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殉葬场里听到任何声音都足以把人吓得半死,更别说是这般毛骨悚然的女人哭声。但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周一尘偏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这声音对他来说算不上吓人,只是尖细刺耳的音调让他从心脏到肌肉都颤抖得难受。
他准备去看个究竟,要是个美女姐姐,能救就救一把,顺便也了解一下自己到底身在哪朝哪代。
周一尘从地上取回那只断骨,在心里默念:这位大侠,小弟深夜路过此地,人生地不熟,又碰到女鬼叫魂,好在您老人家显灵,为我指明了前路,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小弟一把,我一定把您这根腿骨带出大山,入土为安。
周一尘双手举起人骨火把,对着地上一具无头断腿的尸体拜了几拜,小心翼翼地向着深渊更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走了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山涧里的尸体渐渐少了,他的身边终于只剩下一些碎石杂草,耳边安安静静,女人的哭声也听不到了。他独自一人举着绿幽幽的磷火站在两座峭壁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刚刚声音明明是从这边传来的,怎么走了这么远,什么人都没看到?他回头往来路看了看,身后一片漆黑,难道那人藏在山壁的某个角落里,自己错过她了?
手上传来“簌簌”的声音,周一尘低头一看,大侠的腿骨已经烧得只剩下手指的长度,那微弱的火苗左右飘忽两下就熄灭了,山涧又回归到无边的黑暗中。
周一尘心里暗悔,刚才急着离开殉葬场,捡人断骨的时候又有些心虚,也没多拾几根,这下好了,应了顾城那句话,只能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了。
他把断骨收进衣服里,双手平伸,像盲人一样摸索着前进,行了半天,气喘吁吁也才走出两尺的距离。他摸到身边的峭壁,坐下来休息。
没有光源也没有声音,根本没法辨别方向,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干脆等到天亮再作打算吧,可是这天气是真冷啊,若是坐着不动怕是会被冻死……
正想得焦急,周一尘突然感到自己放在地上的右手被什么液体溅到,没过两秒,又有几滴溅到手背上。
他被满山谷的死人吓得不轻,赶紧把手缩回来,搓一搓、闻一闻,什么味道也没有,还好,只是一般的水而已。可是这天上没下雨,地上没淌河,哪里来的水滴?
周一尘趴在地上,向左前方摸索过去,寻到了一个小水洼,从水洼的正上方滴下一滴一滴的水珠,击打着水洼,水洼里的水被击得四处乱飞,有的就溅上了自己的手背。
他顺着水滴落下的轨迹向上望去,顶上黑洞洞的一片,遮住了星光璀璨的天空,他仰着头后退了两步,天空又出现在视野里,再进两步,又不见了。这下明白了,自己站在了一个山洞的洞口。
周一尘向洞里望去,如墨汁一般的黑色,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洞里的气流明显更加暖和。他想进去看看,却又怕这黑漆漆的洞里藏着什么野兽,进去之后不知道可还有命出来。
这时,一阵刺骨的寒风从他的后背扫过,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心里骂道,管他奶奶的,这洞里再怎么恐怖也比在外面守着一堆尸体冻死强,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还没走出两步,他“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摸到脚踝旁边的东西,是一根硬邦邦的长棍一样的东西,至少有人的大腿那么粗,有了刚才的经验,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某种巨大野兽的尸骸。
虽然心里害怕,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把那木棍带在身边,管它是棍子还是骨头,留着防身也好。
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里走。两只手依旧在胸前探路,没过多久,这山洞就走到头了,前方有一整面墙壁挡住了去路。
这面墙奇怪的很,软绵绵的,手感和海绵一样,而且散发着温热,手刚一碰上,全身涌入一股暖流。太舒服了,这是什么土壤这么软?周一尘懒得多想,紧紧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微热的气流瞬间将他包裹,他打起瞌睡,昏昏沉沉就要睡了过去。
突然,后背靠着的墙壁一阵塌陷,周一尘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他大吃一惊,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眼前飞过无数黑影,全部向他压了过来,如大海的巨浪立刻将他淹没。
糟了,刚才靠着的才不是什么墙壁,而是这山洞里的野兽啊。突然十几个丑陋的怪脸凑到了周一尘的眼前,这些脸孔十分诡异,圆鼻子小眼睛,两个菱形的大耳直挺挺的,他们一个个挤在一起,咧着嘴露出尖细的獠牙扑了过来。
周一尘吓得半死,赶紧背过头去,从腰间抽出刚刚捡到的厚木棍就大臂挥开,敌兽数量太密,被他这么一挥,还真的打倒了一片,他得了一点空档,正要突围出去,又一大片怪脸飞了过来,在他面前乱叮乱咬,堵死了他出洞的道路。
周一尘只能一边挥动木棍防守,一边向后退去,这些怪脸立刻蜂拥而上,咬上了他的手臂和大腿,剧烈的疼痛在身体各处游走,不光如此,被咬到的地方,血液被迅速地吸走。妈的,这鬼东西还会吸血!
周一尘奋力甩掉身上粘着的怪脸,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去,“咣当”一声撞上了一面坚硬的东西,这下不用摸,他也知道这个洞真的到头了,身后是一整块坚硬无比的石壁,石头的凉意从他的脊椎透了上来,面前无数不明飞行物还在猛攻。
他的力气快用完了,渐渐陷入绝望:真没想到,我周一尘竟然是被一群不明生物杀死在这样一个不明地点又不明时间的山洞里,什么叫死的不明不白,我算是见识到了,真他妈不甘心……
周一尘摸着墙壁的那只手完全没了劲,无力地垂了下来,“梆”地碰到地上一个坚硬的东西,这东西和周围地面上柔软的土壤很不一样,他试着挪动,却根本抓不起来,他的五指在这个东西上迅速地摸索开来,越来越觉得那东西活像一个圆形的转扭机关。
周一尘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转,沉闷的摩擦声从身后缓缓响起,他的身体随着背靠的墙壁转了一百八十度,野兽嘶哑的吼声跑到了脑后,他进入了另一个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