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青扶快步进门,看到宝银虚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边站着一脸焦急的霍靖。
他上前端详了下,眉头紧锁。他知道,宝银最近晕倒的次数密集了,看来,毒气扩散的步伐快了。
霍靖劈头问道:“她怎么了?刚刚还挺好,怎会突然晕去?”
炎青扶风清云淡道:“她只是累了,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霍靖疑惑地朝宝银看了下,又心疼地皱了下眉,轻轻拾起她苍白的小手,合在掌心。
她,被自己折腾得够累了,是自己,对不起她。
恋恋不舍地放下,小心地将她的手塞进温暖的被子里,转过头,朝炎青扶使了下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出门去。
走进附近的院子,炎青扶还没开口,霍靖便一拳朝他打去,他躲闪不及,脸上吃了下,嘴角流出血来。
霍靖喝道:“炎帝,你救我于险境,我霍靖此生必以命相报,但今天,我还是要打你一拳,这一拳,是为苏宝银打的!”
炎青扶抹去嘴角血印,只淡淡望住他不语。
霍靖逼上前,“你凭何将她拖入这场争斗?她跟这些男人的事有何关系?我霍靖顶天立地,怕哪个不成?若谁敢来犯,我与他决一死战便是,不需她为我牺牲落难,身陷险境!”
炎青扶心中叹道:果然,事情还是失去了控制,但仔细想来,宝银有霍靖这份铮铮之爱,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淡然道:“这些都是宝银自愿的,我没有逼她。”
霍靖道:“她是我霍靖的女人,从今天开始,我来保护她,她的一切安危福迹,由得我来作主,你炎帝是她大哥也好,朋友也好,请退避三舍,霍靖在此谢过了!”
说完,利落地抱拳,转身而去。
炎青扶在身后冷哼了声。“霍靖!你真保护的了苏宝银?”
霍靖转过身,一脸不可置否。
炎青扶却冷笑着走上前,探近他的脸庞。
“霍靖,我原以为你成长为真正的男人,现在看来,也只是个冲动可怜的莽夫而已……”
霍靖脸色一变。
炎青扶继续冷笑。“作为一个男人,如若想保护自己的女人,喊着惊天动地的口号便成了么?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便可以了么?你以为,凭着一已蛮力,便可天下无敌了么?”
他说着,眼睛里泛起湿润的薄雾。
“真正的爱,是包容,是隐忍,是默默相望。是为了她可以放弃所有,甚至是她本人,你可知,她与你在一起,要付出多少的代价,要承担多少她所承担不起的害怕与恐惧……你若为她好,怎可不对这些视而不见?你若真对她好,不应给她一点压力和负担,懂么?”
霍靖赤红双眼,身体虚晃一下。“我未想过给她负担,我只想对她好,希望她幸福快乐,我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那就先理清你自己,管好你的国家,解决所有的麻烦,这样,你才能给她幸福,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霍靖靠在树上,说不出话来。
炎青扶的话,象把厉剑,刺入心口。是的。没错,自己身处惊涛骇浪之中,连自身都难保,哪来资格说要保护自己的女人?若不能消灭秦轩逸,他又怎可能与宝银归隐山林,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
五常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陛下,宝银姑娘不见了……”
宝银是被一种颠簸的感觉震醒的。
她的头很痛,以至于视线非常模糊,模糊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突睁开眼,脑子刹间闪电掠过。
“我在哪儿?”她惊呼,一跃而起。其实她不用问,这样的颠簸, 一定在马车上。
她不信地朝秦轩逸看看,他却面无表情,眼睛似暗夜鬼魅。她心一凉,自己为何在这里,自己难道不应该在那小气王爷温暖的怀抱里?
她没多想,一下掀开马车的门帘,欲冲下车去,一只大手掳住了她,她动弹不得,狂叫起来。“放我出去!”
秦轩逸只微微用力,她便象片树叶般,落回到原来的位置,她不管,又跃了起来,他用身体挡住她,她却抡起手便给了他一个巴掌。
一声清脆的“啪”落下,车内安静了半刻,他隐忍朝她望去,她却杏眼含怒,毫不退让。
“你只会在众人面前装作对我好么?”他眼中隐有悲切。
宝银干脆道:“是!我全是装出来的,我心里从来没有你……”
“你不是想挑起一场战争么?”
“我后悔了!”宝银声调高了三度,忽然热泪盈眶,“我后悔了!后悔了!我现在只想和小气王爷在一起,我一分一秒也离不开他!他如果见不到我,现在一定很着急,很难过,我能想象他的难过,一想到他的难过,我就不能活……你这个混蛋,你快放我走!放我走!”
她发疯似地朝秦轩逸打去,他却不躲,拳头落在他身上,隐约有了泪光,终于,他抬手,一把制住宝银,宝银用尽力气挣扎,他唰唰唰点了三下穴道,她便动弹不得,只得怒睁着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秦轩逸,你这个混蛋,混蛋!”她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却面不改色,只微微侧身,靠在一边,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一个军士探进马车。“陛下,楚军追来了。”
秦轩逸面不改色,只冷冷道:“设下弓弩手埋伏,其余人快速过江,烧掉浮桥!”
“遵命!”
宝银又急又担心,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流,秦轩逸却只淡淡朝她看了眼,又重新闭上了眼。
……
霍靖一路狂奔,远处江涛汹涌,隐约见到火光冲天,他快马加鞭,直冲上去,却从两侧草丛里射出几百道银光来,众将士惊呼:“陛下小心!”
他却置之不理,狂舞着手中银剑,挡去满天遍野的箭雨,终于飞奔至江边,却见浮桥已被烧掉大半,远远的对岸,秦军的身影已渐渐远去。
他的心似是瞬间掏空,脑中充血,滚下马来,朝着水里涉水冲去,众将士们见状,吓坏了,齐齐围住他,哀求声呼喊声不断。
他浑身湿透,泪水满面,望住宝银远去的背影,忽然仰天长吼。
“宝银……”
手中长剑,在水里重重划出一道霹雳,含泪指住远处,一字一句道:“秦轩逸!我霍靖发誓,不夺回苏宝银,誓不为人!”
翼宫幽远,凝重的宫墙,如牢笼,压得人喘不气来。
宝银穴道才一解开,就从窗子爬了出去,溜过漫漫长廊,找到最矮的一处宫墙,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才爬了一半,就重重摔在地上。她来不及揉痛,一溜烟窜起,又朝上爬去。
一群宫女追来,手忙脚乱的将她攒了下来,她朝她们挥舞着拳头,宫女们只得围住她,不敢上前一步,生怕伤了她。
秦轩逸闻讯赶来,宝银一见他,抡起地上一块石头便朝他扔去,他轻轻一躲,所有人发出一阵惊呼。
“宝银,不准胡闹!”他眉一皱。宝银对着他哇哇大叫。“放我回去!我要回去!”
秦轩逸朝身边人示意。“把她关起来,她若再出门一步,孤要你们的命!”
……
闹腾了一天,宝银终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夜深人静,秦轩逸结束一天的国事,疲惫着身躯走进她的房间。
“苏姑娘睡了。”宫女小声禀报。
他手指嘘了下,示意不要惊醒她,推门而入,看到一个柔弱的身影,安静的躺在床上。
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望住她的脸庞。月光明媚的洒在她的侧面,更显清晰瘦小的轮廊,让人心生怜惜。
才这几天,她便瘦了许多。
他心疼地朝她的脸抚去,待快碰到时,却又停了下来。
这份美,让自己心生胆怯……
忽然想起从前。
她调皮却又认真地对自己说:“将军若不是好人,那天下便没有好人了。”
她又说: “秦将军!我们来玩游戏如何?”
两只小蜜峰啊,飞在花丛中啊,左飞飞,右飞飞,飞啊“啊啊”, 飞啊“啧啧”
……
忽然哑然失笑,笑完,心里却更凉了。
若时间停止在那一刻,永远也不前进,多好。世间的美好不过如此,自己却就这么不经意地失去了。
那时的她,应该还没有爱上霍靖吧。那时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竟就这么错过了她。
他又朝床上的女人望去。
她在作梦吧,梦里全是她的小气王爷吧,她好象又似在哭,是自己害得她哭吧,可是自己就是放不开手,舍不得啊。
他想拥她入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安睡,他的手伸去,却还是停了下来。
罢了,不再打扰她的梦了吧,让她在梦里与霍靖相会吧。
嚯下起身,狠心地将目光收了回来,抽身离去。
……
清晨。
宝银睁开眼,见到一群宫女站在床前,有的拿着洗漱用具,有的拿着衣袍,还有的,拿着正冒着热气的食物。
一见她醒来,众人齐齐躬身,“苏姑娘早……”
宝银直嚷:“都出去,都出去!我不吃,不洗,不打扮!饿死丑死算了……”一头钻进被窝,再也不理她们。
逃不出,绝食好了吧,秦轩逸,你能拿我怎么办?
……
“禀报陛下,苏姑娘一天都不肯吃东西。”宫女向秦轩逸禀报。
他放下奏折,快步朝宝银的房间而去,远远的,便听到碗筷掷得粉碎的声音,还伴随着宝银的怒吼:“我不要吃,我不要吃,全扔出去!”
他心如绞痛,只对身边人喝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叫她吃下东西!”
“遵命!”唏里哗啦,一大群人全跪下了。
……
三天过去了,宝银滴米未进,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身体虚弱地只剩下一层皮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轩逸听闻赶来,见她半死似地躺在床上,顿时心又痛又急,将桌上所有物件唰下全掳到地上,只听砰里咣啷,一连窜的声响,所有人全跪下了。
“给我全拖下去斩了!”他指着他们骂着,连身体都摇晃起来。
哭天抢地的求饶声响起,他却怒不可竭,只跌坐在床边。一把攥紧宝银的小手,心疼得泪水夺眶而出。
一位大夫抱着药箱赶来,上前将药水滴进宝银的嘴唇,却全又顺着嘴角流到了一边。
“陛下……苏姑娘她……”大夫手足无措地望住他。
他暴怒,猛扇了大夫一个耳光,大夫滚落一边,再爬正身体,边磕头边哭道:“陛下……苏姑娘她似乎抱定死的意愿,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秦轩逸转头望住苏宝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霍靖,可以弃性命不顾,为什么,你要这般来伤害我秦轩逸,苏宝银,你果然狠,狠到家了,你掌握住我秦轩逸的弱点了是么?你以为我会因此放弃么,不会,决不会!
他拿起药碗,含下一口药,又扶起宝银,用嘴唇对住她的嘴唇,一点一点地灌进药去,一大半流了下来,却终于有一小口入了她的嘴,他心中一喜,又含着一口灌进去……宝银虚弱的睁开眼,却见秦轩逸的嘴唇与自己近在咫尺,瞳孔骤睁,“唔……唔”拼命挣扎,秦轩逸却死不放手,坚持着将药水灌进她口。
终于一番折腾,宝银身一软,又重新晕了过去。
秦轩逸起身,心里痛道:苏宝银,这是你逼我的!
只道:“将她手脚缚起来,从今天开始,撬开她嘴,将药和饭菜,给我灌下去!”
……
几日下来,宝银终于吃进了东西,却无奈被缚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每每恢复力气,她便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绳索,但最终都筋疲力尽重新晕过去,待醒过来,她便不甘心地再挣扎,手腕被勒出深深血印,但她却不觉痛。
她满脑子,只有霍靖的脸,她可以想象他的脸上有多么焦急,一想到他的模样,心里便疼得要命,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不管怎么样,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她朝身边的宫女求饶。
“姐姐,你放开我好不好,你放开我,我就乖乖吃饭。”
宫女叹息。“苏姑娘,我若是放开你,你就一定跑了,你若是跑了,我们这里一百多号人,就肯定没命了……苏姑娘,你行行好好么?”
苏宝银摇着头,直道:“我好好跟陛下说,让他全放过你们,陛下听我的话,肯定不会杀你们。”
“苏姑娘,你这么说,意思还是要跑是么?”那宫女一脸无奈。
宝银含泪,“姐姐,我的手又酸又痛,我的背已经僵成了一块冰,你让我起床松松筋骨好么?”
宫女坚决的摇摇头。
“那我内急!”宝银直嚷。
那宫女没办法了,只得松开她的绳索,她一溜烟从床上跃起,便朝着门口跑去。
宫女大惊,“姑娘,别跑!”
宝银哪管她,只飞身朝门外跑去,才一出门,就撞上了刚刚准备进门的秦轩逸。
秦轩逸一把抓紧她小鸡般的身体,径直拎到了床边,苏宝银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他痛得咧牙,手一松,她却又逃下床去。
他火了,一把擒住她,将她抛进床里,唰唰点住她的穴道。这下宝银消停下来,只有一张嘴,还不停。“秦轩逸,你放我走,放我走!”
他伸手捏住她的小脸,让她正视着自己,深深的悲伤从眼底流出,她看见自己心里的血痕么,难道,秦轩逸对她而言,就有这般可怕么?
宝银终于安静下来,屋内透着一股死寂。
过不久,秦轩逸唰下起身,只冷冷扔下一句。“三日后,大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