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飞扬,你要节哀,我们都要坚强一点,这样才是给死去的人最好的安慰啊。”刘斐章的妻子拉着顾飞扬的手说。
两个人都已经妥善的安葬好了,天上的雨水还在时有时无的飘着,顾飞扬突然好像再陪父亲一会,他看着刘斐章的亲人说:“我知道,阿姨,你们先走吧,我再跟我爸爸和刘叔叔说说话。”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刘斐章妻子的伤心,她拥抱了一下顾飞扬,心酸的说:“好孩子,你有这个心,你爸爸和刘叔叔也就能感应到了,还是走吧,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停,如果因为要跟他们说话,把你弄生病了,你爸爸和刘叔叔也不会安心的啊。”
“我没有关系,阿姨,你们就先走吧,我过一会就会回家。”顾飞扬又拉过刘斐章儿子的手,对他说:“你就带妈妈和弟弟走吧,不要淋这么多雨,要回家好好照顾妈妈,你现在是家里的大男人了,知道吗?”
刘斐章的儿子懂事的点着头,拉着妈妈和弟弟的手向陵园门口走去,刘斐章的妻子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好几次,顾飞扬一直跟他们招着手,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冯悦宸看到顾飞扬还站在那里,就走过来,对他说:“怎么,你不走吗?”
顾飞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刘斐章妻子那种关心,只是冷淡的说:“是吗,那就这样吧,你到时候自己回来吧,车我要用,就开走了,你坐公交车回来。”
“嗯,好。”顾飞扬也没指望她能够等等自己,看看当送顾龙渊进焚化炉的时候,她都那么不耐烦,好像急着把这件事处理了就完事似的,根本就没有那种失去丈夫的悲伤,顾飞扬其实心里也很不满,只是不想跟她争吵而已。
冯悦宸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天空中的细雨此刻又在变大了,纷纷扬扬的像雪花一般的在空中飞舞,现在是初秋,这样的雨还真是有点凉意了,顾飞扬走到父亲的新坟面前蹲下来,那张照片也是冯悦宸拿来的,顾龙渊的照片都是很正式的,他好像很少在私底下照相,顾飞扬想了想,自己从十多岁懂事以后,竟然跟父亲没有一张合影,这让他的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了。
雨水继续飞舞着,陵园的工作人员好心的给顾飞扬拿来了一把伞,他谢过以后,撑着伞在父亲的墓前默默的看着那张照片,雨水顺着照片上的顾龙渊的脸向下滑着,就好像是他的泪水一般,顾飞扬伸出手给父亲抹去了那些雨水,这样的联想让他十分心酸,地下的顾龙渊是在哭泣吗,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到头来也没有跟自己好好地谈一谈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顾飞扬站起来,看了看刘斐章的墓,因为他的家人太悲伤,以至于忘记了拿出照片,所以他的墓碑上还是空空的,放照片的位置是一个白色的相框,看起来更加凄凉,顾飞扬走过去,还是擦了擦那个相框,想着等回到市区,还是要去他的家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他的孩子都比自己小,也许有什么地方可以用得上。
陵园里的人渐渐地都走了,天色也很阴沉,还下着雨,大家在这样的日子里看到自己亲人的坟墓,想必心里一定都不好受吧,所以那几个稀稀拉拉的来祭拜的人也是献上一束花,默默的站立了几分钟就匆匆的离去了。
其实阴雨天气真的不适合来到这里,徒添凄凉,令活着的人心里也不好受,死去的人肯定也是在地下悄悄地哭泣着吧。
整个陵园安静极了,顾飞扬看到雨水还是飘飘洒洒的飞着,陵园的工作人员一定很体谅这些刚刚失去了至亲的人,看着顾飞扬久久也没有离开,就拿了一个小板凳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举动让顾飞扬感动极了,有时候一个陌生人的一个小动作都可以让你的心里觉得温暖。
不像是冯悦宸,还是自己的父亲的妻子,她却那么的冷漠,感觉好像这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发生的不幸,她就是在履行一个自己作为妻子要做的一个工作而已,没有感情,没有眼泪累,只是例行公事,做完收工,顾飞扬的心里对她多少有些不满,怎么可以这样啊,再怎么说也是跟父亲二十多年的夫妻,相比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冯悦宸在顾龙渊的身边的日子多得多了,她就算是跟顾龙渊感情单薄,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应该好好地陪他走完这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路啊,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走掉了。
顾飞扬把小板凳放在父亲和刘斐章的墓地中间,他坐在那里,打着一把小伞,一个人的背影在空旷的陵园里显得格外的孤清,这是一个儿子在对自己的父亲忏悔,是一个像是儿子的人在对自己的叔叔忏悔。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实在放不下,顾飞扬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这几天,他哭得那么的多,从发现母亲的相册,到父亲的意外离世,不过短短的两三天,怎么会集中在这里,突然就出事了了,难道真是一种巧合吗。
墓园是那么的安静,连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很清晰,顾飞扬的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等到心虚宁静了以后,他就觉得面前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刘斐章,不管他们是不是已经死去,至少在现在,只有一个人的陵园里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看着他们,好像只是变了一个对话的方式而已。
冷静了下来,陵园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冷清,空中的风夹裹着落叶在翻飞,顾飞扬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适合思考的地方啊,生与死就在这里交汇着,刚刚离去的人们的灵魂应该在看着自己的亲人吧,他没有感到什么不安和害怕,他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乱了,就让自己在这里清理一下自己的思想再走吧。
首先是母亲的相册,那是谁放到自己的书柜里的呢?是父亲顾龙渊吗,当时又不是很合情理,因为首先顾龙渊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他只是在隐瞒自己的身世,可是从来都没有编过什么谎话,只是不告诉他而已。
当顾飞扬拿着那张双胞胎照片去质问他的时候,他只是说不知道,并没有承认是他放的,想想前后也知道,不可能是顾龙渊啊,他一直都在极力的想要阻止自己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故意的要去给他提示什么呢?
那么会是谁,难道是刘斐章,更加不可能了,他是顾龙渊最好的朋友,根本就不会做出让顾龙渊不高兴的事情来,何况二十几年都过去了,要是不告诉顾飞扬,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不能解开的秘密,顾飞扬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不是顾龙渊的亲生儿子上面去,这本身就是离奇的。
既然顾龙渊和刘斐章都不可能,还有谁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家里的佣人最老的许妈都是冯悦宸嫁过来以后才来到这个家里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在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是顾家的家丑,也算是不能外扬的了,除了顾龙谨顾龙渊,韩佳亦和刘斐章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了啊,那会是谁了?
顾飞扬满脑子的疑问,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一个隐形的人,自己看不见他,他却可以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吗,这个人难道就在自己的身边吗,太诡异了。
既然想不出来是谁,那就想想这件事情的起源和相关的事情吧。
顾飞扬伸手接了一点雨水抹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的混乱的头脑变得清醒一点,他想了想,能够把相册拿到手并且放在自己书柜里的,一定是在自己家里的人,这个人还要知道顾龙渊的这个秘密,那么唯一一个可以接近顾龙渊并且从他嘴里听到这些老旧的故事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冯悦宸了,难道是她?
几片黄叶落在了顾飞扬的脚下,他突然觉得这个冯悦宸好像不对劲,她在父亲死后的所有的表现也很奇怪,她没有太多的悲伤,就连眼泪,感觉都是很虚假的,挤出来给大家看的而已,她那么很着急的要开追悼会,要在众人面前公布顾龙渊的遗嘱,要那么早早的就把他火化并且急匆匆的埋葬了,她是在害怕吗,还是在掩饰着什么呢?
想到这里,顾飞扬心里想,就算是冯悦宸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也难保顾龙渊不会在失落的时候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告诉她啊,毕竟是两夫妻,有些话对儿子不能说,对妻子可不一定,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冯悦宸才想要让顾飞扬找父亲理论,让顾飞扬自己也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不伦之恋的结果。
再想想那份遗嘱,就算是顾飞扬自己不在乎父亲的那些庞大的家产,巨大的财富,可是那份遗嘱就是有些不对劲,现在冷静下来的顾飞扬想要好好地理一理思绪,当时在追悼会上就觉得哪里了不对劲了,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墓碑上的顾龙渊静静的看着儿子冥思苦想,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严肃,他的脸还是那么刚毅,顾飞扬看看父亲的照片,又想到了刘斐章那空白的相框,他回头一看,突然一个灵光闪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对啊,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顾龙渊最好的朋友就是刘斐章,最信任的人也是刘斐章,可是奇怪的是,那份遗嘱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刘斐章,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父亲可以预知当他自己死去的时候,刘斐章也不在这个人世了吗?他怎么会知道刘斐章在公布遗嘱的时候,已经不可能再给他做什么见证了呢?
整个遗嘱上,且不说对刘斐章这样的老臣子,老朋友的安排,就连一个见证人都不是他,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对,这里实在太不合情理,父亲要是觉得自己身体抱恙,要早早的立下遗嘱,怎么也不可能不让刘斐章知道啊,在顾飞扬看来,刘斐章对于父亲,比冯悦宸更加的可靠,更加的值得信赖,这么庞大的产业,这么郑重的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刘斐章排除在外的,这是说不过去的,顾龙渊绝对不会背着刘斐章立一个这么离谱的遗嘱,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