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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和平的机会(4)

艾森豪威尔告诉共和党领袖们:“我非常讨厌空军的那种手法。1946年时,他们认为,如果我们拥有70个飞行大队,就能永远确保安全。”现在他们提出了“141这么个骗人的数字来四处推销。你还不得不接受它,否则你就是叛国”。艾森豪威尔说,自己已经告诉国防部长威尔逊,让他管好下属,要求底下的将领不要胡言乱语。“我不想国防部出现那种大力鼓吹扩充部队规模的人。”空军在国会中的主要发言人赛明顿参议员批评艾森豪威尔的计划使美国容易受到苏联战略轰炸的威胁。艾森豪威尔认为这种言论也“纯属胡说”。

他提醒赛明顿:“我们彻底击败了德国,但是战争结束时,他们的实际生产率与战争开始时一样。人们在压力之下作出了非凡的成绩。我们的经济将处于瘫痪,这只是斯图尔特·赛明顿的幻想。”艾森豪威尔从另一角度观察问题。如果美国继续按照杜鲁门的预定日期扩充兵力,1954年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到时美国能够将那些全力生产坦克、船舰和飞机的工厂一关了之吗?

但是政客们仍然反对艾森豪威尔削减军费。空军当然比其他人都要清楚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艾森豪威尔说,那就是“骗人的鬼话”。他提醒国会议员们,“我曾和那些知道所有答案的人一起服过役——他们就是不愿正视生活中的现实。”政客们还是不服气。他们这些文职人员怎么能与五角大楼展开辩论呢?艾森豪威尔答道,他非常了解五角大楼,知道他们天生就喜欢夸大事实,索求无度。

这番话都是在秘密会议上说的,但艾森豪威尔在公开场合也同样强调这些观点。在4月23日的一个记者招待会上,全国广播公司的理查德·哈克尼斯问他,“减少”国防支出是否意味着他准备用十年时间扩充兵力。艾森豪威尔答道:“哦,我反对两年扩兵,也一样反对十年扩兵。预测敌人进攻的具体日期,然后据此来发展国防,这种人就是疯子。如果你是防守方,就必须达到能够保持多年的战略水平。”

一周之后,有人再次提到了这个话题。这次艾森豪威尔给众人上了一堂历史课。他说,50年代的局势,完全不同于1944年6月“我横渡英吉利海峡时的”局势。他说,那时候“我们知道进攻的日期,知道我们什么时候需要投入最大兵力,知道我们需要集中兵力,也知道我们反对的是什么”。但在1953年,情况完全不同。

对于国防,艾森豪威尔的基本立场之一就是依赖盟国。这意味着他想为《共同安全援助法案》争取更多的资金,以便为朝鲜人、北约盟国及世界其他朋友提供军事装备。艾森豪威尔相信,与其让美军驻守在别国,不如让美国出钱在易北河畔部署英、德军队,或在越南部署法军。在这个问题上,他受到了多数共和党国会议员的反对。他们讨厌“马歇尔计划”和对外援助,讨厌将美国的钱“拱手送人”。他们认为削减开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而不能削减给五角大楼的份额。像塔夫脱一样,他们想要制订一项“美国堡垒”计划,但有所不同的是,他们不愿缩小“堡垒”的规模。

在艾森豪威尔看来,这再次说明了国会的无知。他告诉共和党领袖,“考虑一下英国的基地。”从英国出发,美国可以使用B-47轰炸机对苏联实施打击,而无须动用B-52。他提醒他们,这在初期费用、作战及维护方面存在“巨大差异”。他设法使《共同安全援助法案》中的多数要求得到了满足,还使税收保持了现有水平。这些重大胜利来之不易。而在这方面,艾森豪威尔发挥了比其他人更大的作用。

要削减国防开支,艾森豪威尔最明显的做法就是缓和了世界紧张局势。自从1945年起,美苏两国一边相互指责,一边积极扩军备战。艾森豪威尔当选总统和斯大林的逝世为两国关系的解冻提供了机会。斯大林的接班人格奥尔基·马林科夫抓住了时机。3月15日,马林科夫宣布美苏两国“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并不存在无法通过和平手段解决的争端”。随后,苏联宣传机器全力发动“和平攻势”。艾森豪威尔不得不作出反应。他觉得有必要尽快表态,因为他刚读到中情局的一份报告,报告总结了世界各国对苏缓和之举的反应。

3月下旬,艾森豪威尔在椭圆形办公室接见了休斯。在探讨了一些日常事务之后,艾森豪威尔“开始说话,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休斯生动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艾森豪威尔“昂着头”,“紧紧地抿着嘴,蓝眼睛闪烁着坚定的目光。”艾森豪威尔“突然转身”对着休斯继续说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在我们头上呼啸而过的喷气式飞机,每架价值75万。这比我们一个人一辈子赚的钱还要多。哪个世界能够长时间做这种事?我们加入了一场军备竞赛。它将把我们带向哪里?在最坏的情况下,它会带来原子战争;在最好的情况下,它会剥夺地球上各国人民的劳动果实。”

艾森豪威尔说,他想看到世界上的资源用来生产面包、黄油、衣服、房屋、医院、学校,以及“所有用于美好生活的必需品”,而不是制造更多的枪炮。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想发表一篇演说,其内容不像以往那样对苏联加以谴责。“过去的一切自有公断。我关心的是未来。美苏政府现在都是新人主政,往日恩怨一笔勾销。现在,让我们开始彼此对话。让我们畅所欲言,让地球上的每一个都能理解。”

1953年4月16日,艾森豪威尔前往华盛顿斯塔特勒饭店,给美国报纸编辑协会发表他就任总统以来最精彩的演说。他称之为《和平的机会》。作为对苏联“和平攻势”的反应,这是一篇宣传性演说——虽然很有说服力,但仍然属于宣传。对于苏联最近寻求和平的声明,艾森豪威尔表示欢迎,并说只要苏联做到言行一致,自己就相信这些声明的诚意。这些具体行动包括释放1945年以来关押的战俘,苏联在奥地利条约上,在朝鲜、印度支那和马来半岛实现“体面的停战”,以及“东欧各国完全独立”。

艾森豪威尔说,作为对苏联采取这些行动的回应,他准备缔结限制军备协定,接受对太阳能的国际管制,以“保证禁止使用原子武器”。所有这一切,都将受到“联合国实际核查制度”的监督。

艾森豪威尔知道,苏联人不会接受自己的多数要求。他们绝不会撤出东欧,德国统一对苏联人来说是一场噩梦;他们不会(也没有能力)阻止越南和马来半岛的游击队员;他们反对在苏联国内实施现场核查的立场众所周知,无法改变。

换而言之,《和平的机会》提出的具体指责、要求和建议,只不过是某些冷战言论的老调重弹而已。使这篇演说与众不同的并不是这些内容,而是艾森豪威尔对继续进行军备竞赛的危险与代价发出的警告。

他说:“令人担心的最坏情形和值得期待的最好情况,可以用简单的几句话来概括。最坏的情况是原子战争。最好的情况就是人们永远生活在恐惧与紧张之中,军备的负担使得各国人民徒劳地投入财富与劳动。”随后,他还说到了人民要承受的代价:“制造的每一枝枪,下水的每一艘军舰,发射的每一枚火箭,都是对人民的剥削。他们忍饥挨饿,衣不蔽体。”

艾森豪威尔继续讲道:“这个武装起来的世界不仅正在浪费金钱,还在浪费劳动者的汗水、科学家的聪明才智和孩子们的希望。”他提高声音,开始向听众列举一系列数据:“制造一架现代化重型轰炸机的费用,足以在三十多个城市各建一所现代化学校。它相当于两个发电厂,每个发电厂可供六万居民的城镇用电。它相当于两个设备齐全的医院。”

他再次抬头看着听众,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无论在哪种意义上,这绝非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在战争的阴云之下,人性被挂到了铁的十字架上。”

最后,艾森豪威尔提到了另一种选择。这部分与他探讨军备竞赛的代价一样出色。他说,如果苏联能够通过实际行动表明他们也准备欢迎和平,美国将把“裁军省下的大部分资金,用于国际援助与重建……帮助各国人民享受生产自由的幸福。这种新‘战争’的标志将是公路与学校、医院与住房、食品与健康”。

西方世界对于这篇演说的反响极其强烈。美国报界大力颂扬艾森豪威尔,英国及其他欧洲国家的报纸也是如此。位于世界各地的美国使馆报告,这是自乔治·马歇尔宣布“欧洲复兴计划”以来,各界对一位美国人发表的声明反响最热烈的一次。

在《和平的机会》中,有许多内容是纯粹的宣传,但是这次演讲总体上显得合情合理,朴实无华。艾森豪威尔充分显示了诚意,由于他愿意用如此生动形象的语言说出军备竞赛的真实情况,他的演说如此受欢迎,以至于苏联不得不作出回应。但他们将用何种方式在何时作出回应,仍然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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