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打电话。
“和我说清楚。”
“我在宿舍群出来的路边，这里有研究生院。”
他是坐在路边上的，他也许走着走着就想等等，等等不一样结果。可惜时间教会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不能回去的年龄。记得多年以前，我也曾这样反悔追出去过，街的尽头不曾见到他，他的决绝我也是那时看清楚的，他说过爱我，后来不爱了，绝对不脱离带水。
很难并肩走，因为高矮身材，高低肩像极了我们的现状。这一次，他前，我后，他没有转身和我说搞笑的话，多搞笑的动作，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他伸手拦出租车。
“坐前面吧，你现在还晕不晕车？”
不等我回答，他就坐到了后面，他从来不会绅士的为谁打开或者关上车门。
我们还是没有说话，我挺直身体，不曾挑眼的看着前面的人流和车流，目不转睛，放大的城市景况，竟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它那么远。
是顾蓉的出租房，从哪里戳开的洞就要从哪里开始缝补，留下一个可能会很好看，可能会很丑陋，但同样不会磨灭的疤，穿针引线的人是否会有高超技艺呢？
“顾蓉——顾蓉——”
她没有在家啊，我坐在沙发上，很拘束。
“石头。”
他坐了下来，“打算我们三个说清楚的，她可能下去买东西了。”
“石头，为什么来？”
“真没想到还是过不去，妈的。”他咒骂，好久没有听到他粗口，他不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然而上一次见到他掩饰得很好，扮演了一个礼貌淡然的大哥哥形象。
他定是听过那段留言了。
脑袋很疼。
我忘不了慕容秀娇滴滴的声音穿透耳膜，击倒神经的张狂感，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压迫神经，都会随心脏的律动而疼痛。
“顾蓉，是我。你一直关机，你那边没有事吧？你前男友找你了吗？我去帮你找资料的时候见到他，他要钱，他说你杀了你哥哥，他是瘾君子，你要注意啊，我没告诉他你在昆明。不过，你真的杀了你哥哥吗？注意安全，我马上去美国了，再见。”
听见他的埋怨咒骂，听完。
“说够了吗？”我很焦虑，“我必须知道。你们不会知道我的那种痛，我躲在壳里，我不想看这个世界，任何东西我都不要去接触，你们不会知道我的矛盾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你们知道那么多年来我周期性做梦，一夜一夜的睡不着那种感觉吗？石头，你说会过去，我就不再追问，我和顾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是不会想，我是千方百计不要自己去想，可是我控制一次，便不能再有下一次，这是什么？我听见，我清清楚楚的听见她杀了她哥哥，她还有其他哥吗？”情绪不受控制，声音控诉，“你告诉我，她还有其他哥哥吗！啊！你在QQ上说的是什么？不要怪她，在顾云枫的事情上她不是故意的！原谅她！她做了什么？她要我原谅？”
“不要闹！声音小点！”郑磊彬吼我，他的声音在屋子里震动，他的礼貌终于演不下去了，他的气急败坏为了什么？
“我偏要说！还有你，你为什么说对不起顾云枫！你杀了他！你参与杀了他！你们是凶手！那么多年你们过得云淡风轻，你们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你们应该去死！去死！”
难以制止，猜想在心中的毁灭正在吞噬理智，毁灭着一切又一切。我们终究高估了我们自控的能力，我们的平静并不是我们不会思考，并不是我们没有想到，而是我们的本能促使我们选择逃避，企图拖延爆炸成灰烬的时间，可是一切终究要来，终究我们没办法抵制真相带来的打击，我们靠着我们的声嘶竭底，靠着我们的不可理喻，躲在已经爆炸的死灰里。我们，终究要过得黑暗。
他惊恐的看着我！或许他想不到我的恶毒！他震惊！我像一只见到猎物的猎手，步步紧逼，猎物只得后退，寻求时机等一场反击，而渐渐靠近的猎手同样不足够勇敢，手心沁出汗，心率高频，面目上的镇静掩饰着弱。
“你自以为是的揣测，你自以为是的编造，你自以为是的相信，你活该！”他没有退让，他在生活里摸爬打滚的这几年让他学会了找寻对手最脆弱的地方，打蛇打七寸，他果真好样的。
怒不可遏，两只在气头上的虎，伤自己，伤对方。空气里有紧张的因子，但终于安静下来，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终于，他在我的眸子里站起来，走到阳台，点燃了烟。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的现在，我们的争锋相对，从来都是他先离场。以前我不知道这其实是另一种疼爱，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的强硬让他不敌，现在的我，渐渐地懂得，可是依旧没法先低下头，好好说话。恃宠而骄吗？人果真是最贱的物种，以为得到的不会失去，便高傲的活着，还心安理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