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一丈有余的大蛇,已经把自己的双腿含在嘴里,正在慢慢地将自己整个吞掉!
徐四郎当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尖声呼喊。
这条蟒蛇用自己的大牙紧紧扣住他的腿骨,尽量多消化一些他的血肉。
但是,当徐四郎拼命挣扎之际,奇迹发生了,他的全身上下突然伸出无数带有吸盘的细长而又韧性的触须,像无数小锥子般扎进蟒蛇的内外皮肤。
徐四郎对此却不知所措,审视良久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居然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
他试着蓄力一吸,蛇血源源不绝地输入体内,说不出的舒服偎贴,当即神清气爽,解渴又解饿。
那条大蛇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咬紧牙关,而徐四郎则因为疼痛和惊慌而变本加厉地报复。
经过一番扭曲、拖曳、挣扎、斗争之后,大蟒蛇因为失血过度而屈服了,无力地张开嘴,希望徐四郎能自行爬出去,就此放开它。
而徐四郎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腿上血肉已经糜烂不堪,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而他密密麻麻的丝盘,错杂地扎进了大蛇的血肉和神经之中,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居然能感觉到下肢了,当然不是腿,而是几米长的蛇身。
就这样,他成了这条蛇的大脑,像当初控制树灵一样,操纵着巨大的蛇身。
他周身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在夜间寒凉之时,他冻得牙齿打战,所以他卷起大蛇的身体裹住自己,以求保暖。
而大蛇属冷血动物,身体温度随外界而变化,所以他只好扒开蛇口,像穿裤子一样将其扯到自己的头上,尽管蛇皮有绝佳的柔韧性,但是穿上蛇皮这个动作还是用了他很长时间。
这样他完全躲进了蛇的身体中,虽然里面腌臜之气恶臭难闻,可是为了保暖,他只能权宜忍受,希望能久而不闻其味。
为了呼吸,蛇口微张,以供透气之用。而后驱动大蛇四下里游走,希望能发现好点的藏身之处。
在蛇身中他分不清东南西北,索性让蛇自己找洞穴。徐四郎随着蛇身不住地摇晃着,自己在黑暗中渐渐迷糊起来,经过这一天磨难的折腾,他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噩梦不断骚扰着他,使他不时在惊悸中彻底醒来,用残破而阵痛的舌头模糊地呓语。
郑龙飞像魔鬼一样在他的脑际萦绕,使他无法安睡。
新的环境使他不太适应,他觉得自己像新生婴儿一样脆弱,想起自己曾经那样趾高气扬地欺压别人,再看看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怅然若失、悲苦交加,不禁掩面而泣。
他把所有的恨都化成一团复仇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总有一天,我能大仇得报,重新骑在别人的脑袋上,呼风唤雨,何等痛快!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君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现在天正在试炼我呢!他时时这样安慰自己。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想起他父亲当年曾经逼着他读书,可是他试着读了一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便觉得枯燥乏味,死也不肯再进私塾。
他爹又来逼他,他却反问他爹为啥要读书,他爹是个屠户,当即回答说:
“读书就是要做人上人。”
他又问他爹:
“好好的为啥要爬到人家头顶上?”
他爹挠了挠头说:
“不读书就像你爹这样出了力也挣不到银子,还得忍受人家的欺负,读了书你就可以不出力地挣银子,不受歧视,还可以欺负别人。”
他挠了挠头回答说:
“我不读书照样可以欺负别人、做人上人,不就是挣银子吗?有啥难的?”
现在,他开始怀念那段开心而无忧无虑的日子,凭他的小机灵和蛮不讲理,他的确成了当地有名的臭地痞。
想到这些,他便时时感到满足和欣慰,觉得自己其实很有做人杰的潜质,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推倒重来。
想,将来有一天成为一代名流的时候,其实可以讲讲自己这段有趣的名人轶事。到那时,他的故事一定会传为佳话。就冲着这一点,他就应该坚强,重新振作。
可惜他还没等彻底坚强起来,便觉腹中饥饿难忍,原来大蛇被他这番整治,早已饥肠辘辘,却将感觉传输给了他。
他打开蛇头,发现天已大亮,轻轻一挪动,上身钻了出去,却面对着一个偌大的一个肮脏的猪屁股。
原来大蛇在他睡觉的时候卷住了这只猪,他抿抿嘴笑了,两手洒出丝盘,用力狂吸。
不一会儿,徐四郎几乎吸干了它的血,还是意犹未尽,因为这点血对于一只水桶粗细的大蟒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蛇拖到了村庄东面的山坡上。他眺望着远处村西头罩在薄雾中高大的森林,心中怅惘不已。
一转头,发现坡上的小树林中冒出了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个鞭子,似乎正在放牧。而这个小男孩同时也发现了他。
这个男孩看到蓬头垢面的人蛇,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当他略略恢复神智的时候,徐四郎已经晃动着粗长的蛇身游走过来。
男孩转身拔腿就跑,却突然惊惧地浑身战栗,寸步难移,跌坐在草地上无法动弹。
眼看着人蛇越来越近,长而分叉的舌头像真正的蛇信子一样伸过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孩子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泪水不断溢出,绝望地大张着嘴巴,却喊不出声来;只能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徐四郎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毕竟很久没有喝人血了。虽然刚才喝了不少猪血,但他仍不满足,因为人血更鲜美。
他手上的盘丝一根根竖起来,又细又密,却又像针一样坚硬锋利,纷纷刺向小男孩的脸。
当他扑向孩子的一刹那,小孩子眼中瞳孔的影像,让他的动作突然停滞。那里面有个疯子一样的坏家伙,正在盯着自己,脸上露出狞笑。
徐四郎觉得那个人就是郑龙飞,他在捉住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讥讽中带着轻蔑;凶残中参杂着得意。
恍然间,他觉得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就是昨日里被打败的自己,他那么害怕,那么无助,那么可怜。而且他此时此刻需要帮助,需要保护,需要安慰。
破天荒头一次,徐四郎改变了自己逼近这个小孩儿的初衷,收起盘丝,轻轻抚弄着小男孩的脸庞,他轻声安慰着孩子。
尽管他的舌头被红毛怪铲伤,但是喉头音仍然颇具魅力,温润厚重,透人心田。
小孩子顿时神色舒缓了许多,目光迷离,哈欠连天,不知不觉地躺在草丛中沉沉睡去。
上午的阳光斜射下来,热刺刺地照在孩子的脸上身上。他抱起孩子放在自己盘着的蛇身上,尽量让他凉快舒适。
望着孩子恬静的睡相,他突然感到自己应该有个孩子,如果真能如此,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个好父亲。
他望着山下的村庄,脸上突然露出向往的神色。他很希望重新有机会过过人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这么简单的愿望难道都不能实现吗?他突然感到十分难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哭了很久才止住泪水,啜泣着,他看看怀中的小男孩,察觉到他的眼睛在眼睑下蠕动。
他赶紧把小男孩放到草丛中,然后,轻轻离开,躲到了附近的小树林中守望着那个孩子。
孩子醒了,愣愣地爬起来,想起刚才的事情,总觉得亦幻亦真,也许刚才是在做梦吧?他不敢多做停留,向着山下的村庄跑去。
在他身后,草丛分开又合拢,显然有什么在尾随着他。徐四郎看在眼里,心知不妙,急忙追过去。
果然,前头的杂草中一只大蟒时隐时现。他义无反顾地向它扑去,吐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因为怕惊动小孩,他没有大声喊。就在它立起身驱,举头要咬孩子时,几乎与它并驾齐驱的徐四郎撒出千丝万缕,牢牢地吸住了它的身躯,使劲一扯,硬生生地把它拉回来。
那蛇立即张开大嘴咬来,又回身将他卷住。徐四慌忙躲过它的大口,在混乱中搂住了它的脖子,马上驱动满身的细丝吸盘扎进它的脑袋。
二蟒交错缠绕,抱成一团,徐四有些窒息,只能加力吸血,以求速胜。血气源源不绝地通过自己的身体,流入寄主蟒蛇的体内。
不一会儿,那条大蛇失去了元气,软软地松弛下来,垂落到簇簇野草之中。
徐四松了口气,看看自己的蛇身通体饱满而油亮,花纹又匀称又漂亮,感觉无比的满足。
不远处,那个小孩子目睹了整个过程,张大了嘴巴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徐四冲着他一扬手,示意他早点回家。
自己则爬向山顶,循着刚才那条蛇来时的踪迹,一路来到一个突出的山体前,高大的蒿草遮挡着去路。
徐四闯过去,看见一个不大明显的黑乎乎的岩洞。
他担心里面会有什么怪兽之类的,在洞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