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山抓住陈忠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们设计杀他?!”
陈忠用更大的力气攥住陈忠攥在自己衣领的拳头,说:“我们要杀他,轻而易举,怎么会用这么周折复杂的方式!”
高宝山的拳头被攥得很疼,但他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里。
难道万景天是被水草缠住了腿脚?高宝山想。
高宝山放心不下,终于按捺不住,自己也跳入湖中,向万景天沉没的地方游去。
“万景天那小子怎么了?”在一旁旁观的陈义也问,“该不会是觉得反正也做不到,想跟高宝山一起水遁吧?如果是那样也真是蠢了,这好歹是我们的地方,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跑了?”
陈忠盯着湖面:“我不觉得他是会那么做的人。”
陈义奇怪地说:“你不觉得?你没看到他刚才从密林里出来时的样子吗?一身疲累、一脸绝望,一看就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他这样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因为承受不了精神压力,会选择放弃也不一定。”
“不,他不会。”陈忠肯定地说,“我相信先生。”
陈义糊涂了:“这跟先生什么关系?”
陈忠说:“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先生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变得不像先生了。”
陈义越来越不懂:“先生就是先生啊!怎么不像先生了?”
陈忠叹了口气:“先生为人素来清高,近些年来,更是独善其身,不理俗事。他把自己锁在结界中这些年你是知道的,若非必须,几乎连咱俩都不见,更从没见过外人。来求见的人那么多,他不是不知,只是不理。可是这个万景天一出现,先生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似乎格外愿意跟这个万景天交流。上次万景天对先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儿,先生非但没跟他计较,反而还把他给救回房中。”
陈义听后不以为然,他说:“我觉得你是想多了!先生分明说了要杀他!”
“那先生杀了吗?”陈忠反问。
陈义说:“先生只是不爽有人闯了他的结界,所以想杀他杀得不留遗憾罢了——但我看那小子,当初不过是一时运气,这一次,死定了!”
陈义是个长得壮实,连脑子也粗枝大叶的人,看事情往往只看表面。陈忠又只是一种感觉,没法仔细去说明,所以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湖面,看着高宝山在那儿上上下下搜找万景天。
再说万景天仰面跌入湖中的时候,胳膊上的绷带被水一激、一泡,加上浮力的拉扯,便松开了。而他,一直沉入湖底。
他落水处的湖水并不深,也就一两米的样子,湖水澄清,他仰视上方血染的绷带:绷带正以一种貌似自然却又独特的方式漂在湖面,血水渐渐从绷带中沁出,在湖水中扩散。
绷带和血,那是一副立体的图案,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出的感知突然撞入他的脑海!
是的,一种感觉。不是明确的路线图或者说明,而是一种感觉。就好像有的人在沙漠中的行走人,冥冥之中被一种不可名状地感觉牵引着,最终走向绿洲或者走出沙漠一样。
他怕这种感知很快就会消失,于是来不及做其它任何事,包括跟高宝山说一句“我没事”,立刻按照这种感知往某个地方游去。
那幅立体的图案还在脑海中旋转,他知道那图所指的位置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湖中——他很快到了那个地方,但是,不对,还不对!
还要再往哪儿走?他闭上眼睛,仔细感知——是下面!
是深浅的位置还不对!
对,还还要继续向下!
这附近的湖水已经比湖边的深了很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深处沉去。
他看到长长的水草远远地在湖底一米左右的高度上无秩序地摆动着,一大波细小的气泡朝着他迎面扑来,迷乱了视线。他不顾气泡的干扰,继续向下,因为他心中的感知已经越来越强烈。
可是气泡层似乎很厚,而且气泡的数量越来越多,密度越来越大,他在气泡的包裹中迷失了方向。
但他还有触感,他知道有水草的地方是下。他用挥动四肢去触碰水草以确认方向,但没试几下,竟被水草缠住,他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水草缠得越紧。
他觉得被水草不断将他往下拉。突然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蓝天白云,他正仰面躺在一个露天的地方,周围很是安静,间断有鸟雀的叫声。
“你醒了。”有人说。
他一骨碌坐起来,朝着说话的地方看去——两三米外,绿色的竹屋内,席地坐着一个白色长衫的青年人,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他的面前有一个小小的竹制桌台,他正在摆弄桌台上的一套茶具。
那人,正是陈庆之。
结界内?
万景天坐在竹屋门外的竹架的露台上,与陈庆之的位置一样高,只是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敞开的门。
这套竹屋与先前的极为相似,只是整体呈绿色,一看就是新竹建造的,有别于之前干黄色的旧屋。
再环顾四周,果然是之前的竹屋空地。被银甲剑兽破坏掉的菜园子也已经重新修整完毕,里面种着些新的花草,明显比之前的稀疏、幼小。
万景天走进屋里,坐在陈庆之的对面,他说:“我是怎么来的?”
陈庆之没说话,继续摆弄面前的一套茶水:洗茶、冲泡。他往一只竹筒削制的半指高茶杯里倒了大半杯茶,放到万景天面前,示意他品尝。
万景天看着茶杯里清绿色的茶水,想起之前在湖里溺水的情况,感到十分离奇。他问:“我记得我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腿脚,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是你救了我吗?”
陈庆之端起另一杯茶,自斟自饮,他慢慢地说:“你真的只感知到了那些表象的事物吗?”
万景天不解:“什么意思?”
陈庆之看他:“难道你不是因为找到了路径,所以才一路追寻过来的吗?”
万景天感到惊讶:“我自己追寻过来的?”
“是,你自己追寻的。”陈庆之表情平淡,并没有生气或者激动,他的声音始终轻轻淡淡的,一如万景天几天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所以你说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陈庆之问,“你第一次晕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试过你了,你根本没有灵根。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是如何三次破入我的结界的。”
陈庆之抬头看他,眼神中是质疑和不宜捕捉地淡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