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潼得知冷水庄是个“女儿国”,萌发了再次去湘西的念头。因被怀疑偷了实验室的剧毒药品,胡诗渊被赶出实验室。
1
胡教授所说的故事,消除了雨潼心中的疑虑,当年他在湘西下乡的时候,有过对不起别人的经历,但都不足以构成对方几十年后寻他报仇的动机。而作为一个从事毒物毒理学研究的老教授,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毒所伤,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雨潼最后只得把目标锁定在林洁敏身上。
“不不不,绝不可能。”胡教授一听雨潼将林洁敏划为嫌疑的对象,连连摆手,“我仅仅和她一起喝喝矿泉水聊聊天。”
“喝矿泉水?”
“嗯,她没有喝茶的习惯,平时喝矿泉水。”
“矿泉水从哪儿买的?”
“矿泉水为世纪源有限公司生产的,已连续六年获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抽检合格。水从饮水机里倒出来后,通常我一杯,她一杯。如果矿泉水里含镉,我中了毒,她又怎能幸免呢?况且,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非常清白,她犯不着这么做。”
“她为什么要和你来往呢?”雨潼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原因很简单,我从她身上找到了林秋霜的影子,她们俩的气质和性格都十分相似,甚至说话的语气和行事的风格都一致。其实是我主动与她来往的。”
原来这样呵。雨潼心里想道,如果确如胡教授所说,林洁敏应该是清白的。
那么,问题出在那儿呢?雨潼为此每天在网上查阅大量资料,他决心破解胡教授中毒迷团。
为了尽快查明原因,雨潼还请胡诗渊帮忙整理资料。
一个晚上,胡诗渊突然问道,“雨潼哥哥,你有没有听过湘西女儿国的事?”
“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冷水庄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我去湘西的时候在冷水庄转了一圈,虽然有很多房子,可是村子里走动的人不多,尤其男性青年没有几个。不过,细细一想,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大城市和经济发达的地区打工去了,所以村庄多为老人和妇女也算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难道你说的女人国指的是冷水庄吗?”
“嗯。”胡诗渊点了点头,“村子最初将有200来人,现在减少到只有60多人,而且90%是女性。为了延续后代,冷水庄只得从外村招婿上门续继香火。”
雨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八十年代初吧,刚改革开放的那几年。自从村庄附近开了锌矿以后,奇怪的现象就出现了,冷水庄几乎家家生女儿了。”
雨潼立刻想起了有篇有关环境污染问题的文献,其中谈到镉能影响男性生育功能。
“我明白了,女儿国形成的原因与当地的水质有关。锌矿床中常伴生一种叫镉的重金属。从矿石中提炼出主元素锌之后,其矿渣当废物丢弃了。这种废弃物所含的镉含量通常比开采出的矿石更高。一但放置在离水源不远的地方,或者经过雨水淋打,就会有镉进入饮用水中从而污染水源。育龄男子长期喝了这种含较高浓度镉的水后,精子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导致了只生女孩不生男孩的局面。”
“那个废弃的锌坑的确离冷水庄很近,而且就靠近冷水河边。可是,邻近的热水村,甚至比冷水庄更靠近废弃的锌坑。却为何没有像冷水庄的村民那样只生女儿呢?”
“有这等事?”雨潼刚才还在为自己找到科学上的依据而洋洋自得,没想到胡诗渊马上举出了一个相反的例子,不禁更加吃惊。
“我会骗你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其中必有原因。”雨潼思索了一阵,说道,“你们那儿真是一个稀奇的地方,看来为了这个问题,我得再去一次湘西。”
“你不怕青蛙找你麻烦吗?青蛙一定还在想着你呢。”胡诗渊调侃着说道。
“哈哈哈,我去的时候会带你做向导,如何?”
“可是,我帮不上你的忙。再说,玲雪姐姐会不高兴呢。”
“胡玲雪不会去湘西了。她害怕……”
雨潼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随即飘了进来,“谁说我害怕去湘西了?”
雨潼和胡诗渊抬头一看,胡玲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面前,满脸怒容。
2
雨潼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胡玲雪质问雨潼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玲雪对一句无关两人感情痛痒的话较起真来了。在这种情况下,雨潼只能缄默不言了。和胡玲雪的争辨是一种看不到胜利的战争,最终只会弄得两败俱伤。
“玲雪姐,你不要误会雨潼哥哥了。”胡诗渊见雨潼难堪,生怕雨潼受到委屈,忙对胡玲雪说道。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嘴。”胡玲雪没好气地回道,近段时间牙齿问题弄得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失去了耐心。见雨潼没有作声,便继续对着他大声地说道,“你说呀,你心里是不是有鬼?不敢说了吗?”
“玲雪姐姐,你怎么能那样对待雨潼哥哥?”胡诗渊看着很不服气,一个多好的男人,居然找了一个性格这么差的女朋友。
“噢?是吗?我怎么能那样对待你的雨潼哥哥?”胡玲雪讥笑着学着胡诗渊的腔调,反转身子狠狠瞪着胡诗渊。这一瞪,使得她的瞳孔不由放大了好几倍。眼前的胡诗渊充满着一种迷人的诱惑。小巧的上衣和精致的短裙,亭亭玉立,这与白天工作时穿着严严实实的工作服比,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更重要的是,那模样和林若蓝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种极酸极酸的滋味从胡玲雪心底里喷涌而出,倾刻间升腾到了喉头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胡诗渊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我明白了,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了。”
“为什么?”胡诗渊对胡玲雪的态度不以为然。
“他天天教你学知识,热心指点你实验技术,在教研室向他的同事替你说好话,说什么你在实验室工作太累,工资太低,工钱与劳动量不太相称,还声称如不改善你的待遇就要帮你到外面找一份适合你的工作,离开这个实验室。我原以为他真的是出于可怜你,同情你,帮助你,关心你。我真是个大傻瓜,被别人骗了还不知道。”胡玲雪说着说着,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胡玲雪莫名其妙的态度令雨潼很不安。赶紧对胡诗渊使了个眼色,待胡诗渊出去以后,握住胡玲雪的双手说道,“玲雪,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我听听好不好,这样才能解决问题。”
雨潼的低姿态让胡玲雪的气势一时软了下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胡玲雪抹了一把眼泪,哭泣的声音放低了许多。
“玲雪,你想到哪儿去了?胡诗渊没读过什么书,她本人好学上进,我利用空余的时间教教她有什么不好?她除了要做洗涤之类的杂活,还要做配试剂的工作。要是她什么也不懂,配错一个试剂怎么办,你放得了心吗?别生我气了。”
胡玲雪双手吊在雨潼的脖子上,“我知道你性格好,可就是这点才让人不放心呵。你对胡玲雪好,你怎会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呢?说不定她偷偷地爱上了你呢?”
“玲雪,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胡玲雪的眼睛又开始红起来了,“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担心你不对吗?”
面对胡玲雪的多疑,雨潼有时颇为难堪。他承认,胡诗渊的确有种野性美,性格也好,但他从没有往私情方面想,只是把她当妹妹来关心。
雨潼想了很久,为了大事化小,觉得还是先向胡玲雪赔罪为好,于是说道,“可能我的想法错了。既然你这样介意,我以后不和胡诗渊接触就是了。”
听了雨潼的话,胡玲雪果然态度转变了不少,说话的口气也柔和了许多,“谁叫你不和她接触了?工作上的接触能避免得了吗?”
“好的,以后除了工作上的来往,我尽量和她不在一起。”
“嗯。”胡玲雪发出一声后,安静了许多。
3
第二天早上七点,雨潼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喊开门的声音。
雨潼开开门,胡玲雪神色紧张走了进来,“一瓶10克的铊试剂少了两克,是不是新来的博士用了?”
“什么?”雨潼大吃一惊,“怎么会少呢?新来的博士还没开题,怎么会用到试剂呢。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在为导师做课题实验,快打电话问问。”
胡玲雪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说道,“糟了,对方说没有。一定是胡诗渊弄走了。”
“你没有交待里面任何试剂不经你许可,谁也不能动吗?”雨潼焦急地说道。
“我对胡诗渊说过,只要看到上面有个骷髅头,那一定是剧毒药品,千万不能碰。一定是她搞的鬼,你马上叫她来。”
雨潼虽然不相信胡诗渊会做出这种事,但还是打了电话,要她尽快到实验室来。
一会儿,当胡玲雪和雨潼赶到实验室时,胡诗渊已经先到了。
胡诗渊一听到胡玲雪的质问,立刻矢口否认她拿了铊试剂。
“不是你拿的会是谁?你别狡辨了,那是剧毒药品,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负法律责任。”胡玲雪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说。
“玲雪姐姐,我没拿就是没拿,凭什么我要负法律责任?”胡诗渊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居然敢推脱责任?”胡玲雪指着胡诗渊说道,“没想到钥匙让你管一天,就会发生如此的事情,这哪还得了?你说,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胡诗渊感到非常委屈,望了一眼站立一旁的雨潼。雨潼张了张嘴,被胡玲雪眼一瞪,便低着头没有吱声了。
正在这时,胡平教授闻讯赶了过来,听了雨潼的介绍以后,沉吟了一会,“这件事嘛,暂时不要声张,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实验门外都装有监控摄像机,楼下大门有保安,外面不可能有人进来。内部的人做实验用,一般有记录。这样只要调出当天的录像记录,便可看出是不是胡诗渊拿的。”
“这种药品一定仍在实验室,大家仔细搜一搜。”胡玲雪以一种十分肯定的口气说道。
听胡玲雪这么一说,大家立即分头去寻找,果然,在胡诗渊的白色工作服里的口袋里找到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小口棕色瓶,瓶内壁沾着极微量的白色固体。
“没错,就是它。”胡玲雪拿过来,指着瓶子对胡诗渊说道,“胡诗渊,药品是从你衣服口袋里搜出的,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血口喷人!你看到我拿了?”面对突如其来的现象,胡诗渊气得脸快成了紫色。
“你——”
“玲雪,住口。”胡教授朝胡玲雪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查到了毒物,这件事就算平息了。对外大家都不要声张。作为药品管理人员,玲雪也有责任,不能轻易交给一个临时工管理危险药品。至于胡诗渊,出了这种事,不管你有没有责任,毕竟药品出现在你衣服口袋里,而且事情发生在你掌管钥匙的那天,因此,我们不好再留你在这儿做事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是照常发给你。”
“不行,爸爸,这件事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就算了。原来的铊药足足少了两克。现在从胡诗渊衣服口袋内搜到的瓶子极其微量,其余的药品到哪儿去了呢?一定要让她说清楚。”
胡诗渊狠狠地瞪了一眼胡玲雪,“我把你当姐姐看待,没想到我在你眼内就是这种人。你们都不信任我算了。什么教授,研究生,原来比我们乡下人的素质好不了多少。”
说罢,胡诗渊扭头冲出了五楼。
出了校园,胡诗渊在街头漫无目的走了起来。她想不出胡玲雪为什么偏偏要和她作对。
在前面的交叉路口,胡诗渊停住了。她很困惑,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走?正在这时,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醉醺醺地从对面走来,就在她与中年男子擦身而过时,突然发现中年人裤子口袋里露出一张百元大钞,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中年人浑然不知,仍然一摇一晃地往前赶路。胡诗渊立即跑过去,将钱捡起来,追了上去。
“先生,您的钱掉了。”
可是,中年人不知是没有听到她的说话,还是没有意识到胡诗渊是在对他说话,继续头重脚轻地往前迈着醉步。胡诗渊见状,忙快走两步,将钱卷成一个长条,往中年人的裤子口袋中塞了进去。不料,当她的把手刚刚要从中年人的口袋里抽出来时,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附近。
“抓小偷。”年轻男子指着她大喊道。
胡诗渊惊呆了!当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年轻男子用手机迅速拍下了她的手插入中年人口袋里的动作。
胡诗渊又气又急,好不容易从“铊试剂”的风波之中走出来,没想到在这儿又遭人怀疑,于是理直气壮地问年轻男子道,“你说谁是小偷?”
“哼,你用不着装作无辜受屈的样子,我已经拍下了你行窃的镜头。”
“你……”胡诗渊气得脸孔通红,身子剧烈地发生了颤抖,她真想冲上去狠狠地打对方一记耳光,或者狠狠地咬他一口。
这时很多路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她的不良行为,胡诗渊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四面八方抛来的议论像一把把冷酷无情地飞刀直插心窝。胡诗渊双手掩着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纷纷流了出来。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问了年轻男子几句,取了他的手机摄像证据,然后带走了胡诗渊。
4
到了派出所后,胡诗渊把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警察,可警察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你在滨海市有什么亲戚没有?”
胡诗渊摇了摇头。
“有没有朋友或同学之类的熟人?”
“雨潼。”胡诗渊脱口而出。事实上,也只有雨潼对她最好了。
“你先呆在这里吧,等你想清楚了再说。”警察要了雨潼的手机号,关上门走了。
第二天,当雨潼被警察带进门时,胡诗渊正睡得死气沉沉,脸上挂满了泪痕。
“诗渊,诗渊。”雨潼摇醒了她。
正在这时,昨天酒醉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警察先生,我叫张志峰,这是我的身份证。”中年人说着掏出身份证。
警察略略瞧了一眼,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那个喝醉酒的人。今天一大早,听说有位姑娘因偷我的钱被抓进了派出所,觉得不对,忙到事发地点打听了事情的经过。我昨天喝得神志不清,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也不知道。今天得知所发生的事后,为了怕姑娘受委屈,我特地跑来澄清事实,并愿意赔偿给她造成的精神损失和误工费。我是真心的。”
当张志峰坚决要给胡诗渊五百块钱时,被胡诗渊拒绝了,“只要你们相信我就行了。”
张志峰临走之前,硬塞给她一张名片,并说,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找他帮忙,然后匆匆离开派出所。
“雨潼哥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胡诗渊望着雨潼说道。
“傻瓜,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
雨潼问道,“我问你,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雨潼哥哥,你看,”胡诗渊指着前面一家叫飘逸理发店前面的广告说道,“那家店招洗头工呢。”
“你想应聘洗头工?”雨潼惊讶地问道。
胡诗渊点了点头,“我想靠自己,不再依赖别人。”
雨潼请胡诗渊吃了早餐后,递给胡诗渊一张名片说道,“林若蓝已同意你去她家借宿。你如果没地方住,可随时找她。这名片上有三星诊所的地址还有林若蓝的联系电话。”
雨潼走之后,胡诗渊大大方方走进理发店,找到店主后,说明她前来应聘洗头工。店主一见,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少女来做洗头工,自然心花怒放。
“没问题,没问题。”店主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是,老板,我没有在理发店洗头的经验。”胡诗渊觉得不能欺骗店主,便老实地说道,“不过,我会认真的学。”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全部教给你。”
仅仅三天功夫,胡诗渊将洗头的要领基本上学会了。
店主果然没有看错,自从胡诗渊进来之后,理发店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不久便门庭若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