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去过的人说,村庙里飘着一股绵延不断的香味,那香味十分奇特,既不是饭菜肉香,也不是花草芬芳,而是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魅香。
当时一起去的是五个村里的壮汉,村里丢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很愤懑,他们几个气势汹汹地跑去庙里叫嚣着要把偷姑娘的和尚恶鬼给收了,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只告诉村民们,那庙里有股怪香,千万去不得,闻了那香会中毒,别人问他们会中啥毒,他们却一脸惊恐,不愿再说下去。
村里人一头雾水,更加觉得那庙里藏着什么秘密,又有几波胆大的人跑去一探究竟,回来的人竟无一例外地把那香味有毒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警告村里的人绝对不可以靠近那座庙,尤其不可带着年轻女子去那里。
这下没去过的人心更痒了,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去看一眼,闻一闻这怪香。
不过,这场骚动没持续多久也就消停了,因为吕村长把那破庙给封了,村庙周围一里地开外围起了栅栏,并且由民兵随时把守。
与此同时,吕村长还发布了宵禁令,晚上不允许任何人出门,所有女人都必须呆在家里。
即使防范如此,只要稍有空档,村里还是不断有女人消失,这些失踪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人发现她们的尸体,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而那庙里的香气越来越浓,一里地的防御范围已经快要挡不住香味的飘散了。
村民们终日惶恐不安,不仅因为消失的亲人,更因为那如毒气般不断蔓延的香味,村里谣言四起,说那两个和尚被人冤杀、死不瞑目,带着怨念变成吸取女人阴元的妖怪。
都说和尚是这世上阳气最盛的身体,只听过和尚收妖,哪里听过和尚变妖的,就算真的是妖怪,哪有妖怪是吸女人的阴气的,但村里人心惶惶,再荒唐的传言也有很多人信以为真。
既然说那庙里住着妖怪,便有人提议请个法力高强的道士来收妖,众意难违,吕村长为了让大家心安,只好出去寻找道士。
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上哪去找一个靠谱的道士呢?
吕村长带人出村寻了好几日,别说道士,就是普通百姓也很难看到一个,除了清水村,其他地势稍微平坦一些的村落都已经空无一人,荆山逐渐沦为战区,附近的百姓四处逃难,早就没影了。
正当全村人叫苦不迭时,村里突然来了一位道士。
说道士不太准确,来者是一位身着丝绸白袍,头戴草编圆笠的年轻女子,她手握一束拂尘,是个道姑。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她从何处而来。
就在某一天,村庙附近的守卫来换班时,突然发现这个道姑独自一人,越过栅栏,站在村庙之前。
守卫看到有人闯进来,吓了一跳,大叫着问她是何人,可那道姑毫不理睬,大步走进村庙,守卫想要阻拦却又不敢进入防御区,只能继续在栅栏之外大吼大叫。
道姑打开了半扇庙门,浓烈的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守卫立刻感到心中瘙痒难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冒了上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大脑好像陷入幻觉,双腿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再看那村庙之中,道姑双眉紧蹙,站在断臂佛像之前一动不动,看了良久后,从庙里走出来,扶起精神涣散的守卫,用拂尘轻轻掠过他的额头,说道:“去,把你们村长叫来。”
守卫只感觉头上一盆清水突然浇下,刹那间恢复了神智,连滚带爬地跑开把吕村长喊了过来,不仅吕村长,全村人听到有一位道行颇高的道姑前来,都争先恐后地跟了过来,把村庙围了一圈。
庙门未关,道姑独自一人坐在村庙与栅栏的中间位置,任凭围观的人越来越大,周围声音越来越嘈杂,她兀自打坐,闭目不语。
这个时候全村人都闻到了村庙中那股奇特的香气,我当时混在人群里,自然也闻到了。
那个香味太特别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当时只有十岁,那香味不住地往我鼻子里钻,我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世界上最好闻的一种味道,没有任何花香可以比拟,只要闻到一点,便觉得醉生梦死。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是不断回味年幼时闻到的那股香味,当我开始接触女人的时候,终于好像能描述那种香味了,有点像风尘女子胭脂水粉的味道,但又比那味道纯粹干净,那气味就像是男人最向往的女孩身上的体香,满足了男人的一切幻想,让人欲罢不能。
我那时还只是个孩子,被这香味迷幻,身体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周围的村民却已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但凡嗅觉灵敏一些的人,整张脸胀得通红,全身不停地往外冒汗,有的人忍受不了便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不仅是自己的衣服,他们还撕扯起身边人的衣服,不管男女都和疯了一样互相生拉硬拽,那野兽般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就好像着了魔,让人不寒而栗。
场面几乎失去控制,坐在地上的道姑突然睁开双眼,犀利的目光从人群之间一扫而过,她从地上弹至半空,手中拂尘挥舞,口中振振有词,顷刻间,所有人的眉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点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砰”的一声,道姑大臂一挥,身后的庙门紧紧阖上。
香味消散不少,村民们如梦初醒,发现自己衣不蔽体,脸上顿时吓得惨白,有的妇道人家尖叫着跑开。
虽然刚才被香气迷乱了神经,但大家都清楚地记得发生的事情,也马上明白过来是道姑施法救了他们,当即对道姑顶礼膜拜。
吕村长的定力算不错了,刚才闻到香气,只是感到头晕眼花,并没有做出任何出轨的动作,对刚才道姑的能力也看的清清楚楚,虽然对这突然出现的道姑身份还有所怀疑,但这香味的可怕让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上前一步道:“多谢侠道救命之恩,清水村蒙受这香气毒害已然半月有余,我身为村长,却始终调查不出背后的阴谋,烦请侠道再施大法,替我们收了这庙中的妖孽,只要能还我清水村的太平,我们全体村民必当对侠道感激不尽,道姑有任何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贫道自出山以来,抓过的大妖小妖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这不断散发异香的妖怪还真是没见过,我看那佛像前放了两只陶罐,里面装着骨灰,不知死去的是何人?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吕村长觉得这位道姑不是一般人,想要瞒她什么事绝不容易,此番须得仰仗她捉住妖孽,如有隐瞒,怕于捉妖无益,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驱逐难民、发现和尚、李寡妇的死以及后来的失踪事件全部说了出来。
吕村长在讲完这些故事后,一声叹气坐倒在地,对那道姑说道:“侠道,这年头世道不好,难民逃窜到清水村也只是想寻条活路,但我们为了自保,硬是把他们逐出了村子,此举不合大义;两位和尚在我们村里惨遭毒手,死的不明不白,我们既无法查明真相,又没能好好安葬,这又不合小节,老天要惩罚我们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一切都是我这个村长的责任,是我没能尽职才导致这些惨剧的发生,如果两位和尚的魂灵想要报复,冲着我一人来就好,请不要再伤害村民们了,我求求您,给他们带句话吧,把我这条命带走,放过这一个村子男女老少吧!”
吕村长说完这段话,身后的村民全都跪了下来,替村长求情,请道姑作法,一时间骚动不止。
那道姑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突然对吕村长笑道:“村长,你有句话说对了,这一切的灾难确实是你的责任,不过这两位和尚的冤魂要的可不是你的命,而是你家里藏着那位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