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暮归杀生南墙边
是夜,林雨辰独坐在屋子里。幼小的手提着笔在纸上画着白天柳沛沛教他认识的那些花儿。一页一页,已是厚厚的一叠。
傍晚时分,木叶打猎归来,又递给他一个包袱,包袱中依旧是十几本泛黄的书籍。原来木叶经常送猎物的一富绅之家的公子拜入了修道门派中的澜剑门,澜剑门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在地处中部的沧州却也是小有名气。那富绅之家将公子用不到的书正要处理时,却被上门送猎物的木叶撞见,木叶总觉得读书认字是对的,所以用猎物换下了这些书,带回给林雨辰。
林雨辰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活动手腕,然后随意的翻阅着桌子上的书籍,其中一本薄薄的册子用白色的线装订着,不过随着岁月的流失,那白色的线也随着书本的变黄而染上了颜色。《洪荒修道概述》,六个古朴而又苍劲有力的大字写在书本的右侧。
借着皎洁的月光,林雨辰翻开了《洪荒修道概述》的第一页。
“数万年来,我们脚下的这片大陆称之为洪荒大陆,洪荒大陆分为五大洲。北方玄冰洲、南方临洲、东方云梦洲、西方苍梧洲以及位于中部的祁洲。五大洲纵横数百万里,各大洲又有无数的小州,各州又有无数的大小城池。修道数万年,门派之多,道法之杂已是不计其数,如今洪荒大陆却是以四大派为首,分别是净慈寺、玄冰谷、凌剑门和云霄宗。”
“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林雨辰喃喃道:“要是能见识见识,应该很好玩。”
“辰儿,你出来一下。”木叶那雄厚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林雨辰的思绪。
辰儿,雨辰。
两个字,一句话,一声呼唤。
却是心底里最深处的回音。
木叶回来之后,柳沛沛暗中对木叶说了几句。刚刚木叶一声“辰儿”,可见柳沛沛的良苦用心。
很多时候,我与你的亲昵,就在那一句简单的呼唤。
雨辰,辰儿。
林雨辰一怔,但有了白天柳沛沛的一幕,便很快反应了过来,合书循声走了出去。
月挂柳梢,蝉鸣不绝。
远处的大罗山树影斑驳,山下的安宁村宁静祥和。
“木叔。”林雨辰望着门口的木叶叫道。
“辰儿,你随我来。”木叶说着转身向着院落的南墙边走去。林雨辰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木叶的脚步走去。
转眼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南墙边。南墙边有一铁笼,笼子里关着木叶偶然猎到的活物。在月光的映衬下,一直灰色的兔子安静的卧在笼中。
“辰儿,你怕吗?”木叶看着眼前突然惊醒的兔子说道。
林雨辰也盯着笼子里灰色的兔子,心里很是不解,明明一直可爱的小灰兔,为何木叔会问他怕吗?
“木叔,小灰兔这么可爱,辰儿不怕。”林雨辰答道。
“好,既然你不怕,那你就杀了它吧。”木叶毫无表情的说道。
“哇~”还不等木叶后面有何话,林雨辰已是一口吐了出来。
“杀了它,杀了它”,年幼的心灵中,久久的回荡着木叶那简单而又不可违抗的声音。
人之初,心性本为善,只不过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变得不善。一只野兔,转眼间就要死去。如何,他也下不去手。
不知吐了多久,林雨辰终是不再吐了。或许是腹中的食物早已空空了。
林雨辰艰难的抬起头,看向了木叶。眼眸深处满是疑惑与乞求之色。木叶背对着林雨辰,却是始终没有转身,哪怕他吐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离开笼中的那只兔子。只是,他的心,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林雨辰望着木叶宽阔的后背,知道自己今晚不可能躲过去了。
月光下,窗户后。
柳沛沛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两只纤细白净的手紧紧的攥着水绿色的衣衫,俏脸紧绷,只怕下一刻,她就会跑过去抱起林雨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林雨辰缓缓地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向着笼子走去。他的生命刚刚开始,却要结束另一条生命。心底里,那件事又浮现了出来,一时没有注意脚下,没走出几步的他又摔倒在地。
柳沛沛终于忍不住了,就在她提裙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木叶猛然转过身来,如炬的目光看向了柳沛沛。柳沛沛终究还是没有迈出脚步,扶着门框停了下来,两行泪水已然落下。木叶踏步向前,从林雨辰的身边走向了房中。
林雨辰的脑海中,早已如翻江倒海般,那一个个熟悉的笑脸,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不停的闪过。清澈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那张稚嫩的脸也变得很是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林雨辰再次站了起来,向着笼子走去。这一次,他的脚步变得很是沉稳,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去。
一把匕首反射着月光,是那么的明亮。
※※※
有风吹过,月光却不曾摇曳。
“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做也未免太残忍了了。”柳沛沛依偎在木叶的怀中,埋怨的说道。
木叶长叹一口气,伸手抚摸着柳沛沛那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安慰的说道:“他终究会走到这一步的,一只兔子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只怕到时候,不忍下手的他早已被人杀死了。”
柳沛沛明白木叶的苦心,也知道一点林雨辰的身世。虽说林雨辰不曾提起,已为人母的她怎能看不出那一个压在他心中的石头。
林雨辰躺在炕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梁。
他是对的,我终究会走到这一步。林雨辰心底重复着这句话。
少年强,则立志乘长风破万里浪。
少年时,却终究太年少。林雨辰在胡乱的思考中沉沉的睡去。
黎明破晓之际,林雨辰按时醒来。
不知何时,桌上多了一天全新的衣服。林雨辰低头看去,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渍,睡了一夜,却是没有了昨日恶心的感觉。收拾洗漱完毕,站在门口的林雨辰下意识看向了南墙边的铁笼。笼子下的地上还能清晰的看到血迹,灰色的兔皮贴在地上。
“辰儿,起来了?”柳沛沛含笑问道。
“木姨。”
“去吃东西吧,木姨做好了早饭。”
又是一日清晨时,饭后木叶照旧上了大罗山。柳沛沛带着林雨辰提着篮子向着村口走去。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
林雨辰每日清晨跟随柳沛沛采花识花,下午学习调香配料。傍晚读书认字,而木叶每天都会带回来一只活着的猎物交给林雨辰。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小溪边的花林雨辰基本都认识了,意想不到的是,柳沛沛教他调香酿酒,虽能简单的调几种香,酿的酒却很是不错。就连木叶都赞不绝口。
这一年,林雨辰八岁。木弦夕三岁。
空闲之余,林雨辰总是帮着柳沛沛照看木弦夕。小孩子逗着小孩子,欢声笑语长长弥漫在院中。木叶夫妇看着这一幕总是相识一笑。
“辰儿。”收拾好猎具的木叶叫道。
“木叔。”林雨辰应声道。
“今日随我上山打猎吧。你木姨说你已经不需要再去陪她采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