹花瑟很不理解,转身就走:“我再去拿张报名表。”
宁锦年无所谓道:“反正没我的批准也通不过。”
“宁锦年,你……”
花瑟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选择了闭嘴不说话的冷战。
第二天,宁锦年就知道花瑟的冷战是什么了,扫遍了整间教室也看不到花瑟的人影,本来她就不怎么听课,当然究其原因是他在课上讲的东西她早都从他那里听过了,这次更是直接不上课了。
宁锦年叹了口气,然后对那帮被自己蹂躏了一个月的混小子更是冷着张脸,仿佛整间教室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花瑟走在学院院墙边的偏僻小道上,抬头看了看,秋高气爽,阳光正好,这样的天气就应该出去放松心情,而不是在学院里某人无理取闹。
因为是军事化管理,所以哨岗极严,花瑟正在思考怎么才能不惊动哨岗还能顺利逃出学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死角,结果墙边有棵树,树上有个人,人在往外爬,很明显的逃课举动。花瑟心想原来不止我一个逃课的啊,于是为了表示友好亲近,跟树上的人打了个招呼:“喂,同学。”
这一叫可不要紧,对方大概是吓到了,直接从树上掉下来了。
花瑟估摸着摔下来的地方距地面怎么也得有三四米,十分同情这位仁兄,并且带着点愧疚,正要上前,就听到一个声音破口大骂:“哎呀,我勒个去的,坏老娘好事,你……”
话没说完,两个人就大眼瞪大眼的同时沉默了。
花瑟在思考夜倾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夜倾城显然也在思考花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显然这种问题超出了两个人思维的范畴,于是十分默契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非常有默契的回答:“我在这里上学啊。”
再然后接着说:“你怎么会上军事学院?”
最后一起说:“想来就来了呗。”
一个月没见,两个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夜倾城险些热泪盈眶,二话不说,以自己的经验传授了花瑟最容易躲过哨岗的几个点,花瑟很是受用。
当初花瑟小痴在赌坊也不过是偶遇夜倾城,萍水相逢引为知己,却也没问过彼此具体的情况,只知道一个公主一个民女没有半分隔阂,但是每一次见面都透着两位少女深刻的精神内涵和碎了一地的节操。
而夜倾城后来想起来自己跟花瑟的一辈子,无非就是命中注定天生有缘什么的,但是她觉得更像历史的车轱辘从她们身上碾了过去,一次还不满意,非得碾来碾去,来来回回的把两个人碾进了同一条命运的河流。
……
……
当然,此时的夜倾城还没意识到历史的车轱辘有多*疼,只是在花瑟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摇头感叹道:“要是我跟你住一起就好了,房间收拾的真干净。”
“那就搬过来呗,反正房间那么大,多张床也无所谓。”
夜倾城点了点头:“好注意。对了,你们教官是谁啊?院里规矩这么严你也敢逃课?”
花瑟想起某个正在冷战的混蛋,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宁锦年。”
“谁?”
“宁锦年啊,怎么了?”
夜倾城的一张俏脸突然变得煞白:“宁锦年……啊不,宁老师,现在是你的教官?你还敢逃课?”
“没事,反正他讲的我都听过了。倾倾你脸上抹了什么东西这么白?”
夜倾城突然义正词严语重心长:“那个……花啊,我还是不去你那住了吧,你看我比你高一届,随便调动不利于学校管理啊是不是,咱们是好孩子,不能干这种事情。”
花瑟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们两个确乎是逃课了,周围也没有老师,于是七分狐疑三分鄙视的看着夜倾城:“你不会是害怕宁锦年吧。”
本以为这妞会像以前一样豪气干云的来一句哈哈哈老娘是谁怕他作甚,没想到这一次夜倾城竟然很没骨气的点了点头。
花瑟觉得自己在跟夜倾城无休止的争吵中总算是占了上风:“没事,花姐罩你。”
夜倾城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虽说花瑟这话十分有气势,但是去年入学受到的非人训练还是深深的刻在了夜倾城脑海里,对于她们这一届学员来说宁锦年这个名字就等于惨无人道,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于是拼命的摇头。
花瑟用实际行动向夜倾城证明了什么叫生拉硬拽,倾城小妞隔了一个宿舍区的行李被迫打包搬到了花瑟原本空旷的房间里,而夜倾城在得知了宁锦年就住隔壁之后更是担惊受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的盯着花瑟,颇有沧明泪的风范。
下了课回来的宁锦年一推开门就看见夜倾城叉着腰指着花瑟大声哭骂你个没良心的,结果在发现进来的人是宁锦年之后直接躲到了花瑟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
花瑟斜了他一眼:“夜倾城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这是冷战以来花瑟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宁锦年顿时笑的春风和煦春暖花开:“瑟儿一个人住,我还担心她太孤单耐不住寂寞,正好你来陪她了,就这么住着吧。”
这番话顿时让夜倾城觉得世界如此之美好造物如此之神奇花瑟如此之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