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月里,这一天下班后,沈宝云郁闷地回到宿舍。
每一天都是这样那样的事,都说外资公司讲程序规则,可是自己所在的这家中日合资的公司却在很多工作板块内没有明确的流程,遇到事情就要运用个人的政治手段去推动解决。人们一提到日本公司,很容易引起一个“制度僵化”的联想,而自己所在的公司则不完全是这个问题,而是在很多方面没有制度,在这里要想做得好,就必须是一个政治家。
这倒也罢了,哪种工作赚钱是不辛苦的?但有一些同事的工作方式却让她无法适应。沈宝云是一个严谨的人,工作方式甚至有点僵化,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耍滑头推诿扯皮。可是在这家已经成立了十几年的公司中,老于世故的人是很多的。
最近公司效益不是很好,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更尖锐了,很多人都心情紧张,所以针对别人的攻击也多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表现自己的工作能力。这其中甚至不单单是工作方面,还会有人身攻击。沈宝云想到一句话:“上帝想让谁灭亡,一定先让他疯狂。”
沈宝云坐在椅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打开了电脑。
雪夜梨花:在吗?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头像亮了起来。
冰雪之森:在。
雪夜梨花:很郁闷,今天又挨刀了。
冰雪之森: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也郁闷啊!
两个人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转了话题。
雪夜梨花: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寺庙里,可以选择是当尼姑还是当道姑。我本来想当尼僧的,可是你说你想当尼姑,我就说那我就去当道姑吧。当道姑也不错,可以到集市上给人算卦挣钱,你就在庙里待着。
冰雪之森:看来我还挺幸福。
雪夜梨花:你在庙里种菜。
冰雪之森:也不幸福。%>_<%
雪夜梨花:我有时候就设想自己到了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比如雪山上,一望无际都是冰雪,在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幻想有一个玉石山峰,山上有一个山洞,里面的一切都是玉做成的,晶莹剔透,就像仙宫一样。
冰雪之森:这恐怕就是中国人的精神寄托了,现实再不堪,心中有个桃花源,总有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就都准备休息了。
沈宝云打开窗子站在窗口,三月初的天气还是很有些凉,尤其是到了夜晚。但她想感受一下那凉洌的空气,或许自然界的刺激也是发散郁闷的一个好方法。
沈宝云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头顶的一团乌云似乎越来越浓重,最后“喀剌剌”一道巨雷劈了下来,那巨大的雷声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劈碎了一样。
沈宝云被这毫无征兆的雷声吓了一跳,但这时她的眼前竟像放映慢动作一样,把周围的事情观察的十分清楚,她看到自己胸前的葫芦吊坠联上了一道银线,那银线直通天际,她顺着线条往上面一看,发现这道银线是从闪电上连接下来的。
天上的雷电接连不断,把半个夜空都照亮了,沈宝云还能听到隔壁宿舍的女孩子叫着“下雨了,收衣服了!”“关电脑,别烧坏了!”
沈宝云不知道自己是被吓得麻木了还是在这一刹那真的觉悟了,她看着自己连接着雷电的玉坠,竟然没有感觉到害怕。
玉坠被雷电激发出幽幽的绿光,随着原本那道细细的银光越来越粗,玉葫芦所发出的绿光也越来越亮,终于达到刺目的程度。此时沈宝云只觉得胸口受了重击,像是有一块东西嵌了进去,她头一晕,眼前一阵发黑,竟像是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但似乎又只是很短的时间,沈宝云清醒了过来。她发觉自己是躺在地上的,便站了起来。手撑着地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宿舍的瓷砖地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绵绵的?沈宝云站起来,发现周围十分昏暗,难道宿舍停电了?那么大的雷电把电路都震坏了?
她仔细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不对,自己现在绝对不是置身于宿舍之中,宿舍绝没有这么大。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周围影影绰绰还有山峰,但由于浓重的雾气,所以让自己看不大清楚。沈宝云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段距离大大超过了宿舍狭窄的斗室,这让她更加肯定自己所在的是另一个地方。
沈宝云凝聚起目力努力向四周看着,却只能看出这是一个山谷,似乎地上也没有什么植物。没办法,雾气实在太大了,好像要把千万年的山岚都散发出来一样。
沈宝云觉得自己好像爱丽斯漫游奇境中的爱丽丝跳进了兔子洞,一下子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在她童年的时候,看到动画片里的奇幻世界,她的确是有这种幻想的,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沈宝云捏着手中的泥土,这泥土细腻而滋润,就像用牛奶浇在地上一样,凭借手里真实的感觉,沈宝云有九分可以断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愣了好一会儿,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实在太离奇,不能用这短短的一刻来理清楚,要想彻底弄清这件事,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想到自己明天还要上班,而且明天是周五,一般周五往往很容易发生突发事件,沈宝云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了。
她想出去,可是怎么出去呢?这涉及到刚才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可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雷电一直在劈,自己就进来了。那么出去是否也要有雷电呢?但山谷中黑幽幽静悄悄的,只在天幕上依稀有一点类似星光的东西,却是风平浪静,没有霹雷闪电。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自己就出不去了呢?
天啊,太可怕了,我不要被困在这里!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沈宝云下意识地抬腿往前就走,似乎要寻找一条出去的路,心中强烈地念着“要出去,回宿舍!”
她才走了几步,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陡然变化,她又回到了宿舍中,就站在刚才站立的窗户前。
沈宝云呆呆地看着周围的景物,忽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奇幻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吗?自己真的原地消失,又重新出现?
她向四周看了看,幸好这时天已经晚了,自己的宿舍又是在走廊的尽头,所以没有别人发现。而自己原来同宿舍的女孩子前些天刚刚辞职了,所以宿舍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用担心同宿舍的人会看到现场版的灵异片。
关上窗户,沈宝云想起了那个神秘诡异的坠子,她低头一看,发现坠子已经不见了。沈宝云忽然想到当时自己觉得有一样东西像是被重锤敲进自己身体中去一样,忙跑进洗手间解开衣服一看,发现在自己胸口赫然出现一个葫芦形的印记,赤红色就像胎记一样。难道那个坠子真的就这样进入自己的体内?
沈宝云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太离奇,她知道越是这样古怪的事越不能急躁,要慢慢探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自己还是快睡觉吧。
沈宝云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三月六号,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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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你回家了吗?”
“没有。”
“你妈回去了吗?”
“没有。”
“你好自私啊。”
最后一句话是小声说出来的。
沈宝云在旁边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是要惹人不高兴了。至于这件事最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要看对方的忍耐程度。如果无心计较也就罢了,但如果不想忍受,她知道对方也不是个好惹的。在外面打拼,哪个不是一身的武器?
静默了一会儿,场面爆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个人别的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多嘴,你这张嘴很讨厌的。别人家的事你总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在心里想,我管不着,但你不能给我造成什么影响。不就是上个班嘛,怎么这么多事?你说人家这么多,能得着什么?我告诉你,我爸爸还活着呢!”
最后这一句话像个炸弹一样,沈宝云的心中都一震,因为那个评论别人自私的女同事父亲已经去世了。但沈宝云不觉得另一个同事说得有什么过分,对于一些弹性过于优良的舌头,真得这样一锤子砸下去才行。
品德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武器,他们不会反省自己,更不会理解别人,只是专盯着别人的特殊之处,发动攻击,但如果在她们家中装上二十四小时的摄像头,或许会看到更令人瞠目的事情。
沈宝云并不想冷笑,但她那微微一笑的确有一种嘲讽的味道。自己的父母都已过世,没得给人嚼舌根了。
沈宝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全部由爱构成的,或许很多时候,怨恨比爱要多。人们所讲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理想,希望事情是那个样子,但也可以从反面证明,这个理想还没有达到,就像共产主义一样。而有些人往往把理想当现实,无视表面下那狰狞的伤口,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一个标准世界。
当人们拔高了道德责任,严苛要求的时候,往往就会形成一个权利义务不均衡的社会。
没想到这个周五居然过得这么劲爆,沈宝云觉得更加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