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张灯结彩,秋日温暖的气息还在蔓延,感受到身边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青梅抬头看去,便见父母一行已在位置上就坐,那香气便是从主母身上发出,极是好闻,应是某种名贵的香料所制。
待落座,父亲便立起身来,开口道:“今日中秋佳节,大家团聚一堂,实在是一件开心之事。借此,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十月初六,府上将迎来一位新成员,我将迎娶东琉国郡主作为府上的二夫人。希望大家能够和睦相处!”说罢,不易察觉地瞥了正襟危坐的夫人一眼,夫人则面容慈祥,淡淡含笑望着下面的人,仿佛根本未曾感受到丈夫的眼神。
“好了,大家放随意些,开席吧!”苏老爷一声令下后,坐了下来。便见侍女们鱼贯而入,端着一盏盏精致的托盘,将佳肴放到各个桌子之上。
等到满桌菜肴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之时,苏老爷便举杯敬贺,青梅等人也举杯回礼。
待放下酒杯,青梅瞥着桌上的动静,大家都没有动筷子,老爷便夹了些素食到自己碗里,道:“大家吃吧!”话毕,夫人也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到丈夫碗里,道:“老爷在外辛苦,多吃些。”苏老爷便也夹了些菜给夫人。看着父母相敬如宾的样子,众儿女便也放开矜持,开始动起筷子。
美食当前,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苏老爷喝了口酒,吃了些小菜,便关心地同子女聊天,先是问了青柏有未完成功课,青柏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夫人便来打圆场说功课才刚布置所以青柏还没来得及;接着便问青桃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事,这妹子便骄傲地说做了几幅刺绣,夫人则在一旁帮腔说绣工多么精美,这孩子年纪小小却冰雪聪明并且勤奋伶俐。苏老爷听罢脸上露出笑容,显得很开心。
青梅和青杏几个,便默默地吃着菜,前面的欢声笑语飘过来,而她们只能附和着笑笑。
问罢最疼爱的两个孩子的情况,苏老爷便将目光投向了下座的庶出女儿们,和蔼问道:“梅儿,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青梅放下碗筷,端正坐着回答父亲:“梅儿身体康复的挺好的,多谢父亲关心。”苏老爷便说:“那就好了!这下爹就不用担心了。”青梅心里默默道:似乎没见你有多担心啊。便又听得他说道:“身体好了,便多帮你母亲打理家务,”说着,将目光逡视一圈别的几个女儿,道:“你们几个也听得了。”
青梅和几个姐妹便矮下身子,诺了一声。感受到有目光朝自己飘来,青梅用余光微微一瞥,便见青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几个,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过几日,便是迎娶二夫人之日了,那天,皇上作为主婚人,也会驾临府上。到时候,你们几个可都规矩着些,别出什么岔子。”苏老爷吃了几口菜,便又说道,几个儿女都唯唯应着,唯有青桃像是没听见一般滚在母亲怀里剥着虾吃。
“放心吧老爷,孩子们都听话着呢。”夫人接过话头,夹了菜到老爷碗里,继续道:“今日就别说那事儿了,咱们几个女儿呀,为了这次家宴可给您准备了惊喜呢。”说着,拍了拍手,便见有丫头端了一副卷轴出来。
老爷放下碗筷,捊了捊胡子,饶有兴味的看着。青桃则跳下桌,跑过去将那卷轴展开,众人只觉一眩,便见一副精美的花鸟图呈现眼前,青桃骄傲地道:“爹,这是我画的。”
苏老爷满意得眯了眯眼,搂过女儿道:“年纪小小画的真不错,我的女儿是个才女啊!”便香了香女儿的面颊,只见青桃躲在父亲怀里格格格地笑个不停。而一旁的夫人便说:“这孩子,倒还是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平日里就在屋里摆弄针线或者笔墨,不像有些人家的女儿啊,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说着,用帕子捂着嘴笑。
“爹爹,这幅画就送给你啦!”青桃也笑眯眯地说道,苏老爷示意佣人退下,摸摸女儿的头,道:“乖女儿,该奖励你,爹就将当年皇上赏赐的那块白玉送给你!”青桃和夫人便道:“多谢爹(老爷)。”
语罢,青桃回位继续吃饭,而苏老爷却将目光投向下首的三位姑娘,尔后对夫人道:“夫人可是说的女儿们都有惊喜?”夫人满面含笑,对几个庶出女儿道:“你们也开始吧。”
青梅便看见青芸、青杏和青禾依次站起来,福了福身,便鱼贯退进里屋。老爷不解,问夫人这是做什么,夫人则只是捂着嘴偷笑,回答道这是个惊喜。
下首只剩下青梅坐着,便有些尴尬,看向哥哥青柏,青柏朝她微微一笑,似乎在缓和她的紧张。
青梅便拘谨地吃着食物,突然间屋内的烛光霎时熄灭,眼前一片黑暗,把青桃吓得大叫一声,青梅也是一惊,却听见有悠远的琴声从黑暗里传来,光线渐渐明亮,便看见青杏坐在地上,手里一把古琴奏出悠然清音。接着,一位窈窕女子缓缓走进视线,舒展雪肢,动作轻柔而优美,随着琴声缓缓摇摆,犹如一只轻灵的燕子,那是青芸。尔后,便听见一声声悠远而空灵的歌声响起,声如银铃,气息绵长。青梅未曾听明白她唱的句子,只觉得曼妙而优美,彷佛灵魂也受了洗涤。
一曲终了,众人还意犹未尽,几个女子便退下了,更衣以后又回到席上坐好。而苏老爷却也不似刚才对嫡女那般宠爱的模样,只淡淡道:“歌舞不错,只是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与其将时间花在编排这些靡靡之音上,不如多学学琴棋书画,方是正道。”几个女儿听罢,都跪下地上,答诺而罢。
“不过你们也算是有心了。夫人,便给她们每人赏一匹布料去做身新衣裳如何?”那夫人则点着头道:“全凭老爷做主。”
宴席过半,夫人喝着茶对老爷道:“几个孩子都表现的不错,只不过老爷,咱们还有一个女儿好像还没有表现呢。”便对着青梅道:“梅儿,你有什么惊喜要给父亲么?”
老爷便望向青梅,而青梅则比较慌乱,毕竟自己得知有此家宴乃是三天之前,而且未曾听说家宴上还得表演节目这种事,事到如今却被夫人提了起来,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办法,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慌乱之中本能地看向对于自己来说是救星的哥哥,却见他十分淡定地朝自己做了个口型过来:“说是。”
鬼使神差的,青梅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一个“是”字,说完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然而却在这时,后面的侍女则呈上一副字贴,上书“秋叶桂子香满衣,明月清照在锦庭”。将之献于苏老爷,苏老爷接过细细看了,道:“笔锋有力而婉转,写得倒是不错。”而一旁的夫人却变了脸,不友善地打量着青梅。
青梅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有副字帖被署了自己的名,看向青柏,却见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茶杯,将杯盖轻轻拂过茶叶,微微啜了一口。
“哈哈哈,不错,我锦朝书法最强的便是当今大皇子,如今我的小女儿也有写的不错啊!虽然字峰不得章法了些,却也是不错的苗子!”便转向儿子道:“柏儿,你的两个妹妹都在书画上有不错的造诣,你便也要虚心练习才是!”那青柏则闷闷道:“是。”
“就将我书房里那套文房四宝送给梅儿吧。”老爷笑呵呵地收起字帖,道:“不管如何,你们几个都得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无论是学文化也好,学武也好,还是学绣工也好,都得努力!”
底下的几个儿女便都应和了几声。而夫人和青桃面上却不大好看,那青桃便打着哈欠,显得十分困倦的样子,夫人则忙说:“老爷,桃儿年纪小,困了呢。这样的话,我先带孩子回去休息了吧。”
老爷则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孩子们也该都回去歇息了,那么这次宴席就散了吧!”
说罢,几个儿女都站起身来,朝父母行礼,苏老爷便一甩袍袖,迈开大步率先离开,而后面则跟着牵着青桃的夫人,急急的跟随丈夫走出去。青柏却没有动,直到庶出女儿们也准备离开时,青梅便偷偷走过来对青柏说:“花园里见。”
几个姑娘一起走了一段路,彼此都住得不远,到了各自屋前便各自回屋安歇,青梅回了雅岚阁,略过了一会儿,便偷偷地走出了屋。
观察了周围,见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动物,便放心地走向约定的地点。秋日的夜里,有些凉意,抬头看一轮明月散着清辉,将自己裹上一层轻薄的光芒,有了这明亮的月光作为指引,她倒是也能看清通向花园的去路。
行走了一会儿,便见前方树影重重,她大着胆子走进了林里,看见前面的小花园内有个人影,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玩落叶。
“哥。”青梅走过去轻轻一叫,那人影立起身来,却是个陌生的少年,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能看见迷迷蒙蒙的影子,五官深邃精致,面如冠玉。而这少年也呆呆地望着月光下的少女,她的脸上弥漫着柔柔的光辉,因了这朦胧的不真切,却也显得自己遇见了梦幻里的女子一般。
“哎,妹子,”从远处跑来另一个人,那个才是兄长青柏,跑到青梅面前站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晚上吃太多,解决问题去了。”
青梅“扑哧”地笑出来,道:“哥哥,谁让你那么爱吃呢。”
青柏喘完之后,拍着那个陌生少年的肩膀,对青梅道:“妹子,这是我兄弟,庄甫大将军的二公子以恒。恒弟,这是我妹妹青梅。”
介绍完毕,那庄以恒红了脸,却不敢看站在身边的青梅。青梅却马上恢复理智,道:“青梅见过庄公子。”这少年微微一笑,说:“青梅小姐好。”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