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风若雨,悲惨兮兮,九天顶朦朦胧胧,迷雾当空,半天黑然,所有的事物都昏昏沉沉,没有半点生机。
聂飓虽然年幼,但一日之内,连丧义父义母,双手摸着温无情、姬敏敏的尸身嚎啕大哭,甚至跪在地上恳求云吾梦救他们。
而云吾梦此时才明白,人力有限,历史由天而定,自己妄想篡改历史,到头来,该死的仍将一死,而自己却只是这段历史的一个过客,但同时也是一个造就历史的人……
什么逆天改命,什么人定胜天,原来都是凡人的痴心妄想,云吾梦将五神灵玉放入怀中,眼下的他才明白,所有的事都将会发生,不用去改变什么,因为一切都是惘然。就好比若沐若水一家不死在他的手上,难道就不会死在别人手上,命运的符号总是要人去描写,只在乎这个人是谁而已。
云吾梦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聂飓,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带大妹妹,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日后的路也十分艰难,但我相信,以你二人的能力,终能让涔沄派、众神教大吃一惊,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聂飓哭泣着摇头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义父义母回来,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
云吾梦将姬敏敏的泪梦邪笛拿起,递给了他,道:“回不来了,有些日子已经回不来了,你只需要记住,今天是哪一日,待晓梦长大之后,你便将这泪梦邪笛交给她,愿她也记住今日,好为爹娘吹奏一曲。”
聂飓哭泣的接过泪梦邪笛,不情愿的接受眼前的事实,泪水持续不断,就如黄河决堤般,涌流不尽。
云吾梦看着还是婴儿的温晓梦,深知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帮不了他们多久,从怀中取出些银两,道:“这些银两不多,帮不了你们多久,日后,你们当隐姓埋名,找个不错的地方谋生,千万记住,必须要坚强,无论仕途如何险恶,人心如何难测,你们都要攻坚克难,就算藏头露尾也要活下去,明白吗?”
“我知道了。”聂飓的脸颊几乎被泪水打湿,说话已是抽抽泣泣,不成声色。
未免聂飓日后拜祭父母露出马脚,云吾梦安慰两句后,让聂飓原地等待,自己则领着温无情、姬敏敏的尸首在千里开外的地方,找了个突兀森郁、山明水秀、风水上佳的宝地将他二人埋葬,便连墓碑也只刻着馨妹之父、馨妹之母。
“温前辈,姬前辈,吾梦有幸一睹前辈风采,实乃有幸,你们的女儿为了给你们报仇,已闹得天下不可开交,连他自己……自己也伤心绝望,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拦住她,不让她做傻事,虽然你们死的很惨,但我相信你们希望晓梦快快乐乐的活着……”
拜祭之后,设下层层术法,免野兽畜生侵扰,这才放心的离开,飞回原地,带着聂飓、温晓梦下得九天顶,于一座城镇中道别。
云吾梦拿出一个卷轴,吩咐道:“十五年后,方可拆开此物,里面记载着一件秘事,关乎你们复仇所用,切记,不可早开,也不可晚开。”
云吾梦小心翼翼的将卷轴交给了他,而这里边只有一张字条,上边写着“五神灵玉,欲知踪迹,蜀城万府,一探究竟”。不过由于施了法,字迹也只有十五年后才会显现出来。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顺应天意,顺应命运。
聂飓虽然很想有个依靠,但他自小独立惯了,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用那小小的身躯背着温晓梦,拜谢道:“谢谢面具哥哥,你是世上最好的人,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信任。”
云吾梦一怔,这才明白,原来温晓梦口中那个唯一可信任的戴面具之人就是自己啊。痛心一笑,转而奔入天际,快快离开这伤心的分别之地。
入得天际,他不禁在想,原来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自有命数,那倒不如随命而走,依天而行,让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于二十年后,否则自己徒然插手逆行,没有人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惨剧而又转回到命中注定之中。他可不想在杀一次心爱的人。
念有此思,云吾梦脚下生风,行云飞摇,便朝一个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地方飞去。
蜀城。
蜀中第一大城,兵精粮足,易守难攻,因庇佑于涔沄派之下,数十年来没有战火烽烟,百姓们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俨如天堂。
云吾梦步入集市的人群之中,杂耍、魔术、胸口碎大石、空手夺飞刀,各种人间艺术缤纷呈现,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当然,还有各色美食,香气扑鼻,叫喊连天,蜀中乃神州富庶之地,不乏材料资源,所以小吃也是蜀城一绝。
不过云吾梦并不中意这些小吃,反是走到一个小贩处,顿下脚步,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缓缓的消失于人群,走出于集市。
当下,来到了自己的家。
颓墙断壁,破瓦寒窑,蜀城最贫穷的一面终于在这一家子展现出来,便连饮用的清水也是用瓦缸承接雨水而用。
云吾梦一步步走踏进去,门一掀开,便是一阵灰尘落下,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不过味道却很熟悉,惹得他一笑。
续而看向两旁,这是一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摆放满了各种杂物,都为废铜烂铁,编筐碎布,想必都是从外边捡回来,或自用或卖出吧。
“咳咳……”一声咳嗽声从屋内传来,接近着便是小孩子的吵闹声接踵而来。
“乖孩子,是娘不好,娘不该咳嗽吵醒你,别哭,别哭。”屋内继续传来声音,那是一生和蔼亲慈的母性声音。
“娘……”云吾梦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便即走近房内,只见房内就简简单单的摆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根椅子,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直可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而最令云吾梦心酸的是,床上有一对母子,母亲年约三十来岁,病容连连,有气无力,而孩子约一岁多左右,极不懂事,醒了就吵吵闹闹,令本就疲惫不堪的中年女子更加不堪负重。
“你是谁?”母亲听到门开声,回头望去,却是个陌生人。
原来母亲在我出生时就病成这样,难怪不久于人世。云吾梦想着这些,真心想叫一句“娘”,但是他也深深的明白,自己只是个过客,说多错多,做什么都是惘然,强压心中那份激动,道:“晚生路过蜀城,实在有些疲惫,故而想讨些水喝,冒昧之处,请见谅。”
母亲是个善良的人,有些为难的笑道:“说来惭愧,我云家拮据,所用清水都是从天上接来的雨水,你若是不嫌弃,就请自己到外边水缸里勺来喝吧,我身体有病,不方便下床,请自便。”
母亲虽然体弱多病,但笑起来仍掩藏不了那份慈善气息,沉吟片刻,云吾梦便即走出房门,冲向了集市。母亲以为是他嫌弃水脏,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爱抚着孩子。
过了约半个时辰,只见云吾梦提着大包小包返了回来,首先将院落打扫一遍,转而将瓦缸换上干净的清水,续而进入房中,打扫起房间来,放下买来的米粮等等,这才停下来稍作歇息。
此时,父亲也回到家中,看了看焕然一新的房屋,以为走错房间,差些倒退出去,但看见床上的病妻幼子,这才确信没有走错。在看了一眼在板凳上歇息的云吾梦,忙走到母亲身旁,问道:“这怎么回事?”
母亲也是一头雾水,摇头道:“不知为什么,这小哥竟然帮我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买来了清水米粮,我怎么劝他也不听。”
父亲是个老实人,深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又看云吾梦带着面具,形迹可疑,包含着笑意,有些惧怕的问道:“这位小哥,不知我云家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看,这……”
云吾梦好久好久都没看到过爹的容颜,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强镇定心神,笑道:“我从小信佛,相信善恶因果,今日讨了些水喝,所谓饮水思源,故而多少做些事,当做回报。”
一水之恩,却是涌泉相报,父亲连忙下跪,道:“恩公,这回报太大了点,我二人怎么还得起啊。”
说到还,父母养育之恩才是人世间最还不起的东西,云吾梦连忙扶起父亲,眼泪已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激动道:“不,这点小事比起你们对我……”他真想说“对我的照顾算得了什么”。但一想深说下去,追问无限,必定没有尽时,摇了摇头,改口道:“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我帮你们也只帮得了今日而已,往后还得靠你们自己。”
父亲感激的点了点头,想来云吾梦今日之举,无异雪中送炭,那份恩情自是记在了心中。
云吾梦转而问道:“对了,我看……大姐似乎身患重病,而你气若游丝,似乎……”
父亲叹了口气,道:“哎,我妻体弱多病,连床也不能下,我又患有恶疾,我二人几年之后,指不定哪一日就魂归西去。”
云吾梦惊讶道:“怎如此严重?可有救治之法?”
父亲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老毛病了,何况什么都要钱啊,如今连吃饭都成问题,哎。我二人死了不打紧,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孤昊,将来可怎么办啊。”
云吾梦望着还是婴孩的自己,嘻嘻哈哈,完全不知爹娘的痛楚,一阵心酸,立马出口道:“钱的事你不必担心,日后你们一切开支,由……”
他本想说由我一力承担,但回想起九天顶的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天定的,谁也不能改变,若真让爹娘好起来,难保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而死的更惨,命运是改不了的,比天道还要残酷。
父亲已知云吾梦想说什么,道:“多谢小哥好意,今日让小哥帮了这么多忙,怎好意思继续让你相帮,只希望小哥留下姓名就好,我二人必定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