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明知道叫醒沉醉的人是件残忍的事,可苹果还是做了,她轻声说道:“这里是姓顾的地方,我们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金如意果然伤了神,艰涩地点了下头:“我知道。我也就过过瘾而已。”
苹果越加心酸,搂着金如意的腰说:“等以后我能攒钱了,也让你住大房子。”
“好咧,我等着。”金如意笑着,眼中一抹无耐与迷茫闪过,“你去看看你姐吧,我整东西去。”
有了功能齐全的书房,金桔再不用像从前一样窝在卧室巴掌大的桌子上画画了。她对书房里的一切都非常满意,除了桌上摆着的顾允东的照片。可能是因为不太熟,也可能是因为占了地盘,总之见到苹果一来,金桔就像是终于找着了垃圾桶一样,将那照片塞进了她的怀里。
“她是你亲叔叔。”苹果笑了笑,将照片摆回书桌。
金桔愣了下,拿起照片又塞了回来,自顾自地摊开画纸画画。
苹果看着手中照片,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长得也不丑啊,怎么就没个待见你的?”拿着照片退出书房,想了想,客厅餐厅书房金如意的卧室金桔的卧室似乎都不能摆,那就只好摆剩余的那个卧室,顾允东说是母女仨可以偶尔聚下,可自己能有几天在的,就摆那吧。
刚放好照片,苹果隐隐听到楼下有人在叫自己,推开窗一看,顾允东正朝她挥着手:“钥匙,车钥匙。”
她一摸口袋,还真忘还给他了,大声应道:“在我这呢。等一下,我给你送下来。”
顾允东在车旁站了一会,苹果就到了。
“给你。”钥匙递了过来。
他拿过上了车,脸色依然不太好。
“哎,你上哪?”她多嘴一问。
他果然没好气地回道:“你管太多了。”跟着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问都不能问。”苹果郁卒,他该不会是后悔接金如意和金桔过来了吧。
顾允东将车开出北辰星就停了下来,他烦闷地抽出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事实上,他的烦躁不郁与苹果所想完全两回事。
早上陪同许婧娴去医院,医生严肃指责了她不把自己双腿当回事。他才知道,她的舞馆并没有请老师,而是她自己亲力亲为,每天指导练习做示范的时间不短于四个小时,而昨夜她在上课时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给他打电话时正痛得眼泪直流。
他在听完这些时,心中恻隐渐起,忘了要套她的话,发自真心地安慰和哄劝。
她在抽泣中抓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不缺女人,我也不介意你有过多少女人,我想回到你的身边,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他陡然沉默,曾经,她确是他的心头至爱。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曾走出情伤,以为自己没她不可,可当她突然出现在机场,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没有想像中惊喜兴奋时,他才知道三年的时间,她已然被他供成了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符号,而他却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太多,以为放不下的不知何时早已放下。
也许永远就有那样一类人,能把一个人或爱或恨地记挂许久,可当那人突然出现时,他又惊奇地发现,自己坚持的理由早已不再是最初的爱与恨。
顾允东就是这样。
“对不起。”这是顾允东沉默许久后的话。
“为什么?”许婧娴问,明媚的双眸里水汽弥漫。
“我在我爸面前发过誓……”真话或许太会伤人,他选择了一个看似牵强的理由。
她不死心地强硬:“那又如何?天底下没有赢得过儿女的父母,你要真想和我一起,老爷子哪里阻挡得了?”
“可,我不想让他失望。”
“允东……”许婧娴苦涩一笑,长久以来不敢面对的某种事实,终被他此时的态度所证实。他说不想让父亲失望,事实上已在告诉她,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心里头有人了?”她问。
顾允东沉默。
“是果果吗?”
他猛地抬头,幽深的双眸惊疑未定。
“真的是她?昨晚……”许婧娴更惊讶,难道昨晚她隐约听到的那些,真的是出于他喜欢上了她?
许婧娴的心倏地一阵疼痛。眼前这个男人她了解,要真下了决心做一件事,那他就会不顾一切坚持到底,苹果是养女,区区辈份对顾允东来说算得了什么?自己何尝又不是笃定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将彻底忘记过去,所以才会借房借场地。而现在,这种自信的笃定似乎正要被他萌发的新的感情所动摇。
在许婧娴探究审视的目光下,顾允东心乱如麻,他头一次有了外强中干的坚持:“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我侄女!你这样讲算什么意思?”
“可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谁说没有?”顾允东大声打断,见她怔神才突然想起苹果对外的身份,一直以来就是顾允年的养女。是自己太过紧张,才会草木皆兵。“我们的确没有血缘,但她是我爸认的孙女……,你不可以乱想,更不要乱讲,以免伤害到无关的人。我不可能也不可以喜欢上她。”
他重重说完,末了那句话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不可能也不可以喜欢上那个女孩。
尽管疑惑未消,但顾允东如同愤怒的抢白,成功令许婧娴变得轻松,她挽上他小声道:“对不起,是我想偏了,你别生气。”
顾允东身体僵硬,内心烦闷得不行,虽弄不清根源究竟在何处,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不该再给许婧娴幻想的余地。
他慢慢拔开许婧娴的手,认真说道:“婧娴,别再这样了。那年你走,我伤心过,渐渐也悟出了感情的事其实并没自己想像的简单,它有太多附加条件。诚如你说的,不在乎我有过多少女人,可我却很清楚,那些女人更多的还是冲着顾允东的身份和背景。我愿意为女人花钱,但决不会再轻易掏心。也许正是因为明白了这点,所以我现在……不太想谈感情,你能理解么?”
许婧娴脸色涨成紫红,又羞又愧尴尬至极。自己回来有多少是出于爱他,有多少又是出于他的身份与背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顾允东明了般轻笑,心内有失落但更多的却是释然。三年,他终于彻底走出为自己划下的牢。他很难想像若没有遇见那个冒牌侄女,没有莫虚有的乱伦背负,那次在机场自己在见到她时,是否会像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然后捧着她的半颗真心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