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炀的神魂力道非常强劲,若不是洛郁离曾被邓离坎以秘法易经洗髓体魄十分结实,恐怕此时喉咙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洛郁离不论是剑气还是宙之玄法都无法对商君炀的神魂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仅有用魂息时才能在商君炀的身体上击出一丝涟漪,但洛郁离并未精修过魂道,那拙劣的魂息甚至无法让商君炀感受到一丝威胁。
时间越长,洛郁离的意识就变得越加模糊,虽然天势的实力可以让他比常人在窒息的情况下存活更久的时间,但不代表不会死,过了小半柱香时间,洛郁离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脖颈处能感受到的力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忽远忽近看不真切,就连商君炀那不时响起的怨毒之语也变得缥缈起来。
洛郁离的手开始变得无力,指节缓缓张开,佩阿笔从他的指尖滑落,就在佩阿笔滑落而出的一瞬间,佩阿没有一丝停滞逆势而上,笔尖如同一柄大刀,大开大阖地斩向商君炀扼着洛郁离的双手。
意识已经飘远的洛郁离只听得一声不知在何处响起的惨叫,随后感觉自己的脖子忽然一轻,整个世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所有虚实不定的景物变得触手可及,那缥缈不定的声音也越来越真切地响在耳边。
那声音极近,就响在自己的身前,洛郁离急促地咳嗽了一阵,缓了缓呼吸,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挥动着双手追逐着佩阿笔怒吼的商君炀。
这么说也许有些不准确,因为商君炀的神魂此时已经没有了双手,他的两臂前端断裂了开来,就像破碎的瓷器一般棱角分明。
他挥舞着那碎瓷一般的断臂不断发出魂息追逐着那空中的佩阿笔,怒吼道:“回氐,孤如此信任于你,你为何要负于孤!为何!为何……”
……
九天剑林之上,木野狐手中木剑架在南宫谷的脖子上看着墨剑。
墨剑用手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混账小子,你今天又给老夫唱哪出?”
木野狐没好气地对着墨剑道:“今日要是洛小爷有点差池,我就送你这宝贝徒弟一块上路。”
一脸莫名其妙的南宫谷双手高举道:“木前辈,剑圣大人,木大侠,您有话好说,先把剑挪开再说呐。”
“闭嘴。”
木野狐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手中剑一扭指向墨剑道:“那剑冢底下震着的商朝老妖怪,听族长说要有仙人的修为,洛小爷如今才天势的实力,你们就这么着急着要他下去送死?”
墨剑伸出一只手指挪开了木野狐的剑语气平缓道:“你这混账小子天赋是高,但这心性实在是差了几分,那炀在冢内有两层大阵禁锢,又有剑冢大阵镇压,与废人无异。这剑冢大阵当年是老夫当年与墨回氐联手设计,又由老夫亲自布阵,确保那炀即使破开内里两阵实力也不过天启太清境,而且入阵的还有墨回氐的佩剑,佩阿,虽然对于洛家小子来说有些凶险,但至少无性命之虞。”
木野狐皱眉道:“洛小爷如今不过天势,即便是太清境之人他也难以应付啊,况且入冢之前为何不与洛小爷交付清楚?”
墨剑掏了掏耳朵没好气道:“你这牢骚跟老夫发有什么用,这不都是你那族长师傅给整的事儿,关老夫有啥子关系哦,那洛家小子精明得似狐狸似的,若是知道这剑冢之内有凶险估计早就避如蛇蝎了,那你那青白师傅的一生心血恐怕就落在空处了,咱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了墨青白的遗愿,将这天下气运尽数赋予那小子罢了。”
木野狐听见了墨青白的名字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但仍是蹙眉道:“可,总得活着才有用啊。”
这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蓝玉忽然开口道:“剑冢里,不是雪明还在么,不能出手助洛少爷一臂之力么?”
木野狐忽然一拍脑门道:“对了,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霜雪明那小妮子说着剑冢之内的事物她不能出手,得你这混老头给个准信。”
墨剑眼睛瞪圆道:“那小妮子是不是木脑子,要她这个守冢人还真的就是赶赶阿猫阿狗么?”
木野狐有些诧异道:“能出手?”
墨剑有些看着白痴般看着木野狐道:“废话,当然能啊!”
蓝玉听着两人有些无奈的谈论着霜雪明,忽然一笑,只要听闻她的消息,就让人有些开心。
木野狐连忙收起剑,谄媚笑道:“那剑老,您赶紧给个准信。”
墨剑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木野狐,颇感无语,手中捏了一个剑诀,一道剑息从九天直落剑冢,钻入那白玉巨剑的剑坑之中,在剑坑旁的霜雪明看着这道剑息又望了一眼九天剑林,盘膝而坐,吴钩剑于膝前横陈。
剑冢之内的剑魂开始聚集到霜雪明的身后,凝成了一柄巨大的魂剑,入地而去。
感受着霜雪明出手,九天剑林里的木野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靠着墙根坐了下了。
南宫谷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屋内的人最后看向木野狐道:“然后呢?这就结束了,那你这混蛋一上来就用剑架着我脖子是几个意思?”
木野狐呵呵一笑,手中木剑被他御使着刺向南宫谷额头,停在南宫谷额前一寸轻笑道:“你若喜欢,那我就让木野狐这样架着。”
南宫谷讪讪一笑道:“别了别了,您不嫌累得慌么。对了,我记着江湖上传闻您是因为剑名木野狐才被称作木野狐,本名不详,真是如此?”
木野狐收回木剑从腰间摸出一个酒壶灌了一口道:“那些顺天书院的家伙就爱神神叨叨的,我这名字是族长老头取的,本叫墨野狐,老子嫌弃他墨家的宗姓,就改了木野狐,这柄剑是剑冢一个角落里的一柄无名破剑,与老子合得来老子便选了过来,懒得取名字,就跟我用同个名字了,估摸着顺天书院写凌霄榜的时候老头子跟他们打了招呼别把墨家抖出来,容易给我添麻烦,他们就添了那神神叨叨的一笔。”
南宫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不能不写么?”
木野狐撇了撇嘴道:“那年编武榜的时候,老子闹的动静太大了,先砍了大齐左仆射景龄,又砍剑圣洪末法,前些年还帮青白师傅在龙峡挡过千军,不上榜那就是欺负天下人是智障了,这事儿顺天书院可做不来。”
南宫谷看着眼前这个无赖,真的无法跟江湖中传闻的剑圣对上号,若是让天下人知道这万众憧憬的剑圣居然是这幅德行,不知得有多少人江湖梦幻灭。
……
剑冢之下,商君炀近乎魔障地追逐着佩阿笔,浑然未觉一道魂剑从天而降,那道剑疾如闪电,连洛郁离都只看到了一道残影闪过,接着就看着那商君炀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神情极为痛苦。
看着那道魂息浑厚的魂剑,洛郁离猜到大概是霜雪明出手了,以她在剑冢之内玉清境的实力,这一道魂剑并不是一个强弩之末的商君炀可以抵御的。
商君炀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那一道魂剑,神色第一次有些惊恐,魂剑与他神魂的结合之处,如同被震裂冰层,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渐渐蔓延,从那道魂剑上,商君炀感受到了一种阔别已久的恐怖,死亡的恐怖。
佩阿笔见商君炀被制服,回到洛郁离手中,笔头扭了扭指向商君炀。
洛郁离看着手中这杆通灵的笔,慢慢走向商君炀,他知晓了,虽然他伤不到商君炀,但是佩阿可以,他拿起佩阿,指向商君炀。
商君炀那残破不堪的神魂看向洛郁离,有气无力道:“慢着,小子,你来这墓冢之内,无非是觊觎孤的天下气运,你若是杀了孤,孤身上的天下气运便会散去,天下格局都有可能因为孤散开的天下气运而改变,并非孤自夸,你体内所聚敛的那些天下气运便连孤的两层都不到,若是你杀了孤,这天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洛郁离蹲下身看着商君炀,问了个与商君炀所说全然无关的事情:“回氐是谁?”
听着这名字,商君炀的眼中划过一抹难言的恨意道:“墨回氐,曾经是孤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谋士,最信赖的臣子,但最后也是将孤送上末路之人,没错,他是你们墨家的先祖,在那个剑法武道开始铮荣的年代,反而将玄法修到极致,开创了移龙术的奇才,当年在世间,有亚圣之称。”
“亚圣?”
商君炀点了点头:“当年孤要为他封圣,而且以他的才学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但回氐说自己不过是一介庸人,无才无德,连天下局都输了三子,凭何封圣。”
“输了三子?”
当日若不是有三圣助自己,自己的天下局,恰巧也是输了三子。
“输了三子,但当时天下,众望所归希望回氐封圣,在回氐之前,墨家是个大族,自回氐始墨家方才被称为墨家,皆源于回氐著书立说,传书教学。”
“所以回氐被称作亚圣,意思是一步成圣,若非他自己执意坚持,他便是天下第一个圣人。”
商君炀在说话之时,胸前的裂口越来越大,神魂也变得虚实不定,他语气有些急切道:“你若是要孤的天下气运,便让孤入你幽府之内,有羲在你幽府坐镇,孤没有半分可能加害于你,你还能汲取孤体内的天下气运,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如何?”
洛郁离看着神情急切的炀,灿然一笑,佩阿笔向着商君炀的头上指去。
商君炀怒喝道:“竖子,意欲为何,你便不怕天下大乱么?”
洛郁离笑道:“天下大乱?挺好,反正这些人,辛辛苦苦为他们开出一个太平盛世,也不晓得珍惜。”
这世间,恐怕洛郁离是一个异类,天下太平,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个嘲讽,是对于他母亲墨青白的嘲讽,对那个在乱世之中同洛白一起开创了大齐盛世,但最终死在了大齐帝王手上的巾帼英雄的嘲讽。
商君炀看着洛郁离的笑容,和他手中的佩阿,忽然醒悟了什么大喊道:“天成仙体,佩阿认主,内蕴仙印,移龙秘术,你……你小子,你……你是墨回氐!孤要杀了你!”
洛郁离面无表情地用佩阿笔刺穿了商君炀的神魂头颅,商君炀的神魂片片散去,消散于空中。
洛郁离看着那散落在青铜殿各处闪烁的神魂碎片道:“我是洛郁离,除这以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