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殿内,大臣佳人,笙歌美酒,鬓影衣香,如此奢华的景象简直迷乱了人的眼睛。马凌风一手搂住了谨夫人楚乔,他将美酒递到楚乔唇边,调笑道:“爱妃,来,喝掉这杯。”
楚乔眯着眼,嘴角泛起妖媚的笑,娇声道:“皇上,臣妾已经不能再喝了。”
说完,楚乔以手覆住马凌风的手,撒着娇将酒盅送到马凌风的嘴边,马凌风邪邪一笑后,一口饮下。马凌风此时只觉得意识昏沉,酒气上涌,不觉放开楚乔以手撑头倚靠在龙椅上微微眯起了双眼。
“皇上,皇上……”楚乔见马凌风似有醉意,伸手推了推他。
马凌风恍惚听得楚乔叫他,并未睁眼,只是喃喃道:“爱妃,朕醉了,朕要休息一下。”
楚乔看了看马凌风的神色,半晌没有言语。最后她缓缓起身,朝着满殿的大臣和佳人道:“各位都散了吧,皇上需要静一下。”
众人应声离去,只留下空荡荡的仁心殿中杯盘狼藉,酒香粉浓。楚乔淡淡地扫视了一下龙椅上那闭目休憩的马凌风,嘴角漾起一抹无声的笑意。
走出仁心殿,迎面正好遇上了马凌崇。
楚乔整整袖笼,朝着马凌崇嫣然一笑:“怎么样了,左司马大人?”
“皇后要生了,彦顒去请太医,还想来见皇上。”
“那可不行,万一皇上心软,我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放心,我已经将彦顒关起来了。”马凌崇压低了声音,目光中满是萧杀之意:“陆孟俊和王逵已经杀进了宫中,南唐中主李璟也率兵来了。”
“好!”楚乔大笑,秋水眉目看着马凌崇:“现在我即使不用摄心术,想必那马凌风也不能怎么样了。哈哈......”
“彦颙不能放回南唐,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竟敢看不起我!”马凌崇恨道。
楚乔娇媚道:“任你处置!”
……
仁心殿外的天空一片清冷,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楚乔仰首看向天幕,忽然有一丝悲戚从脸上稍纵即逝:马凌风,你的心里不是只有常相思一个人么?既然这样,就见你的鬼去吧。接下来,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要让你知道辜负我楚乔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要你妻离子散,国破家亡,而我楚乔,必将成为楚国新一代帝王的皇后。
“哈哈……”想到这,楚乔兀自笑出了声。
楚乔唤来一大批侍卫,吩咐他们立即围住栖凤宫,不许放出任何一个人,违者格杀勿论。
“谨夫人,你会不得好死!”槿姨失踪,去向皇上求救的香锦被几个侍卫捉到了楚乔的跟前,奋力挣扎已是徒劳,她怒声问道:“谨夫人,你所做的一切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你留着这疑问去问阎王吧。”楚乔一声冷笑,吩咐眼前侍卫道:“将香锦丢入问缘潭!”
安排好一切,楚乔回身望着那仁心殿三字冷笑:“马凌风,就让你多活一刻,我楚乔一定会亲自送你去见阎王的!”收回那冷冷眸光,楚乔转身去找马凌崇。
……
仁心殿内,马凌风软瘫在龙椅上。倾倒于桌面的酒壶还飘溢着酒香,繁华散后的空寂却令人忍不住一阵空落。
“皇上,皇上,你醒醒!”
“嗯,谁呀?”
“皇上,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听得谁的呼唤,马凌风伸手揉了揉眼睛,迷蒙中,似乎是冰蕴站在自己的身前。
马凌风笑笑,道:“冰蕴,怎么了,朕好困,好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冰蕴闻言,急的哭出声来,再度伸手使劲推了马凌风一把:“皇上,你不能再消沉了。皇后要生了,可是没有一个太医去栖凤宫。”
“皇后要生了?那太医为何不去栖凤宫,你怎么不去传太医?”马凌风顿时惊醒,他弄不清楚皇后为何会突然要生,不是还差一个月么?
“栖凤宫外面都是左司马和楚乔的人,里面的人怕是再也出不来,而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了,皇上,你赶紧想想办法。”
“什么?你说左司马和楚乔他们将栖凤宫控制住了?可是,一个是朕的亲弟弟,一个是朕的妃子,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马凌风闻得栖凤宫被马凌崇和楚乔控制,一时间连气也喘不过来。似乎,他想起了皇后在很久以前就提醒他小心马凌崇的话,可他……
冰蕴见马凌风神思恍惚,以为他不信,便道:“皇上还不明白么,左司马一直居心叵测,在很久以前就挑拨皇上和武安王的关系。而楚乔是楚离的孪生妹妹,她背叛了太后之后投靠了左司马。楚乔费尽心思让皇上和皇后的关系恶化,就是想孤立皇上你啊!”
“这么说,皇后她是清白的?”马凌风大惊,如果是这样,那相思她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痛苦?“不!”
“皇上!”
马凌风狂叫着奔出仁心殿,他要去找他的皇后,找他的妻子。
“相思,原谅我,原谅我对你所作的一切。”
栖凤宫外,侍卫手持兵刃严密围住。
马凌风顿时放慢了脚步,他看着那些侍卫,沉声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造反么,朕还没有死呢!”
“皇上……”众侍卫持刀而立,看着马凌风缓缓地靠近栖凤宫,一时竟拿不定主意。侍卫只能是架起兵刃,让出一条道来。
白色的雪下了一层,厚厚的,将整个栖凤宫冰冻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栖凤宫竟开出这样一簇簇鲜红似血的花儿,那花儿,分明就是以前马凌云为相思种下的三生花。
只是何时,白色的三生花竟变成了嫣红一片,那么耀眼,那么妖魅,似乎要刺盲人的双目。
“相思,相思……”
那簇鲜红的三生花旁倒地而卧的身影是谁?
那白色的衣裙,那白色的长发,那是谁?那是朕的相思么?
马凌风奔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儿抱起。他伸手拂开掩住相思脸庞的白发,痛,从心尖蔓延。
“相思……”
他来晚了!
相思死了,孩子死了,死于这样一个寒冷的雪天,死于,自己夫君的手里。
他一寸寸用手指感知她冰冷的面容,记忆中,那曾是令他倾心不已的人儿。他想起自己身负重伤昏倒在花海,是相思用千年野参续住了他将断的气息。当他的侍女水幽和冰蕴找到他后,他在临走前曾经来到相思的窗外,看着床上那清丽出尘的面容久久不愿离去……
留香苑中,留下他们多少旖旎的身影,他对她近乎调情似的戏弄,暧昧的动作和话语羞红了她的脸。他其实并不缺女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自从遇见了她,便开始抗拒着其他女人的亲近……
他对她是真心的,可也有利用。他曾利用她的真心让她自愿随他进宫。他知道她医术了得,曾想借她的手毒杀皇上,迷惑马凌云也包括调换诏书。其实,每次见马凌云和相思在一起,他心里都是痛苦的,他恨不得,终止自己的一切计划……
那些从长沙宫中送往武平王府的书信,便是由楚乔呈与他的。只可惜,当时自己被夺位的念头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识穿楚乔的伎俩,他不怀疑楚乔,仅仅因为她长着一副与楚离相似的面容。楚离在刺杀他的时候,曾经数次以身犯险迷惑其他刺客才侥幸让他一次次逃离危险。他欠楚离的,所以面对楚乔的时候,他便会乱了方寸,以至于后来,他还莫名其妙地给了楚乔一个名分。其实,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无数次,他远远的看着相思穿梭在花木中,时刻惦念的人儿惨白着小脸,他其实看得出她脸上的落寞和痛苦,他很想走上前去,将那可怜的人儿拥入怀中。真的,好几次,他几乎就要那样做了,可最终他没有……
他终于登上了皇位,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又是什么,让他的妻子与他越行越远,远到后来无言可对。
楚乔,这个女人曾污蔑他的相思在八月十五那晚与马凌云共度一宵,还曾含沙射影地道出相思在花海与冷寒霜有着不容于世的孽情。他是男人啊,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着撇不清的关系。
他开始酗酒,开始沉迷在声色之中。他有了很多的美人,还找了一个面貌酷似相思的男宠彦顒。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空虚的。
每当他徘徊在宫殿苑宇中,触手之处,都是那场大火烧过之后留下的焦木。他忽然觉得,即使自己已经贵为帝王又能如何,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在长沙城那场大火中悉数烧尽。面对满目疮痍,他无力挽回什么。
长沙城毁了,自己的女人也不爱他。在楚乔一次又一次的挑唆下,他吃醋了,发怒了,疯狂了。为此,他不惜赐死了马凌云,箭杀了冷寒霜。他以为,只要他们死了,相思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他错了,错得离谱。当他醉意熏熏跑去栖凤宫见相思,哭着叫着问相思是否还爱他时,相思只冷冷地回道:“我已经死了,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了!”。
短短几个字,却将他击溃。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的已经失去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的情根深种走到最后却变成了劳燕分飞?所有的伤害只是为了成就一段无法重来的情殇?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恍惚中,一队人马围住了马凌风,其中一人拿着剑指着自己道。
马凌风缓缓抬头,人群的前头正是马凌崇、陆孟俊和徐威。这些,都是曾经自己的部下,也曾经是大权在握的重臣。
马凌风抱紧了怀中的人儿,缓缓抬头:“左司马,你是朕的亲弟弟,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么?”
“皇兄,你也别怪弟弟我。只是这皇位,我想皇兄你也坐不稳了。不如,就让臣弟来坐吧。”左司马马凌崇冷笑不已,他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马凌风贴向了怀中人儿的脸,低沉着嗓音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切都错了,原来,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数月后,马凌风与冰蕴被南唐中主囚禁于衡山县。不久,南唐元宗李璟软禁马凌崇,楚乔被乱刀砍死,楚国亡。
几年后,马凌风在南唐都城金陵去世,谥恭孝王,冰蕴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