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炎日之下,酷热难耐,这但有丝毫动作就已经令人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只想要一头钻进冰窟窿里面,解去这一身暑气方才是好,但是静坐不动,又难有与身同静之心,直觉心浮气躁,更是比那在烈日头下耍弄酷晒一番还是来的难受。
这动也苦静亦受罪,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只求得一丝凉风吹过,可解得乘凉人一丝烦躁。当然这丝烦躁并不是来自韩宸,他此时正半躺在一桩百年柳树之下,嘴里还叼着不知哪里随意采来的嫩草轻轻地咀嚼着,神态悠闲,举止惬意。
这柳树足有百年岁月,说它即使是成了妖也不奇怪,树冠奇大,更有万千丝绦垂下,将那毒辣的日头遮掩严严实实,但有微风吹过,凝翠流绿,怡人心境,更有清风送爽,韩宸是好不快活,早已经是有些昏昏欲睡了。
古语有云:万物由我,宇宙随心,讲得就是这一份心性,所以韩宸一直都坚持心静,心静自然凉嘛。但是关于韩宸的这一番理解,他的好友显然是不怎么同意的,不,他完全认为这只是狗屁,纯属扯淡,按照他的这位好友的话就是说这句话的人就如同一个正在看两只蚂蚁打架的闲人,地上两只蚂蚁打得火热,他更是看得热闹,还且还在看完之后很是遗憾地对身边一同俯视蚂蚁决斗的玩伴说了这么一句:“两只蠢蚁,为什么不一脚踩死对方偏偏用嘴咬来咬去,浪费功夫。”然而就自以为得到了什么明悟一般施施然扬长而去,徒徒留下一众不明所以、愕然相视的同好。
而韩宸的这位好友此时就坐在他身旁,与韩宸一般大,不过十五六岁,穿着剪袖宝蓝色马甲,露出黝黑但精壮的臂腕,下身一条黑色细滑真丝长裤,夏日穿着最是舒服,脚上则是一般材料的毡鞋。本是嬉闹玩耍、天真无邪的年龄,但脸上却是汗珠布及、满脸愁容,同时双手握拳不时舞动,有时顿足,有时嘴中更是谩骂个不停。
“哎,哎,对,就是这样,打他,打他!唉!下盘呀,下盘,这他妈是哪家的子弟会不会比斗呀,老子都比你厉害,还敢上台比武,也不嫌丢人,不嫌丢人啊!不嫌丢人也就算了,还亏了老子五个‘天光币’,可是五个‘天光币’呀!你是不是笨蛋!”
再看少年前方,却有一处极大的广场,占地不下百丈,全是一色的青石板铺就,厚重大气,而围绕着广场的则是一条从远处流过的小河,被这广场当中截断。但是这山有山道,水有水路呀,却不想这涓涓流水也不与这土疙瘩死磕硬碰,反倒是从中一分为二环绕而走,到了下坡又顺势合二为一,再成一体,自任又浩浩荡荡东流而去。
沿河顺着广场边沿这是一圈绿色草地,凝翠流绿,再种上几十株杨柳倒成了这夏日里一处纳凉躲暑的秒地,平时韩家一众新晋子弟就心喜在这边锤炼自身武学,而今日更是熙熙攘攘,人头如蚁。
一株株杨柳之下早就是挤满了人,而那处于坤位上最为繁茂的柳树下更是摆上了八仙桌、太师椅,此时正有几名华发老者坐在那里谈笑风生,不时指着广场中央说笑,脸上也堆满了欣慰之色,这位老者的身后更是有着不少奴仆在那边侍奉着。
其实,功力到了他们那种程度也不见得就害怕了这当头烈日,之所以还这般需要人来轻摇羽扇地来驱暑,奉上可口的鲜果,不过是展现出一种权势与威严罢了。
而广场中央此时却是一座石台高高垒砌,表面极为平整,足有十丈见方,石台上方,更是竟有两道身影相互交错,同时拳脚相加,呼喝不绝,而石台之下则是挤满人,一个个或是叫好,或是吆喝倒彩,好不热闹。
台上二人又是一番动手随即分开,眼看二人即将再次交手,却见其中一人一伸手表示暂停,口中还大喊:“慢着,慢着!”此人约莫十七八岁,却是生的一个熊腰猿背、河目星瞳,貌凶状恶,更是恶眉怒瞪,方一停手就怒狠狠地对着下方大喝道:“刚刚是哪个混小子说‘丢人’、‘笨蛋’还有什么‘五个天光币’的?!哼别想抵赖,我耳朵灵着呢,乖乖现在站出来,否则被我逮出来就难善了了!”
没想到此人刚刚说完,那刚刚谩骂少年竟然就一小子窜起身来,这一下不仅那台上刚刚放出狠话之人愣住了,就连底下一众同门子弟也都一个个呆立,同时如同看傻瓜白痴一般地看着此人,当然还有一丝同情,心中俱是暗道:胆敢如此公然吃罪于台上这位凶人,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看到此人竟然一脸地大义凛然不畏强权的样子,众人心中又不禁生出一丝敬佩之意:果然够生猛!
韩刚也没指望有人还真的回话,刚刚那番作为不过是为了唬吓一番台下后进的同宗子弟,这一战确实可谓是他参加小族比以来表现最差的一场了,自己也觉得憋屈,原意是要回一些脸面而已,本要再与那眼前大敌一较高低,想不到这时,远处一株老柳树下一少年却是猛地窜将出来,这一出到将他给愣在了当场。
这少年眼看众人全部将目光对向自己也不见任何胆怯之色,韩刚刚要说上一句“你小子果然有种!”之类的话,却想不到,此人当即伸出一手指,然后大义凛然地指向了自己……身旁躺着的同伴,也就是韩宸!
然后顿时又换上了一脸谄媚样,讨好地道:“七哥,就是这小子刚刚说的那些话,此人也不知道是谁,竟敢胡乱批评七哥你武艺不精丝毫不懂攻防之道,只知道一味胡乱蛮干,‘蠢牛’……呃,‘蛮牛’之名,果不虚传。明明是血力境的境界,结果却神一般地使出了淬骨境的施为(实则血力境要比淬骨境高深莫测的多),正是我辈楷模!然后又说了什么‘丢人’之类的话的!”
这时,躺在一旁的韩宸原本也是昏昏欲睡,但是却猛然间感到背脊发寒,于是猛一睁眼,然后抬头看向远处正同样看向自己的众人,不禁愣住了。
“什么?!是我?!”
那少年顿时大喜道:“看到了吗七哥,他说了‘是我’!”
台下一众人除了对此一翻白眼之外,就是不由议论起来。
“又是这十三少爷,恐怕新晋子弟中也就只有他敢对韩刚大哥如此无礼了。”
“谁让人家是嫡系子弟,就是和族长的亲疏比起韩刚还要近一筹,又有天资,自然敢在老虎脸上捋毛。”
“咦?那旁边倒了霉的不会是四爷的儿子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对呀,此人来这里干什么凑热闹?哼,家族真是花了一些闲饭养了一些闲人呢,平时我们日夜不辍地修炼,他们倒好动动笔,砸吧砸吧嘴就直接捡了现成的了。”
“哼,竟然又是这对组合。”
一人不明所以,不由疑惑道:“四爷?是哪个四爷?四爷的儿子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来了?”
另一人不由鄙夷道:“哼,旁系来的吧,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告诉你,四爷就是……”
此人刚刚要说明一番以解此人疑惑,但是立刻身旁一人却是冷声道:“找死吗?不知道家族严禁明里讨论四爷的事情吗?”尤其是那个“明里”二字可谓是咬得很重呀。
此人一听顿时醒悟,不禁“噢”了一声,四下看了看,见到只有他们这些宗门子弟方才稍有放心,然后又和刚刚那人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但是他不说那不明所以之人却是心痒难耐,不由急道:“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呀?快说呀!对了,为什么刚刚你们二人的目光这般淫……荡?!”
那人只得模糊回道:“反正此人就是与此地格格不入就是了,就当是死耗子混进了狗堆里一般……咦,刚刚这句话怎么有些别扭呢?”
……
这时场上的变化也引起了那柳树下坐在八仙桌上谈笑的众人的注意,一名白发老者举目看向平台之上的异状,微皱眉头道:“刚儿这小子也太不懂得分寸了,小族比这样的大事竟然也敢硬生生喝止,都是他父亲给惯的。”同时转头看向此时正被众人注视的韩宸,不由疑惑道:“这……是他的孩子吧,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小时候看到过一会而已。”
然而此人刚刚说完,却不想其身旁坐着的一人却是冷哼一声。此人看上去约有七旬左右,有一头如同火焰一般地红色头发,就连那胡子都有一些红色掺杂其间,仅仅是看着他都令人感觉这夏天又酷热了一番。
而此时因为此人的情绪波动,身体四周就如同一个火炉一般,好像喷出了火来,就连身侧的空气都有些扭曲的样子,八仙桌上的其他几人都是坐的离他远远的,唯有刚刚说话那人坐的比较近,但是此时眉头也是不由一皱,心中暗自疑惑坐在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哼,这罪人的儿子怎么敢随随便便出入我韩家神圣的武斗场呢?来人呀,将韩厥那小子找来,我要治他一个监管不力之罪。”
身旁的老者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老家伙,你已经不是家族的执法长老了,说话还这么一股腔调,现在韩厥自己是执法长老,那会再理会你这火爆的老家伙了。”
红发老者双眼斜瞪了半天,暗想此话也对,只得再哼哼了几句。
“好了,好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就不要在难为他们一家了。”
“哼,难为?就为了他们一家人,却使得我韩家……”
红发老者刚刚说到这里却被白发老者生生打断:“火烈!大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没有提醒你。”
名唤“火烈”的红发老者一听,顿时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此时一脸无辜的韩宸满眼的恨意。
……
看到少年如此一指,韩刚也向韩宸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是却未在意,倒是对那少年冷笑道:“韩子旭,你这小子敢诓我?你等着,等我比完了,我就……”但是此人还未说完,却想不到眼角黑影一闪,急忙抽身躲避,竟是比斗之人见这韩刚和自己比武也敢分心至此,不由怒上心来,顿时不由分说看到机会伸腿便踢。
韩刚虽然及时展开身法躲避,仍然不由怒道:“苗风你干什么,没看到老子正在说话吗?”
今日乃是韩氏一族小族比之日,乃是所有十八岁以下,所有已经开始修炼武道但还未达到血力境武者都要参加的盛会,当然韩宸算是个例外。那苗风并不是嫡系子弟,乃是四方城附近一个支系一脉的,年少时因为天资不错所以被送到了四方城宗家学武,和那韩刚关系也不是如何好,见此人竟如此无视自己,不禁怒由心生,决定好好教训一番此人。
苗风也不还言,双手交错施展开来,顿时一声声好似巨石响动一般的轰轰声从中发出。
韩刚一看,眼神不禁凝重起来,如此小族比已经到了最终的决赛,他本意是轻松胜出作为自己踏入一年后族内大比的敲门砖,一路上倒是过关斩将好不顺利,谁曾想半路杀出个鬼见愁,一个小小旁系子弟他竟然半天解决不了,反而频频受制,心中也是气煞,而此时看到苗风开始动用武技心知大决战是开始了,然而嘴上却是不屑道:“哼,你以为就凭这区区二品的‘滚石功’就可以打败我?做梦!”
苗风将“滚石功”施展出来,顿时如风狂雨骤般地向韩刚攻击过来。这“滚石拳”虽说仅仅是二品武学,但是那刚猛迅疾又连绵不绝之势,却是极为厉害。要不是韩刚天生神力又加之自恃一身血力境功力,一般人简直就不能抵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