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湖朝宝剑制造人住的山和埃诺的房子远远望去,这时候又有几只船驶过来。湖面行驶着很多的船,船上坐的人我都不认识。可是我看得清他们个个脸色苍白,身材矮小,太阳和蓝色的湖水,使他们显得异常惊异和兴奋。过去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太阳,如今太阳高悬在空中,照耀着他们周围的湖水和山坡,景色是那样的宜人。只有城堡峭壁上那大堆石头让人看起来觉得不舒服,但是我想,总有一天那堆石头上会长出苔藓,总有一天它会被柔软、翠绿的苔藓完全覆盖住,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边曾经是骑士卡托的黑暗的城堡了。
我曾经看到过一种粉红色的花,它们在苔藓上长得很好,它们长在长长的茎上,外形很像小小的吊钟。将来在骑士卡托城堡的苔藓上也许也会长出这种粉红色的花朵,我相信那里最终也会变得漂亮起来。
回家的路虽然很长,但是大家一起走就觉得容易走了。小孩子骑我的米拉米斯,特别小的孩子骑小马驹,他们觉得非常高兴。我们其他人步行,这样一直走到那片幽暗的森林。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像过去一样,幽暗的森林里洒满了月光。我们走进森林时,那里一切静悄悄的,但是米拉米斯却疯狂地嘶叫起来,森林的远处几百匹白马也跟着疯狂地嘶叫起来作为回应。它们朝我们跑过来,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小马驹也叫起来,它想像大马一样高声、疯狂地嘶叫,但是它的声音很低很弱,我们几乎听不见,不过那几百匹白马肯定听到了。啊,它们为小马驹返回家园欣喜若狂,它们挤在它的周围,都想接近它,摸一摸它,来表达对小马驹的无尽思念。
现在我们有了几百匹马,谁也用不着步行了,所有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坐骑。我骑米拉米斯,像平时那样,丘姆—丘姆还是坐在我的身后,因为除了米拉米斯以外他不想骑别的马。还有一位小姑娘,她是我们当中最小的,所以她骑上了那匹小马驹。
我们浩浩荡荡地穿过森林,几百匹白马在月光下显得漂亮极了。
没过多久,我看见树林里露出点儿白色,这是织布老人房子周围的苹果花。一簇簇柔软的苹果花挂在房子周围的苹果树上,这房子像极了童话中的房子。我们听见房子里有响声,米丽玛妮说:“是我母亲,我母亲正在织布。”她迅速跳下马背,对我们挥手说:“我真高兴,现在,我已经回到家里了,我真高兴在苹果花还没谢之前回到家里。”
她沿着苹果树中间的小路径直跑过去,跑进房子,这时候房子里织布机的声音停止了。
我们和米丽玛妮及她的母亲告别后,就继续上路,因为我们离绿色草地岛还有很长的距离,我很想念那里,想念我的父王。由米拉米斯带头的几百匹白马一起跃上幽暗的森林上空,再跃上群山的上空,它们从空中飞向绿色草地岛。
我们到达黎明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那个护桥人刚刚把吊桥放下。当几百匹白马昂着头,披散着马鬃飞过大桥时,大桥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护桥人吃惊地站在那里,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们。其中一个人突然掏出号角大声地吹起来,清脆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绿色草地岛,各家各户都飞奔着跑出来,他们都曾因失去孩子而悲痛欲绝,现在当他们看到,孩子们都骑着白马回来了,真是又惊又喜,被抢去的孩子就这样骑着白马回来了。
白马继续在草地岛上空飞奔,我们很快就到了我父王的玫瑰园。
所有的孩子都在那里下了马,他们的爸爸、妈妈跑过来,他们当时的做法跟几百匹白马看见小马驹回家时的情景差不多。努努也在那里,他的奶奶、吉利和他的姐妹,丘姆—丘姆的爸爸、妈妈,还有很多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他们一边哭,一边笑,拥抱着、亲吻着这些回家的孩子们。
丘姆—丘姆把我们经历的一切讲给爸爸、妈妈听,他还没有发现我已经打开了玫瑰园的小门。没有人发现我已经走进了玫瑰园,我一个人走到银杨树底下,它们还是像平时那样演奏着,玫瑰还是像平时一样开放,一切如原来的样子。
这时候我看见他了,我看见我的父王了。他站在老地方,站在以前我去幽暗的森林和域外之国时向他告别的地方。他站在那里,向我伸出双臂,我飞快地跑去,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我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他紧紧地抱住我,小声说:“米欧,我的米欧!”因为我的父王一直非常非常喜欢我,而我也一直非常非常喜欢我的父王。我整天都很快乐。我们在玫瑰园里玩,有丘姆—丘姆、努努和他的弟兄,吉利和他的姐妹,还有其他的孩子们。他们看见我和丘姆—丘姆搭的草房子,都觉得这真的是一座非常漂亮的草房子。我们玩耍的时候也会带着米拉米斯,它可以跳越玫瑰树篱笆。我们有时也玩我的斗篷,努努的那位兄弟不想再收回这件斗篷了。
“补丁无论如何还是你的,米欧。”他说。
我们用斗篷玩捉迷藏的游戏,只要我把斗篷的补丁朝上,即使我在玫瑰丛中跑来跑去也没有人能发现我,我说:“你们谁也抓不到我!
你们谁也抓不到我!”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抓不到我。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要回家了。因为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日子,父母是多么想念他们啊!
丘姆—丘姆和我两个人留在我们的草房子里,当夜幕笼罩玫瑰园时,我们再次吹起了木笛。
“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我们的笛子,”丘姆—丘姆说,“以后如果我们彼此分开不在一起了,这支古老的曲子会引领着我们走到一起。”
正好在这个时候我的父王来接我回家,我向丘姆—丘姆道别后,他飞也似的跑回家去了。我也向在草房子旁边的草地上吃草的米拉米斯说晚安,然后我拉住父王的手,穿过玫瑰园走回家。
“米欧,我的米欧,我觉得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个子又长高了,”
我的父王说,“我想我们今晚应该在厨房的门上做一个新的标记。”
我们走在银杨树底下,夜幕像一层柔软的蓝色薄雾笼罩住整个玫瑰园。白色的鸟儿已经钻进它们的窝里,但是在最高的那棵银杨树顶上站着一只伤心的鸟儿,十分孤独地唱着歌。你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所有的孩子已经返回家,此时此刻你还在唱什么呢?
在远方的草地上,牧民们开始点燃篝火,一堆接着一堆篝火燃烧起来,火光照得夜空非常美丽。我听见牧民们在演奏,他们在演奏那支古老的曲子。
我们走到那里,我的父王和我一起手拉着手,我们的胳膊轻轻地来回摆动着,父王低着头看着我,微笑着,我抬头看着父王,脸上也挂着笑容。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
父亲就这样地轻声呼唤我。
“米欧,我的米欧。”当我们在回家时我的父王说。
夜晚已经来到了。
如今我已经在遥远之国住了很长时间,我很少想起我曾经住在乌普兰大街的日子,只是偶尔会想起本卡,因为他像极了丘姆—丘姆。
我希望本卡也不要太想念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想念的滋味让人多难受。不过还好,本卡也有爸爸、妈妈在他身边,我想他大概已经有了一位最好的新朋友了。
我偶尔也会想起爱德拉阿姨和希克斯顿叔叔,我早已经不恨他们了。我只是想,我失踪以后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如果现在他们才知道我失踪就好了。因为他们很少关心我,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我失踪了。爱德拉阿姨可能会认为,她只要到泰格纳尔公园看一看,就可以在一张靠背椅上找到我;她也可能认为,我会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吃苹果,玩着一个空啤酒瓶子或者其他什么破烂玩意;她也可能认为,我正坐在那里,眼睛呆呆地注视开着窗子的房子,那些人家的孩子们正和他们的爸爸、妈妈一起吃晚饭。爱德拉阿姨可能也是这样想的,她大概正在因为我不买面包就回家而特别生气。
但是,我想对爱德拉阿姨说,您想错了。在布塞的泰格纳尔公园的靠背椅上,你根本找不到布塞。他现在正在遥远之国的父王身边,在沙沙作响的银杨树下,在熊熊的篝火旁……在父王的呵护下,他健康快乐地生活。
邪恶的骑士卡托得到了他应得下场,正义战胜了邪恶。被解救的人们愉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米欧王子因众人的帮助,和大家共同合作拯救了遥远之国。王子在快乐地生活着,他已经渐渐忘记了乌普兰大街生活的日子,除了会思念老朋友本卡。不过,故事最后写到他偶尔也会想起爱德拉阿姨一家,这些与故事开头相呼应。那些回忆的“爱德兰阿姨”认为的东西,说明了爱德兰阿姨永远也不会明白米欧的这些经历的影响,因为她不会懂得爱,不会懂得孩子所需要的亲情和温暖,以及孩子如何才能获得成熟的力量。
“我想对爱德兰阿姨说,您想错了”,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天下所有的孩子想对他们的父母、甚至老师最想吐露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