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雪纷飞,云迷雾锁。
雪,不经意间,大了很多,好似上苍知道这里发生了恶斗,欲下出一场大雪,将毁去的霜雪重塑回来。
天空之中,气浪渐渐暗淡,不过黑色气浪却占据着上风,梼杌则位处黑气之上,无所危险,而身处黑气之中的云吾梦,就不知是何情形了。
“森罗幽光。”
黑气之中,云吾梦的声音响起,又一道白色光芒轰然冲出,瞬间将残余的黑气吞噬殆尽,漠然冲向梼杌。
梼杌也是一身紧张,万没料到狂战之下,云吾梦竟会接连使出强大的攻势,吐出一口黑气,原地旋转,一束又一束黑气将梼杌包裹的严严实实,并燃着徐徐烟气,天上的云气轻触之下,便即化为黑色。
“呲呲……”森罗幽光轰然冲向梼杌,与裹身的黑气猛烈激撞,阵阵烟气如云雾般狂飙乱射,天地又在一片雾气之中。
梼杌不愧为上古四大凶兽之一,面对强大的森罗幽光,竟然硬凭自身的旋身之势,将光浪抵消的干干净净,只是如此一来,却很是耗费内息,梼杌不禁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暗想:“好强大的修为,凡人之中,真乃奇才。”
当梼杌正眼看去时,空中哪里还有云吾梦的身影,不知消失到了何处。害怕受到偷袭的梼杌立马四下张望,云里雾里,山里雪里,看了个通通透透,可是哪里都没有一个人影。直至眼光放到舞天仙子处,才发现他的踪影。
原来舞天仙子等人苦力支撑,渐渐落于下风,云吾梦趁梼杌正在抵御攻势之时,飞腾而下,几个来回便将万鸣宇震退,并拟出剑诀,挥放‘九宸玄剑诀’,霸道强悍的灰色剑气如鹰隼般飞射而去。
万鸣宇应付舞天仙子等人已损耗不少内息,眼看胜利在望,反被云吾梦搅了局,而他的内息所剩不多,根本无法抵御这数股神圣刚猛的剑气。
“吼……”便在这时,梼杌飞身压下,如巨石般落地,引得山地一震,吐出一口黑气,瞬间将九股剑气抵消炸裂,风色如刀乱割,周遭岩石山壁无不刻下一道道深痕。
“这梼杌的速度好快,真是难缠。”云吾梦对抗梼杌亦是费了许多气力,好不容易甩脱梼杌,但如今却又现于眼前。
万鸣宇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上的杂尘,冷声一笑,道:“想杀我,必先杀梼杌,不过我看你是没那个机会了,待我杀了这些女人,便是你的死期。”
云吾梦、梼杌势均力敌,谁也难以伤到谁,但若加上一个万鸣宇,胜负就不好说了。云吾梦有些感慨的道:“鸣宇,若我今日不杀你,势必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你手上,你的错已罪无可赦,我不想你死前再造更多的杀孽。”
万鸣宇狂笑道:“我死,也是十年之后的事,而你死,便是片刻之后的事,为我担心倒不如为你自己操心操心。”
云吾梦长剑横指,问道:“梼杌,你当真要继续阻我?”
梼杌凝了凝神,尾巴轻轻摇晃之下也能生起一阵罡风,不过这股风劲比初时要小上许多,坚定道:“你很强,修为不下于吾,但吾既然奉万鸣宇为主,自是一切听他吩咐,吾有吾的坚持,否则封印难解。”
它言下之意,似乎也并不想与云吾梦为难,但这一切都存乎于万鸣宇。
云吾梦点了点头,久战之下,有些疲惫的道:“好,我还有许多绝招未曾使出,若你们真能败我,那便尽快将我杀了,否则,死的将是你们。”
万鸣宇闻言大笑,道:“区区凡人,还想于上古凶兽相斗,不自量力。”
“我看你才是不自量力。”舞天仙子忽然一声呼喝,脸泛怒容,左右看了看琴籁仙子、银狐仙子,相互点了点头,合运法力,一道金光亮起,熏陶周遭。
云吾梦也受到这阵光芒照耀,只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畅然感,深呼吸之下,捏了捏拳头,那些徐徐挥散的仙气内息又似回来了一般,在胸中澎湃涌动,就连所受的伤势也在刹那间恢复了许多。
其实这正是天仙宫拿手的项目,治疗之术。而适才所用的正是最强的治疗法术‘沐浴春风’,可在瞬间恢复人体伤势,当初银狐仙子在九天顶便是暗用此招,救了云吾梦。
舞天仙子等人气力恢复,呼吸顺畅不已,所放气息比之先前还强上不少,呵呵笑道:“你真当我天仙宫是那么无能吗?现在才是我们展现实力的时候,梼杌在怎么凶悍,也有气力耗尽的时候,看你们还怎么与我们斗?”
“好,你们想死的快些,我便成全你们。”万鸣宇闻言大怒,双臂燃起黑煞之气,似要爆发全身气力,尽快杀死舞天仙子等人。
云吾梦看他怒气汹汹,馨云剑怒指,道:“鸣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来世,但愿来世你我还能再做兄弟,今生只当你我无缘,若要怪,就怪我吧……”
“呀!”云吾梦爆声怒吼,一股光气飘散开来,众人皆是衣衫舞舞,连风雪也回旋流卷。
九幽之下、炼狱冥海。
威威黑暗、奠魂祭首。
邪咒·魔罗噬天。
又是一缕咒语,但此次冲出的却是黑煞之气,恍如脱缰野马狂乱奔腾,滚滚叠叠的冲向万鸣宇,地面已是一坑又一坑的炸痕。
“有吾在此,休伤吾主。”梼杌见此气浪绝非万鸣宇所能接下,连忙矗前格挡,只是它适才与云吾梦斗得两败俱伤,内息大减,哪能是气力恢复的云吾梦敌手,直被黑浪翻涌后移,再不能移动身子半分。
忽然,一滴眼泪滴在了馨云剑上,那是主人的伤怀,无声的难过。
“呀!”又是一声怒吼,云吾梦已欺身自万鸣宇身前,原来他适才一击,是故意将梼杌震开,留下单独的万鸣宇。
万鸣宇哪敢硬拼,踏步冲天,平衡于空。
舞天仙子、琴籁仙子、银狐仙子、海儿、独赤之龙自不会放过他,连忙飘身追去,但云吾梦却厉声吼道:“住手,我们兄弟两的事自有我们兄弟两解决,你们退后。”
话一说完,云吾梦飘入半空,身影如残,在万鸣宇周遭晃来荡去,击其懈怠、出其空虚,彷如没有速度的快招,一剑一剑划破万鸣宇的肌肤。
眼泪,又落了下来,无情的剑招迫不得已的使出,但使剑之人,却心伤不已,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绝不愿这样。
“嗤嗤!”
每一剑刺中的声音都仿佛二人决裂的怒吼。
每一丝飘洒的鲜血都犹如二人伤心的眼泪。
一剑一剑,一伤一伤。
雪又大了起来,如同暴雨般细细咧咧的砸下,冰冻兄弟的心扉,覆盖沧桑的大地。
风又狂了起来,狂风在这仙山之上怒卷回嚎,吹动众人的衣衫,席卷忧愁的天空。
原来决绝是这般的容易,又这般的困难。
原来情谊是这般的纯厚,又这般的浅淡。
云吾梦每一剑,每一式都毫不留情,就彷如划刺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他怎会陌生?怎么决绝?只不过为势所迫。
万鸣宇每一伤,每一痕都深入骨髓,就好似这些伤痕再疼却也比不上心伤。
他怎会心伤?怎么无情?只不过世态逼人。
不知过了多少剑,也不知划了多少伤痕,万鸣宇无力的漂浮半空,任凭剑来剑往,在无力抵抗半分,而那阵阵剑势却依旧如故。
万鸣宇笑了。冷笑,苦笑,还有解脱的笑。
云吾梦哭了。热泪,冷泪,还有友情的泪。
心灵,让人彷徨落幕情意深深的地方,包含百感千情,无法隐藏,无法欺瞒。
梦境,让人心结明净青春遐想的幻域,包含寰宇万样,无所不有,无所不想。
然而,梦境是由心灵而运动的,两个少年的心,有苦、有痛、有怨、有恨,同样还有情,还有那深藏心底,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青春年少。
可能他们会忘记功法修为,可能他们会忘记雄心壮志,甚至他们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但他们绝不会忘记年少时的欢声笑语,绝不会忘记曾经拥有的美好。
只是那一切,太远、太远,已经遥不可追,已经远离了他们。
渐渐的,云吾梦也停下了攻势,泪眼汪汪的看着万鸣宇下坠的身子,万鸣宇冷冷清清,淡淡飘飘,眼眸中还挂着丝丝暖意。
一个将死之人竟然挂着暖意?
云吾梦怔住了,万鸣宇也呆住了,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刹那凝固了,什么都不能动,什么都静止了,便连飞奔的乌雪竟也矗立在了半空,不动不飘,不移不摇。
忽然之间,黑暗的场面出现了黑白映像,那是两个小孩手里拿着偷来的糖葫芦嬉笑奔跑,而后则是一个骂骂咧咧的商人在后边追赶,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两个小孩回头一望,笑的更开心了。
那只不过是一串糖葫芦,但却是人间最宝贵的友情。
隐约间,还能听到两个小孩的对话……
“孤昊,我早跟你说过,偷了就跑,没人能逮住我们。”
“鸣宇,可是我好害怕,万一失手,咱们可有得受了。”
“怕什么,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兄弟,就算长大了也一样,谁敢动你,我就跟他拼命。”
“哈哈,你说的对,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不打架、不骂嘴,谁要伤害你,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跟他拼到底,不管他有多高,不管他有多强壮,我也不怕。”
两个小孩说完这感天动地的童言后,嘻嘻一笑,又继续手牵手的奔跑。
什么是承诺?便是你无意之间,发自内心的童言。
什么是童言?便是你无意之间,发自内心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