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痴的记忆世界还是一片空白,那些记忆是彻彻底底消失而不是被深藏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所以并没有一道乍然的光来击入小痴的脑海来连通她的过去和现在。
之所以有那种突发的疼痛,完完全全是因为一个名字。
蓝暖烟。
翻遍沧蓝海的文化典籍,也许能惊鸿一瞥的读到某句深邃到不能理解的诗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诗句的大意无非是描绘了沧蓝海底的珍珠和蓝田岛上的暖玉,但是这些都跟小痴没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因为这句话衍生出的一对酸腐又别具一格的名字:
沧明泪和蓝暖烟。
小痴就是在听到沧明泪这个名字之后,出于不知道哪里来的最基本的本能,联想到了另外一个叫做蓝暖烟的名字,然后被勾动了一种刻入骨髓的疼痛。
当然,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会再痛,但是这至少将小痴的身份勾勒出了模糊的形状:跟蓝暖烟这个名字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有些麻烦了啊……”
花瑟叹了口气。
“蓝暖烟?”
夜倾城揉了揉脖子:“那不是妖孽的未婚妻吗?他来我这就是躲他那个未婚妻的。”
花瑟看着夜倾城僵硬的脖子:“你怎么了?”
夜倾城开始尝试着顺时针转动自己的脖子:“还不是沧妖孽,大晚上的把我叫到他房间里去陪了他一晚上,到现在我身上还酸着呢!”
花瑟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夜倾城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有误:“你误会了,是他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担心他未婚妻找来,就叫我陪他下棋,我最后好像枕在棋盘上睡着了,结果落枕了。”
“躲……未婚妻?”
“是啊,家族包办,他看不上人家,就逃婚了。我一直以为只有九州遍地都是这种事,没想到他们族里也这个样子。”
夜倾城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来身为皇室子女她没少受到这种包办婚姻的迫害,不过看她现在还在赌坊里逍遥的当着自己的老板娘,就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多狂放不羁。
“那他干嘛躲你这?”
“他来夜城这几天就跟只跟我混的熟啊,他未婚妻来夜城找他了,他没处去,就只能躲我这了,寄希望于那女人找不到这。”
“我去。”花瑟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茶盏摔在了地上,净白的瓷片四分五裂,碎的不能再碎了。
夜倾城眼风斜斜飞来:“你没事吧?这么变得这么奇怪?”
花瑟沉声:“蓝暖烟来夜城了?”
夜倾城完全不明就里,愣愣点头,却看到花瑟细白的手把桌子一角掰了下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壮士咱们后会有期。”
……
……
夜倾城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紧紧抓着花瑟:“你答应我的多留几天呢?”
花瑟抬头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门框,又看了看夜倾城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得不开口:“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走,在你这蹭吃蹭喝挺开心的,但是吧……我也有苦衷啊。”
小痴光是想到蓝暖烟三个字都成了那个样子,要是见面了指不定还出什么事情。
此刻的小痴还是面色苍白,不过已经没有什么疼痛了,她只是很担心赌坊的门框。
夜倾城和花瑟就这么僵持着,花瑟也不好动用什么暴力手段毕竟人家盛情挽留,但是要怎么跟公主殿下说你的异族朋友的未婚妻跟我旁边这位小美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关系太乱了,花瑟自己想着都头疼。
“你们这是?”
沧明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看着张牙舞爪的两人,竟然还镇定自若地打招呼:“美女们都起的很早啊。”
夜倾城恶狠狠道:“妖孽帮我拦着花花,今天她要是走了你就别想再在我这呆一分钟!”
沧明泪叹了口气,拿出一枚造型别致的青色玉璧在夜倾城面前晃来晃去:“我就是想说这个问题,这块破石头告诉我蓝暖烟那死婆娘现在就在你赌坊门口,我可能真的呆不了一分钟了。”
花瑟沉吟了一下:“倾倾,你这赌坊后门是哪个方向来着?”
夜倾城:“……”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虽然花瑟实在觉得自己不会再有接触到蓝暖烟的机会,但是人生际遇何等无常,从她能误打误撞发现夜倾城这朵奇葩就足以看的出来。
而且……就算小痴不说,花瑟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沦落到听海镇上那个样子的?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落座,夜倾城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可以让外面的蓝头发女人进来。
沧明泪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个窈窕身影踱步而至,蓝发蓝眸,更显眼的是一身水蓝衣裙,整个人蓝的像大海一样。如果让夜倾城形容这种着装风格,夜倾城一定会问她是不是把自己放到染缸里泡过。
但是花瑟现在已经深刻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美人终究是美人。
她觉得看过夜倾城和沧明泪之后,自己的审美已经上升到一个世人所不能理解的境界了,然而在看到这位叫做蓝暖烟的姐姐之后,才觉得原来当年所有浪子游侠诗里表达的审美观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别说这一身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蓝色,就算是披条麻袋,这位姐姐还是能吸引所有仰慕的目光。
她再看了眼旁边虽然还稚嫩却已经漂亮的像画一样的小痴,开始默默思考这个种族怎么就有这么好的皮相。
夜倾城沉默了一下,然后跟花瑟小痴小声说了一句:“你们说……沧妖孽不要她,我追她能成功吗?花花我不是移情别恋啊……”
花瑟也沉默了一下:“你可以试试,我觉得你比沧明泪有气概多了。”
夜倾城眼里泛起了希望的光芒。
只见蓝暖烟不慌不忙扫了所有人一眼,但是那种目光就好像在审视自己的领地,刚刚还对美人心存好感的夜倾城顿时就站到了沧明泪那边,格外的同仇敌忾。
但是蓝暖烟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对主人夜倾城视若无睹,更是看花瑟小痴如同空气,似乎唯一能让她感点兴趣的就是旁边翘着二郎腿哼小曲的沧明泪,于是微微偏头,听起来温柔的声音里全都是暗藏的杀机:“听说你逃婚了?”
沧明泪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一脸痞气:“怎么着吧?想带我回去?”
蓝暖烟垂了垂眼帘,脸上礼仪式的微笑十分浓郁:“好巧,我也是逃婚逃出来的。”
……
……
夜倾城命人挂了个不营业的牌子出去,把所有空间都留给沧蓝海来的那对痴男怨女,带着花瑟小痴回避为上,本来她是有偷听的打算,但是后来考虑到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于是作罢,八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回了房间有侍女恭立一边,夜倾城顿时公主脾气发作:“猖狂到老娘头上了这女人真当夜城是她家了啊!你们都给我下去,本宫现在内分泌失调!”
只见整个楼层的仆从都乖乖地消失了,然而花瑟觉得注视感还未消失。
夜倾城又阴阳怪气的加了句:“听到不该听的要割耳朵呦。”
估计暗卫们平日里就不敢惹这位公主,现在应该是全都退到外围去了,花瑟心里那股被注视的感觉这才消失。
夜倾城这才恢复正常,笑嘻嘻的坐下:“好了,他们不敢听的,咱们说咱们的。”
花瑟咬了咬嘴唇:“你……不会是真爱上我了吧?”
夜倾城一脸深情:“当然是真爱,一见钟情的那种。”
“……我是说,你应该看到小痴……”
“看到了啊,那又怎么样,谁让我对你是真爱呢。”
“可是你嫁过来只能当二房,我已经有小痴了。”
显然此话戳中了夜倾城的痛处,她一脸悲伤:“我明明是攻……”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痴也是沧蓝海谜族,对吧?”
花瑟就喜欢夜倾城这坦荡的气概,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于是把小痴的事情捡了重点说出来,当然,不涉及朱颜。
听罢,夜倾城也一样抓不到头绪:“小痴,那你看到蓝暖烟之后又是什么感觉?”
小痴无奈摇头:“看到那个人,我……完全没有感觉啊。”
何止是小痴没感觉,看蓝暖烟的样子也不像认出了小痴,虽然说小痴现在跟四年前判若两人,但是如果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关系的话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夜倾城倒是多知道一点:“妖孽跟我说过,他们两个的亲事是老一辈人定下来的,名字也是那时候取的。如果要追究这个名字的话,就得问那两个人的长辈了。”
花瑟当然没办法去找那两个人的长辈,一来她跟那两个蓝头发的异族只有一面之缘,而来就算人家愿意帮忙,她要怎么开口?难道要像九州某个神话传说里的河神那样说,前辈,您看看这是不是您掉的小痴?
太扯了。
所幸小痴倒是看得开:“花花,没办法查就别查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为什么非要跟我那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过去’过意不去呢?”
能听到小痴说出这等逻辑鲜明的长句子真是太不容易了,花瑟险些感动的热泪盈眶。
夜倾城望了望天:“你们说,他俩一起逃婚这么般配,怎么不直接回去把事办了?”
花瑟刚要端起茶水的手颤了颤:“你这莫不是吃醋了?”
小痴:“吃醋?醋不是用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