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妹妹同时爱上一个优秀的男人。男人衷情于姐姐,两人相恋不久便结了婚,一年后生下一个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惜故事总是不甘于平淡,偏以阑珊写终局,好景不长,不过三年的光景,从小患有心脏病的姐姐在某一天突然病发去世了,临死之前哀求丈夫让妹妹代替她,照顾年幼的孩子,让完满温馨的家庭延续下去。众所周知的是,男人虽然接纳了妹妹,心里却一直深爱着已故的妻子,他视她留下的与她愈发相像的孩子如珍宝,不肯再与现任妻子生下孩子,于是表面上美满的家庭实际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奄奄一息地维系着它的只是与一个死人所作的好意的承诺,悲怆而痛苦。就算姐姐化成了一撮灰烬,就算交给了她她所心心念念的,妹妹还是无法得到注定不属于她的东西。
“其实夫人也挺可怜的,不过是想要属于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孩子……”小怡回想着从老阿姨们那听来的故事,眼前浮现出李婉清时常独自站在窗口静静地等待戴彬回家的场景。虽然她过着这样富裕的生活,想必也未曾真正开心过,礼貌得疏远的爱人,阻碍自己幸福的孩子,恶毒的流言蜚语,到头来她是不是一无所获,蹉跎了年华,只留下满腔的哀怨?想起有时候夫人许久面无表情地望着小少爷,现在小少爷又是和夫人出去后才音讯全无……小怡不禁一个哆嗦,主人家的事不是她能管的,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已经到了给白雪喂食的时间了,那只淘气的小猫又跑到哪儿去了?
“白雪……你在哪……”小怡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小猫,嘟囔着一句“难道跑出去了”,便向后院走去。青葱欲滴的庭院安静得诡异,淡淡的泥土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小怡低头的时候,发现鞋子的边缘粘了些许被染红的白毛,前面的草丛中也有。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白雪受伤了?!她想也没想,慌忙寻着血迹一路找去,最后在花房前面停了下来。从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微弱的猫叫声让小怡却步了,那种怪异的惨叫像小虫子一样挠得她心底发慌。
“白……白雪……快出来……”小怡压着嗓子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猫叫戛然而止,融入一片死寂。小少爷喜爱的猫,要是照顾得不好,她会受罚的。小怡跺了跺脚,牙一咬推门而入,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欲令她作呕。
“好饿啊……”
小怡动也不动地垂着脑袋,张大着嘴巴死死地盯着那双直直注视她的眼睛——只不过对方只剩一个头。白雪血红的脑袋无声地搁置在她脚边,两颗琥珀色的眼球泛着灰白的死光,黏腻的毛上是粉红色的碎肉。
“好饿……怎么办……怎么吃都吃不够……真的好饿……”像是呻-吟,像是叹息,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那般令人战栗,那声音一寸一寸地靠近,一点一点啃食着小怡的理智。
“夫……夫人……”小怡瘫软地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对面的人把生鲜的血淋淋的肉塞进口中咀嚼——那张血红的裂嘴竟然活生生地长在李婉清后脖颈上,森然的獠牙撕碎着猫肉,也摧毁了小怡的意识。恐惧呼啸而来,她机械地张合着嘴巴,却听不到一丝一毫自己的声音。
李婉清面无表情地将转过头来,身体里的骨头像被扭断一般,她斜斜歪歪地站立着,原本的高贵清雅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她精致的裙子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和污渍,以及眼中嗜血的贪婪之光。
“嘿嘿……”李婉清低低地笑了一声,木偶一般僵硬地提起两只胳膊,缓缓地朝猎物移去,她的头发开始疯狂地长长。“这么大一只……这么大一只……一定能饱的,一定不会被饿死了……”裂开来的嘴巴仿佛也感受到满足的喜悦,不住地一张一合,带动着李婉清的脑袋前后晃动着,发出生硬的“咯咯”响。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我是小怡!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好怕……好怕啊……”女孩子绝望地哭喊着,瘫坐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一点点往后挪动,垂死挣扎。浓郁的花香遮掩不住剧烈的腥甜,红艳的花瓣被覆上温热的血液。在那副像被拆散的身体扑向自己的一瞬间,小怡从她癫狂的眼中看见了自己脆弱的倒影,以及那个熟悉的眼神——那是脚边被扯断的猫头上一双琥珀眼球里的眼神。
——恐惧到世界失色,绝望至万籁失声。
什么都好,只要能喂饱自己,就不会再那么空虚了吧……那如果,能吃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呢?
“头儿,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张瑞心里一毛,顿下脚步,扯了扯江牧天的袖子,指着戴宅的一个方向,“……是惨叫,在那边。”
这小子的听觉比起常人来不是一般的灵敏。江牧天问:“你确定?”今天来是为了通知戴家案子的进展,今天罪犯到局里自首时神智有些混乱,过了不少时间才冷静下来。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平日里小偷小摸惯了,昨天偶然间在超市外面看见了李婉清的车,一眼就瞧出不是一般的值钱,本来也没打什么心眼,没想到随手一开,门竟然没锁,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钥匙也在车上,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毫不犹豫地上车一溜烟逃走了。他说这肯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好运,所以才没有意识到好运用尽之后就是接踵而至的恶果,怀孕七个月的老婆突然小产差点连命都没保住,在家睡觉的老母亲醒来之后发现肚子里被灌满了水,受惊之后便一病不起,他自己也是夜夜噩梦,在半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胸口坐着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瞪着他,一瞬间他差点被吓得归西。对,就是那个车上的孩子。
鬼孩子。
他说他后来才发现车后面躺着一个小孩,并且早已浑身硬冷死去多时。出了人命他很害怕,就将车丢弃在郊外的旧工厂,并且在后面隐蔽的位置挖了一个洞将尸体填了。没想到却被小鬼缠上了,他已经快被折磨得疯掉了。
如果戴希峥在车被偷走之前就已经死了,那最可疑的就是李婉清。这一点江牧天早就怀疑到了,把孩子独自留在车内,还忘记锁门,有哪个妈妈会这么大意?哪怕是继母。除非她是有意的。所以必须找到李婉清。现在已经在旧工厂后面挖出了孩子的尸体,等化验结果一出来,就可以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了。
江牧天示意张瑞带路,让其他人先去主宅找李婉清。
走进花房的一刹那,张瑞痛快地弯下腰吐了。连向来面不改色的江牧天,在看到面前血肉四溅碎骨横飞的场景时也脸色苍白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单凭人的力量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江……江队!我们发现李婉清了!她的样子很不对劲啊!”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慌张的叫声,江牧天和张瑞立马对视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大家快走!她过来了……过来了啊……”
“小陈!怎么了快回答!小陈!”江牧天低吼,对讲机中却只剩下一片“沙沙”声,他骂了一句,焦急地加紧步伐。
等江牧天和张瑞进屋时,彻底被眼前混乱的景象惊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李婉清扭曲反转的四肢紧紧地抓在天花板上,她大得恐怖的肚子向下垂坠着,铺天盖地的黢黑头发从她的脑袋上蔓延开来,布满了整个屋顶和墙壁。在房间的正中央竖立着一个由无数头发织就而成的巨蛹,上面露出了戴彬的头。“卡啦”一声,她的脖子完全一百八十度拧了过来,那张巨大的血口瞬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那些长发如同灵敏的蛇一般飞速像被吓瘫软的老女佣射去,瞬间就将她卷吊在半空之中。
“夫人!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是我嘴贱!我不想死啊!”涕泗横流的老女佣在空中死命地蹬着双腿,徒劳地挣扎着。发韧如刀,万刃切肤。那张巨口向外爆出,锋利的獠牙上沾满了血肉,随时都准备吞下食物。
江牧天虽慌张却不至于失措,他稳住心绪,快速朝那束头发开了数枪,枪枪命中。那些触手一样的头发瞬间往回一缩,遍体鳞伤的老女佣掉到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我来引开它,你们快救人!”江牧天大声指挥,一边咬牙朝李婉清的手臂开了一枪,随着女人的惨叫和怪异的低吼声的响起,她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李婉清像只爬虫一样趴在地上,巨口对着江牧天愤怒地咆哮,在李婉清的脖子上张开时,她的头仿佛向前折断。
她受了伤,拖着垂在地板上的硕大的肚子,一瘸一拐地慢慢向江牧天爬去,小心而谨慎。江牧天的头上全是汗,握抢的手心也是冰冷一片,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满是头发后脑勺以及下面的一张突兀血嘴,瞬间有一种重回十五年前的渗人错觉。
那段地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