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自己的余光扫视了一眼川本,压低了声音说:“你一定曾经做过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我想你一定曾经害死过别人,对吗?”当他突然询问的时候,将头转过来死死地盯着川本的眼睛,那凌厉的眼神中让人有一种不得不承认的感觉。尽管川本知道自己从未做过他所说的那样的事情,但是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对于这样的事件却又供认不讳。好像对方是一个检察官,而自己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一定要得到别人的指证。我从未做过杀人的事情啊?我为什么要承认呢?从那一秒钟开始,老头的嘴巴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来,又是一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家伙。他的嘴唇不停地互相撞击,从这个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红色的嗓子眼,里面的红色扁桃体在随着他的音调逐渐的变换着姿势。他的零碎的牙齿开始不停地互相撞击,由于语速较快他的嘴巴边缘开始出现了唾液的泡沫。可是,尽管是这样的卖力,川本仍然听不到从他嘴巴里面发出的一点声音。他像是在冲着空气指认着川本的罪责。川本开始挥动自己的拳头,不停地朝着身边的玻璃撕打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动,那是玻璃破碎的声响,随即看到自己的手鲜血淋淋。从手指中间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狭长的裂缝,鲜血止不住的流下来。一滴滴的地落到了车座白色的垫子上。在深夜中流出的鲜血也在瞬间被黑暗同化了,一切都是扭曲的黑暗的。在自己的耳边不住的听到了一声呼唤,声音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在这个时刻如果能够听到一个人的语言,即使与自己毫不相关,那也是令人无比惬意的事情。他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拉扯着对方的衣袖,“请你救救我!”他听到了自己的牙齿间互相碰撞的声音,然后颤抖的眼皮终于无奈的睁开了。
醒来的瞬间,在他的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而等待噩梦醒来的时候,一定是烟消云散的。尽管在自己的以往的生活中噩梦总是萦绕在自己的身边舍不得离去,但是他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那张讨厌的床,也离开了那只乌鸦的侵染。于是,他怀着希望睁开了眼睛。额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的喉咙一阵发紧,刚要说出来的话被强制性的咽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声无声的叹息与绝望在自己眼前不住摇晃自己的那个老者就是自己梦境中的老人。而巧合的是对方的一只胳膊确实已经不见了,而对方的相貌除了眼睛里面不是密布着死人般的白色以外其他的都是一样的。当然,他的嘴巴里面可以发出声音。“小伙子,你做梦了吧?快醒醒吧,快要到了。”汽车突然在停了下来,弄得车上的游客一阵惊慌,完全没有准备。他们都开始不停地埋怨汽车司机的不负责任。而司机则一脸的茫然,开始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又压死了一条黑色的狗?”乘务员拖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自己的同事:“怎么了?难道又出现了上次的情况。这一次我一定要下车去看一看。”他气愤的说着,将手中的车票袋子扔在了前面的位置上。这时,老头将自己仅有的一只右手搭在了乘务员的肩头:“不要去了,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乘务员摇了摇头,执拗的非要下去一看究竟。这时司机突然开口道:“前几次我们不是都扑了个空吗?难懂这一次会有相反的效果吗?我想不会的!”老头坦然的看着前面的路面,“这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这里还是风空洞。美军的飞机疯狂的往我们的国家投掷炸弹。这里的房屋全都被烧成了灰烬,有的人在逃亡的过程中由于没有及时的走进防空洞,在路面的时候突然被燃烧弹炸伤,弄得自己的身体燃烧了起来。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从南面逃亡而来的一些孩子。他们的父母有的已经死在了战乱中。但是,有一个男孩子一直怀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狗。我记得我与他的年龄相仿。本来,那一天轰炸他可以逃过那个劫难的。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小狗,他被炸弹炸死了,人与狗一并被烧死在了火焰之中。”他的表情无比的绝望与悲伤,似乎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仍旧没有被遗忘。那段惨痛的回忆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块隐痛。其实这样的回忆对于像川本父亲这样的老年人都并不陌生。他们都是从那些岁月中收到过伤害的人们。
在车上大家等待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下车,除了这里本地的人大家都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了。谁也难以解释到底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战争的阴影已经镌刻在了大家的心中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从汽车上走下来川本觉得自己的肺腑里面纳入了崭新的气体,汽车中的沉闷让自己的精神几近崩溃,闷热与恐慌让他的心理面一直密布着乌云。走向来的时候才发觉现在这个地方,昔日的墓谷已经不再是旧日的断壁残垣,每一个空旷的区域都被盖起了二层的木质阁楼。而这里的格局有一个十分整齐的现象,每一户的家门口都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招魂灯。川本望着这些格局一样的建筑,一时间迷失了自己。站在原地就是不敢动弹,似乎自己前行一步都会遇到不测的事情。他驻足不前,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周围的一切。他一贯对于自己的心中的恐惧都十分的惧怕。他惊惧的望着那些左右摇摆的灯笼,还有在风不断吹拂下的烛光,心里面的恐惧感受也此消彼长。从这里向前方望去,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从眼前的笔直的白条来看,这是一条通向远方的高速公路。而左边的这栋建筑是一所普通的民居。从屋顶的东龙投射来的光可以啊隐约的看到在微风下不断摇摆的句话,那几点白色的光点在这寂寥的街道上显得更加的鹤立鸡群了。在窗子的下方摆放着几大团缫丝,一捆捆的整齐的摆放在屋檐下,上面的微黄的是已经完毕准备入库使用的,那些白色的还需要经过深加工。在自己的右侧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一根根的麦秆顺着风吹拂的方向倒下去,努力地倒下去,川本此时真的钦佩它们的忍耐力与纤细的腰肢。在麦田的中央还有一座房屋,上面使用杂草铺就而成的屋顶。望着它的摇晃的姿态川本真的担心它会在下一刻倒下去。远山的树木不断地摇摆,在山的那一头传来一阵阵的松涛的声响,一阵阵的不断徘徊,好像有许多的幽灵在齐声的歌唱着。也许在山谷里还有许多的绵羊的栖息的场所。
川本就这样在黑暗中驻足不前,仔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似乎根本没有丝毫的生命的迹象。他开始不停地后退,用自己的双眼急切的寻找着汽车驶来的方向,然后死死地盯着汽车远去的车轮印迹。身后的红灯笼的光焰突然明亮了起来,从黑影里突然钻出了一个身影,从月影下看去这个人的后背佝偻着,他的双手不断地伸展开来,但是即使是这样,他的佝偻的手指与弯曲的骨骼还是掩盖不住他的与众不同。那个身影逐渐的被放大,升高。川本的心纠结在了一起。此时,他忽然觉得浑身疲惫,根本连转过身去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或许,那只是一个幻影。川本还在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惊惧的内心,可是,那个身影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对方根本没有丝毫的惧怕。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没有力量,“求求你,不要这样!”他小声地嚅嗫着。突然,对方的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虽然很轻,但是川本听到了对方的强烈的喘息声与从对方指头尖传来的冷酷与轻微的刺痛。川本拔腿就跑却突然被死死地按在了原地。“求求你,放过我!”接下来自己到底喊出来的什么川本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当时自己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这个魔爪。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前一刻曾经与自己说话的人。川本狐疑的扭过头,看到了衣服无比白皙眼神呆滞的脸,定睛一看,是车子上的那位老者。在黑暗中他的佝偻身形更显得瘦骨嶙峋,宛若黑暗中的幽灵,而他的空荡荡的臂膀看上去像是一律随风摇曳的青烟。他的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破落、凄冷的街道中更加显得幽深而安静。宛若在吟唱着一首来自天上的歌声。他的语速缓慢,“小伙子。你到这里是来找谁的呢?这个地方可是不怎么太平啊!经常…。经常有死去的幽魂出没。而且,会吟唱出一首无比凄惨、悲切的歌声。”这时候,风儿吹拂着后面白塔上的银铃,而铃声的缝隙传出来的气体与风的冲撞下发出空洞灵异的回响。本来他的话语令川本原本惊惧的心有了些许的安宁,他很享受对方说话的过程,在他的印象里,好像与自己一同下车的只是这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者的声音突然不能停止,好像时间也就此打住。一切都变得静止了。川本开始恐惧的像地面上观看,因为自己的耳边似乎有那么一阵阵轻微的响动,类似于铁器互相敲打的声音。他的目光被屋顶上的一个黄色的铜片吸引了,上面清楚地写着类似于旅店的符号。在松软的地面上随着风的吹拂突然显现出了一些清晰地脚印,而且,脚印在随着声音的扩大在向前不断地延展。一步步的伸向未知的远方。老者紧抓自己的手突然开始莫明的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开始凌乱开来,他的瞳孔长得很大,手指不停地指着前面的脚印,“看吧,那就是幽灵,那就是曾经死在这里的那些人们的冤魂啊!”他的脸上的表情无比的沧桑,老泪纵横。突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一动不动了。然后,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呆滞,然后重重的朝身后的土地倒了下去,他的行李中的一个铁制的杯子与石头发生了撞击,他昏迷了过去。川本此时焦急万分,他开始大声的吼叫,本来心中觉得在这样的晚上在路面上求救是不合时宜的,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别无选择了。他的悲戚的声音在空旷的路面上回荡,在经过远方的麦田冲向山顶时,又被撞击了回来。在深山老林中凭空多出了许多自己。从眼前的破旧的旅馆中,突然走出了一个头顶上包裹着白头巾的妇女。从这个位置上看不出对方到底多大年纪,但是,从对方缓慢的行动来开,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她的身材很臃肿,手里面那这一站昏黄的煤油灯,由于灯光的照射范围有限,她的动作里面充满了试探,她紧张的问道:“谁呀,到底怎么了?”一边不住的抱怨,一边在黑暗中用自己的目光搜索着声音的来源。川本站起来,不停地挥动着自己的双手,加大了呼救的是声音:“大婶,是这里。”为了让对方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他还不住的跳跃着。自己的运动鞋与地面上的沙石摩擦发出了窸窣的响声。不知何时,从屋檐下面的草垛里潜藏着一只黄色的小猫,它的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的玲珑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