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水晶玉石竟然不是送给她的,黛凤鸣大为惊骇,道:“那你是送给谁的?”
云吾梦低声道:“本想送给鸣宇的。”
万鸣宇?黛凤鸣更加惊骇,她从姬小雨口中听闻万鸣宇对云吾梦存有偏见,素来不给好脸色,时时刻刻争锋相对,这云吾梦竟会送玉石给一个恨他厌他的人,委实不敢相信,摇头道:“你这借口找的太烂了点吧,熟话说玉石同性赠至交,你倒说说你们友好在哪?何况万鸣宇杀念极深,最不讨人喜欢。”
云吾梦仰天而望,但见月色暗淡,一阵阵冷气拂面而来,仿似万伯父、万伯母的阴灵又找了来。惆怅道:“有些事你不明白,更不懂得鸣宇为何变成现今这样,他其实很苦、很苦。”
“那你可明白?”黛凤鸣反问道。
这个问题真叫云吾梦无以为答,笑了笑,道:“以前,有好多事我都会考虑好久好久,对姬小雨一事更是一拖再拖,但自宗剑长老死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拖不得,人生变幻莫测,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些什么,直至事不能补,才知悔之晚矣。”
观往昔态度,黛凤鸣已知云吾梦对姬小雨绝无感情可言,但时过已久,她也只是抱着问一问的态度,一来免得云吾梦难做,二来免得小雨痴情苦等,凝凝神,又问道:“你当真对小雨没有感觉?”
云吾梦态度坚定的摇摇头,续而道:“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尽管我们还没有言明,但我能感觉的出,我的心里有她,她的心里也有我。”
这个人不用说,黛凤鸣也知道是谁,那个人是云吾梦拼了性命相救,让黛凤鸣第一次领略出“情”是何滋味。
云吾梦终于道出心里话,黛凤鸣亦不再多问,朝屋内走去,懵然间,看了看睡着的姬小雨,摇了摇头。
繁星尽藏,月朗默然,黑空寂静,风声呼呼。
谁也看不到,翠月台上,石桌层面已被渐渐打湿,那是泪水的杰作,那是姬小雨无声的眼泪,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她心里,一直重复着一些回忆,汨山涔沄派雪月斗道比武大会时,他挫败了她,并救了她,令她臣服。蜀城闲逛之时,他送给了她一件礼物,她暗自将那礼物当做定情信物,芳心由此而许,至今未变。
哪怕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有一个关怀,没有一个问候,甚至比不上师弟对她好的十分之一,但她的心确始终向着他,谁也改变不了。
为了他,她可以违抗母命,为了他,她可以抛弃一切,为了他……
太多太多,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的,只是……
单恋,太苦,一心一意的付出,得到的只有失望抱怨。
相思,太累,推诚布信的等待,盼到的却是另有所属。
“啪啪啪啪!”
突然,天下起了雨,混合了她的泪,好似上天早有征兆,于此时下出一场凄风苦雨,令情景交融、悲上加霜。
雨不大,确冲刷秽土,风劲小,确催动伤悲。
云吾梦眼看冷雨飘起,急速将姬小雨抱起,带入房中。只是由于雨天的关系,他确没有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呼吸加速、双目绯红。
夜雨凄楚,冷潮挂长,无名的黑暗中,丝丝细雨,绵绵不断,只有那胸襟散发的热气才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但这个人,却是让她伤心的人,让她苦恋的人,让她相思的人……
风,哀嚎呜鸣,伴雨夹冷。一阵,又一阵。
雨,稀里哗啦,随风飘摇。一斜,又一斜。
他心匪石,不可转也,此生不会为她人移情。
她心匪席,不可卷也,此世亦不会为他人别恋。
雨酸苦,夜凄凉,风无色。
人心痛,苍天怜,万物悲。
爱一个人,苦。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更苦。
苦恋也好、伤心也好、相思也好,至此时分,她的心依旧没有改变,饶是苦痛万千,但为已所爱,今生无悔。
回到房中,云吾梦欲将姬小雨放下,确不知何时,姬小雨的手将他的衣襟紧紧拽住。
云吾梦无可奈何,脱下外衣,免扰她清梦,续而拿出棉布为姬小雨擦拭脸上的雨珠,好在雨不大,水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过了半个时辰,屋内烛火冉冉,姬小雨睡了,黛凤鸣也睡了,这倒苦了云吾梦,床位既被霸占,他今晚可只得睡地上了。
由于今天睡得太多,一时半会他也睡不着,索性出了房门,看看雨后山景,一抒胸情。
今日的天气着实让人捉摸不透,雨后仍是阴暗沉沉,蝉叫声没了,叶动声也没了,连风也静止了,大山千里,万籁寂静。
“这什么鬼天气,阴着脸给谁看?”云吾梦心情本就不大好,怒声抱怨道:“早知道今晚连夜赶往西域,也不至于连个卧榻也没有,还说看看雨后夜景,哎。”
“轰隆!”
黑夜闪亮,巨树燃烟,只见一道天雷破响打下,将悬崖峭壁下的一颗百年大树连根劈断,这一切无所先兆,连云吾梦也吓了跳。
这黑夜寂静的太不寻常,仿似有一股惊人的杀气冉冉升起,直逼的黑夜狂风、山岚冷雨也让了路。
云吾梦紧紧的盯着那正燃着熊熊烈火的巨树,只叹这颗装饰汨山百年的大树从此飞灰湮灭。
但殊不知,在他身后,有一双魔爪正悄无声息的伸向了他。
一点、一丝的靠近。
一寸、一缕的袭来。
那双魔爪的主人就好似燃烧中的大树,怒火冲天。
直至那双手贴紧了云吾梦,云吾梦才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内息吸出,但不到片刻,那双魔爪受不了仙魔两道内息同时涌出而不得不松手,朝后退去。
云吾梦立时祭出馨云剑,也不看来者是谁便怒声道:“魔煞上祖,暗施偷袭,我仙魔双修,看你怎么吸。”
适才那等吸力显然是‘冥象天引大法’,当今世上,能够使用此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消失江湖近二十年的魔煞上祖。
只见来者黑衣蒙面,显是有意遮挡面容,偷袭不成,多了一分惊讶。
云吾梦见他双眼雪亮,看来又吸了不少人功力,双目得意还春,怒哼道:“魔煞上祖,胆敢来汨山捣乱,上次宗剑长老被你得手害死,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想活着离开。”
“咻!”
云吾梦荡起馨云剑,仙气灵光激涌破荡。
那黑衣人不敢大意,聚气挡之,饶是挡下一二,却也感到锥心的痛。
不过刹那,云吾梦竟然闪身至他身前,手运仙气,一掌推前,团团气光,咆哮腾出。
黑衣人眼看云吾梦十成功力倾出,急忙迎掌相敌,一股内息激荡翻出,于空轰然炸开,黑空之下,一道光圈点亮山头。
云吾梦本以为魔煞上祖内息浑厚,非已所能敌,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黑衣人竟然重飞后甩,云吾梦趁胜追击,又是一道气浪啸出。
这黑衣人再无招架之力,硬挨此掌,胸肺如爆,天旋地转,鲜血猛然喷出,面纱布碎,重跌飞摔。
云吾梦心中暗惊,这魔煞上祖怎如此不堪一击,而且适才对掌之际,对手所催动的乃是仙气内息。但转念又想,魔煞上祖诡计多端,说不定这是阴谋。
于是怒声责问道:“魔煞上祖,别以为假意落败,我便会上你的当,你敢只身闯入涔沄派闹事,我便要你有来无回,将你的尸首带至宗剑长老面前祭奠。”
那黑衣人躺在地上,背对着云吾梦慢慢站起身来,咳了两声,又吐出口鲜血,续而转过身来,那一脸的威怒,噬血的眼神,以及在熟悉不过的眼神直让云吾梦目瞪口呆,就连手上的馨云剑也差些拿捏不稳。
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万鸣宇。
天阴暗难明,仿似有乌云遮天,将所有发光之色吸沉下去。
万鸣宇虽嘴角有血,确不带丝毫痛苦之色,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盯云吾梦。
“轰、轰!”
天空突然一亮,两道狂雷瞬时打下,雷光映射万鸣宇的脸庞,在这黑夜中,竟带有三分狰狞、三分霸气、三分仇视。
风忽然刮起,云吾梦的心加速激跳,就连呼吸声也絮乱起来,这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两个少年,幼年的好友在这蜀中最高山脉,天下第一修仙门派中对视,那血一般的眼神怒视着那优柔的面容。
除了风声,一切都很平静,偶尔闪下几道闪电,震抖杂尘、劈燃古树,确再不能影响他二人丝毫。
汨山之上,山林簌簌唰唰,天外的冷风已传至整个山脉,不知哪来的落叶竟在翠月台上摇甩飘舞。
缓缓的,慢慢的飘荡。
轻轻的,柔柔的落下。
落在两个生死之交的中间,落在苍穹下的空地中。
“呼!”
一阵风飘起,叶子继续它的旅程,随风而走,赶往山外,不知落向何处。
人心如海,世事常态犹如绿叶奔落,无所先兆。今日的一切,又何曾掌握在人手之中,人又如何能猜到今日之局。
云吾梦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