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追风为小米担水劈柴忙活了一个月,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严重的伤害了他的人格和自尊,这个月他不敢见乡亲们,总怕他们拿自己给小米担水劈柴开玩笑,他烦别人说他给小米侍奉月子,更烦的是还有人竟然说牛大赖老婆小米生的孩子是他作(zuo)的。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小米满月,他如释重负,像从深渊里面走了出来似的,他看到南山被打紫香花染红了,汤旺河边的野樱花含苞欲放,草色遥看近却无,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美丽的春天已经来临了。天空是那么蓝,那么温暖,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微风中带着春的清香,他仿佛觉得汤旺河的歌谣都变得轻松欢快了。
小米呢,她不想让这个月这么快就过去,她想天天能看见英俊的追风,想天天听到追风铛铛铛劈柴的声音,想听到追风给他担水往水缸里面哗哗倒水的声音,可是她还是满月了,她不但看不到追风来给他担水劈柴了,而且这担水劈柴都得自己这虚弱的身体来承担了。
且说时间荏苒,岁月如梭,城里姑娘七斤和老社员的小学教师儿子刘良结婚二个多月了,他们是1966年农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结婚的,这是老社员找人算的好日子。
新婚燕尔是幸福甜蜜的,可七斤姑娘既不幸福也不甜蜜,因为从结婚那天起她的小学教师丈夫刘良就没回过家,他的吃住都在学校。
老社员手里拿着大棒子,到学校去找到刘良,见面就骂:“混蛋,王八羔子,畜牲,你给俺回家!”
刘良一看‘不好’撒腿就撩,老社员就拿着大棒子追他,刘良绕着学校一圈一圈的跑,老社员拿着大棒子一圈一圈的追,他们的后面还有一群小学生。松水村平时没什么热闹,他们爷俩这一闹腾,屯子都沸腾了,村上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刘良倍觉没面子。
刘结实说:“王八羔子是什么东西啊!畜牲是不是也有爹呢?”
老队长也跟着骂上了:“前面是王八的羔子、畜牲,后面的是他爹老王八、老畜牲,哈哈,妈了个巴子。”
马丫说:“唉呀妈呀,老王八羔子打小王八羔子,老畜牲打小畜牲了,呵呵。”
“哈哈,哈哈。”
话说七斤结婚三天该回门了,可怜的她是一个人回去的,婆婆和公公给她带了粉条和猪肉,她拿着回到了伊春娘家,她对父母亲说:“刘良寒假到区上学习,没能来,让她给二老带话表示歉意,老段长和妻子信以为真,也没介意。
七斤在娘家这几日两位老人忙前忙后的侍奉着自己的独生女儿,他们买肉买菜每餐都要给七斤做她爱吃的,七斤妈妈对七斤说:“七斤你在婆家这几日过得好吗?你男人刘良对你好吗?你婆婆公公对你都好吧?”
七斤说:“他们对我都很好,只是俺想在家多呆些天再回去。”
七斤的妈妈说:“好啊,多住些天吧。”
七斤的爸爸说:“还是早点回去吧。”
七斤妈说:“老头子你就不知道心疼女儿?农村生活条件不好,活又多,让七斤在家多呆几天,晚回几天不行啊!”
“我说老太婆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七斤这是结婚三天回门,呆时间长了不好,我们还要把七斤带回来的粉条和猪肉留一半,剩下的还得给她婆家拿回去,这是规矩。让她先回去,想回来过些天再回来吧!你看咱邻居家的二闺女找了个盲流跟人家走了,三天都没回门。”爸爸笑着说。
“二闺女找的是流氓。”
“不对,是盲流。”
“是流氓。”
“老太婆,你说的不对,流氓是流氓,盲流是盲流,”爸爸叫真的说。
“俺说就是流氓。”
两个老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就像两只小鸡在掐架似的,你一嘴我一嘴的咬着。
七斤不想让两个老人再吵下去就说:“流氓和盲流差不多。”
爸爸说:“流氓是流氓,盲流是流氓吗,怎能差不多呢?”
“女儿都说差不多了。”
爸爸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老太婆俺不和你争了,女儿要回去了,你看给女儿带点什么?”
妈妈说:“老头子,咱家的糖票用没了你托人买点白糖,再买些水果让七斤带回去吧。”
她又对七斤说:“农村活多,你回去后多帮婆婆做些家务。”
七斤回到了婆家,虽然婆婆和公公对她十分好,可她还是满腹惆怅闷闷不乐,她天天盼望她的夫君早日回心转意,来到她的身边,甚至希望有一天老社员用棒子把刘良打回来。虽然说强拧的瓜不甜,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又能如何?唉!断肠人泪满襟啊!
话说到了阳历三月份学校开学了,刘良办理了调转工作手续,离开了松水村。
且说清明刚过汤旺河又开始跑冰排了,这些冰排一块推着一块由北向南飞流直下,跑了半个月才渐渐的消逝,零星剩下的留在了岸边。
山上打紫香花开得漫山遍野,挨挨挤挤的,把山染得火红火红的,陡峭的南山的倒影把大良河也染红了一半,这影子在汤旺河的涟漪上面轻轻的摇曳,这一切坐在岸边野樱花丛中的七斤姑娘无心遐顾,只是傻傻的机械地看着发呆。
她在想童年时自己的家庭条件好,自己在父母二老的呵护下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那样的幸福。可如今自己长大了,结婚了,夫妻恩恩爱爱同甘共苦的过一辈子,这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可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她不嫌婆家穷,她要让她的父母亲帮助这个穷家,可事与愿违,夫君不要她抛弃了她,这一切她的父母还不知道。
前几天回娘家,铁路家属院里的姐妹们都围着她问长问短的:“你的教师丈夫怎么没来呀?他一定是个小白脸吧,啥时带到伊春来给俺们看看呀?”
“你婆家住的是茅草屋吧?”
“小山村很荒凉吧?会不会有狼虫虎豹从山上下来去你家啊?”
“人家有郎君呵护着呢。”
“下次回来把你的郎君带回来看看行不?能看化是咋的?。”
“怕俺们给吃了吧?”
“好下次带回来给你们看。”
“一定呀!”
“一定。”
且说七斤觉得自己以后还有脸回伊春娘家吗?能告诉院里的姐妹们:我丈夫不要我,我让人家休回来了?往日骄傲的段长女儿被人抛弃了!想到这里她认为自己不能回伊春,宁死也不回去了。那现在怎么办呢?结婚手续是老社员请刘结实代替刘良办的,(那个年代结婚登记不要照片)这几日刘良又提出离婚,说这婚姻是不合法的,是包办婚姻。还说这桩婚姻是封建社会的残余,他要同封建势力斗争到底,他爹强迫他结婚是违法的,他要去告,要去申诉,一定要冲破他爹这座‘围城’。
刘良还吓唬刘结实:“我去告状,你冒名顶替我去儿七斤登记结婚,公安局还要抓你呢!让你去坐大牢!”
吓得刘结实后悔当初不该冒名顶替,几次找老社员:“我说我不去,你非得让我去,我说冒名顶替不行,你说有事你兜着,也怨我这嘴太馋,你花了3元钱请我一顿饭店,我就同意冒名顶替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是移花接木,偷星换月,是羊肉硬往狗身上贴,这是要蹲笆篱子的,公安局来抓我,你顶着吧,巴篱子你去蹲吧,我可不去。这事屯子人要是都知道了,我这个跑腿更找不着老婆了。”刘结实激动得胡邹了起来,闹得老社员也无可奈何。
虽然婆婆和公公对她好,但是自己也不能和她们生活一辈子啊,结婚两个月了,连刘良的影子都没见过,现在刘良提出离婚,同意离婚吧,自己再找对像就是二婚了;不同意离婚刘良也不和自己在一起。
她知道刘良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是老社员和刘李氏都说:“俺们说了算,你这样的姑娘他刘良还怕高攀不上呢!”
结果他们的王八羔子,根本不听他们的,现在看来这的确是包办婚姻,自己和刘良都是牺牲品。
且说松水村坐落在汤旺河的东岸,河水虽然是由北向南流淌,但是它却悄悄的向东移动,东面是土坎儿,西面是大片的沙滩和鹅卵石,七斤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她向汤旺河边的土坎儿走去,这土坎儿有三米多高,很不结实,时常有大块的土带着未成熟的庄稼一起坍塌下来,七斤走着走着,一脚踩个空,掉了下去。
看官社员们午休,刘结实正坐在下面的一块大石头上聚精会神的垂钓,忽然七斤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了他身上,随即又从刘结实身上越过,直扑到汤旺河中。这里的水有二米深,此时此刻刘结实也一头跌进河里了,同时刘结实看到在水里面挣扎的七斤,刹时他明白了,七斤在跳河自杀,他一个猛子扎出四、五米远,直奔七斤,七斤在水里挣扎了一下,浮了上来,她想游到岸上,可又看到刘结实在河里劈哩叭啦朦头转向,七斤转身就把刘结实拽了上来,原来刘结实的水性还没有七斤好呢!七斤从小就在伊春的汤旺河上跟随父亲学习游泳,练就了很好的水性,其水性远远超过了刘结实。
这突如其来的惊险,闪电般匆匆而过,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奇特的邂逅为以后一段美好的姻缘埋下了种子。
初春时节小兴安岭还很冷,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七斤脸色发紫,在岸边冻得直打哆嗦。
刘结实把脸上的水撸了一把说:“刘良这个王八羔子,把你逼的都想不开活不起了,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就淹死了。”
“俺可没想不开,俺也没跳河,俺是掉下去的,俺还救了你呢,呵呵!”
“你没跳河?你把俺都砸到河里了,今天俺咋这么倒霉,你差点把我送进水晶宫喂王八;差点上西天见了阎王爷,去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俺怎么和你们家总是有瓜葛呢!快回家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更糟罪。”
七斤虽然冻得哆哆嗦嗦的可是她还是让刘结实逗乐了,她说:“你的路还挺多呀!”
“遇上你是没好道走了,都是些死路。你回城里吧,让你当官的爹在铁路给你找个工长什么的。刘良这个王八羔子,真不知好孬,俺要有你这么个老婆,一天跪三遍我都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