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方世界拥有何种面貌,全凭那一方的盘古一念便决定。
在这片土地上,人民不仅梦想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也不仅梦想着自己能在官场上闯荡一番,为国家做出大的贡献名留青史,甚至还有人,还有很多的一部分人,梦想着得道成仙,长生不死。
御令便是这些人所渴求的,成为那不再仅仅是渺小人类的存在,可行走于崇山,躺卧于江海,作为众神明的使者,来往天人两界,那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自在。
虽然御令这份美差人人都在惦记,但只可惜,从古至今,凡夫俗子中十万中有一,猛虎龙威之将中万中有一,高堂雅殿之上当官者,五千中有一,这也就说明,与红尘琐事联系密切的人群中,往往诞生不出御令。
那御令都是哪来的呢?当然是从那些与世隔绝,潜心修学之所来的。
陆北墨家,陆西法家,陆南兵家,陆东道家,此四大家不仅传授思想学术这类活用官场,技术手艺这些能在生活中独当一面的学问,还有一些奇特的东西。
对这个奇特的东西,每家都有他们独有的叫法,墨家叫“引”法家叫“符”或叫“灵宝”兵家叫“令”道家叫“四方、四象”四大家,四个名字,四种不同的修为之路,终将一些有出息的门徒送去天上,成为御令。
今日古城在飘洒着漫天大雪的日子,道法墨兵儒五家全部到位,不约而至,到底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还是各有各的算盘,恐怕暂时还不得而知。
城外酒家看似随意的碰头,将会对这座古城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不过对于这些,在练功法忙着化冰的沁明远自是只知道个大概,而沁府大小姐沁若柔更是连个大概都不会知道。
现在若柔小姐正看着满街的花纸伞心里满是好奇,古城里的人向来打的都是油纸伞,那一团团暗褐色衬着漫天阴霾给人说不出的压抑,但今天散步的时候,若柔眼前突然一亮,看着街上一簇簇红花在闪动,仔细一看原来是红花装饰的白纸伞。
是谁想的点子?若柔带着疑虑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古城很久没这么喜庆的颜色了,若柔虽然喜欢雪,但人的情绪是有起伏的,若逢心平气和时看一看白皑的雪山,心里面便因为感到一种与自然的共鸣而喜悦,若是心情忧郁,看到空中飘落的雪花,便会多少有种被安慰的心安,只是,过节或逢喜庆的日子,入目出还是一片空荡的白,怕再怎么喜欢雪,心里都会有些抵触吧。
若柔在人群外排起了队,虽然家里是这古城的掌管者,持有者,但若柔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和平民的生活融入在一起,能更多的摆脱她那沁家小姐的身份。
说道这里,意思并不是指若柔讨厌她的家,而是她讨厌权势,爹是世上最宠她的爹,身边的丫鬟是最能照顾她的丫鬟,府里的护卫是她最靠得住的护卫,只是,沁府偏偏有权有势,生活虽然富足,行动固然方便,只是权势越大的家,对利益便看的越重,对性情看的越浅。
看重了利益,就象征着一个人将变得心狠手辣,若柔就曾亲眼目睹一个人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始终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无法接受那样的一个……
“诶呀,这位小姐,伞卖完了。”
说话声打断了若柔的思绪,抬眼看去,面对她的卖伞人,是个长发披肩,肤白若雪的男人。
“哦,这样啊,那我改日再来吧。”
被打断的思绪,就如同被惊醒的噩梦,即使回到了现实当中,也不免惊慌失措,心中压抑难耐,此时的若柔正是如此,莫名中忆起了往昔最痛苦的记忆,心情怎会轻易平复。
反正伞卖完了,心情也差了,还是早日回府里休息吧,只是,那沁府,她现在真的有勇气进去吗?
转过身,若柔挪着步子回到纷飞的雪中,回家路的突然变的又窄又长,多久了,这么不情愿回家。
雪一下子停了,应该说,若柔身边的雪停了,一把红花图案装饰的纸伞遮在了她的头上,回头看去,卖伞人撑着把花纸伞站在自己身后。
“小姐是沁府的人吧?呵呵,古城里面可再找不出穿着如此朴素,但却从骨子里透着气质的人家了,我正好有事要路过沁府,不如送小姐一程?”
卖伞人的声音极其温柔,与其说是男人的声音,不如说是女子才有的娇柔。
有人可以陪着回家吗?虽然是陌生人,但是,为何心里没有丝毫的抵触?
若柔心绪变得更乱了,自己从前很少会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但今天面对一个提出要把她送回家的陌生人,若柔却没有拒绝。
卖伞人微微笑着跟在了若柔身后。雪依旧是大雪,但此时此刻撑在若柔头顶的纸伞,却让往日的光景在今日变的温馨。
“小姐对我卖的伞很感兴趣吗?”
走在路上,卖伞人开口问道。
“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有人用这么好看的花来装饰伞了。”
若柔抬起头,眼睛看着伞上一朵红花,这朵花很美,没得让人无法相信是手绘上的装饰,没法让人相信这朵花真的存在世上。
“有的哦,这花。”
卖伞人盯着伞上的花,似乎看穿了若柔的心思。
“它叫彼岸花,因生长在无妄洋的对岸而名。”
无妄?
“你是说,无妄界?我爹告诉我那是不存在的地方。”
雪落下,停在若柔的发梢上,卖伞人停下脚步,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把雪托在了指尖上。
“雪是存在的,但它却是水,如果没有水,又何来雪,这般来想,雪真的存在吗?”
若柔看着雪在卖伞人的手上一点点化成水珠,眼中露着疑惑。
“无妄界是存在的,但它存在神话里,那么,当神话被否定的时候,无妄界真的就不存在了吗?”
若柔愣愣的听着卖伞人的话。卖伞人趁着若柔正出神,把托着水珠的指在若柔的小嘴上一抹润湿了若柔的唇。
“你!”
若柔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羞红,卖伞人刚刚的举动在亲昵的爱侣之间尚且少见,更何况是街上相逢的一个路人对自己如此,简直是无礼至极。
但是若柔却发不出脾气,一个你字出口,却是说不出下文,急的若柔抿着嘴狠狠的瞪着卖伞人,只是卖伞人不仅毫不在意,反倒捂着嘴呵呵笑着,这样的举动惹得若柔恨不得一巴掌摔在他脸上。
但若柔是有修养家教极好的女子,骂不出,当然也不会出手打人,如此一来,只好发着小脾气继续往家走,卖伞人也嬉笑着继续跟在若柔的身后,为她撑着那把画着彼岸花的纸伞。
转过几个街口,不远处也可以看到沁府的楼宇,一路上若柔和卖伞人没再交谈,就这样卖伞人一路把若柔送回了沁府。
“到这里就好了,感谢你走了这么远把我送回家。”
若柔的话客套而且有些僵硬,明显还是在意卖伞人之前的举动,卖伞人也不多说话,用那一成不变的笑脸微微俯身回应了若柔,转身便要离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韩苑谷。”
目送着远去的韩苑谷后,若柔推门回到了府里,今天出去了不过一个时辰,虽然没发生什么事,但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往事记忆终究还是挥之不去,不过还好,路上有个韩苑谷送她,既然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若柔的心痛。
只不过,下次再忆起曾经,还会有人来缓解自己的苦楚吗?
若柔带着如此的担忧,闭上了房门,口中暗暗叨念。
韩苑谷。
“我们大老远跑了古城,你家老爷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
沁府大门外,男子带着随从正和沁明远的学生武渊吵着架。
与其说是两方人在吵架,倒不如说是男子的随从一个人在大吵大闹罢了。
武渊一张死人脸不是白长的,这人说话做事也和死人没有太大差别,没有丝毫的感情成分,男子不知是打算和随从给武渊唱一出黑白脸还是自身教养很好,从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请通报你家主人,在下岗威胄骑军右先锋孙统,有要是求见。
“不行,我家主人有令,凡是武派中人一律不见。”
武渊如同机械回应着,孙统不说话,随从反倒更是蹦着高的吵。
“孙将军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沁明远的声音突然传出,面色苍白的老头子扒开武渊站在了孙统面前。
这病样的白印在沁明远脸上,看在武渊和孙统的眼里,二人自是有了一番想法。
对于孙统,有想法归有想法,想见的人既然自己出来了,那就直接把要问的话问了吧。
孙统双手抱拳,身体前倾行一礼,随即看口道。
“沁大人,我孙统受岗威胄骑军总将之命,向沁大人租借一片土地为我军驻扎所用,若是大人允许,价钱可以再行商讨。”
古城附近乃是群山,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便是古城,孙统的意思便是希望征得沁明远的同意,把古城作为出征军队休整的地方。
沁明远冷哼一声。
“看来昊天皇帝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啊,老夫是有听说,昊天想借着跟承月的一点小过节掠夺承月边境的土地,不过两国打仗是两国之间的事,跟老夫的古城可有半毛钱的关系?”
半毛钱的关系……半毛钱是什么?
孙统皱皱眉,虽然不理解半毛钱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他也算听明白沁明远口中拒绝的意思。
“昊天承月虽是邻国,但交界之处具有重兵把守,若是能从古城借道绕过承月的防线,可大大减少昊天的损失。”
“哦?这样啊,那么若我今日把土地借了你们,他日承月想要攻取昊天边境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把土地也借给他们呢?”
沁明远的说话声渐变愤怒,而孙统也从话里听出了不妥。
“你们昊天军力虽强,但也不要不把古城放在眼里,道家修行的圣地,怎能任你凡夫俗子摆布?”
傲慢,沁明远的话里透着一股霸道的傲慢,不仅是在身份上贬低昊天,而且从生命的本质上在歧视昊天。
所谓生命本质上,要是理解这句话的话,就只好用,人类与蚂蚁来做比喻了,而孙统在沁明远看来就是蝼蚁的存在,不仅是他,整个昊天在沁明远看来,不过就是个大点的蚂蚁窝罢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说话之人若非有强大的本领也会有极刚硬的性格,无论是这两者的哪种,对于孙统这个处于游说人的立场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正当孙统考虑是否要继续劝说下去的时候,身后的随从终于耐不住寂寞说了一句千不该万不该说的话。
“古城是道家圣地?别开玩笑了,听说十五年前在这里广收学子的第一大家可是兵家啊。”
随从话一出,孙统心里大叫不好,顾不二人之间的关系一巴掌打在了随从脸上。
“胡说什么!这古城何时有过什么兵家?”
随从自觉平白无故吃了一巴正想顶撞,却注意到了沁明远愤怒的目光,只好吃了哑巴亏不敢在说话。
今天是没可能劝动这个老头子了。
孙统想着,向沁明远行了一礼,匆匆带着随从离开。
沁明远看着远去二人的身影,突然一声大喝,面前的土地猛地嵌入几十枚从天而降的冰锥。
“放肆!简直就是放肆,反了!”
沁明远的胡子气的直抖大手一挥走回府里,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武渊自然知道主人为何生气,也知道孙统为何狠狠打了他的随从,毕竟当年那事他还是有所耳闻。
那个兵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