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吾梦聚气会神,一注剑气从地崛起,直直杀去,高达三丈,房屋殿宇也能劈成两半,所经之处,地面已是一道深痕。
“轰!”
黑烟与剑气相冲,霍然交错,炸出一道黑光,在这黑夜中,成圈散开。
“咚、咚、咚”
剑气萎靡,一瞬即无,黑烟雄展,长驱窜滚,转眼已至云吾梦身前。
“乓”一声响,云吾梦被震上空中,黑烟气浪泵泉,竟节节升高,冲天喷射。
云吾梦深知被那黑烟打中是何下场,空转数圈,顿折回旋,右剑婉转,呛然剑吟,一个起落,白光突闪,朝那黑烟猛斩而去,自是用上了“朝阳式”。
“嗙!”
云吾梦顿于黑烟顶难以动弹,长剑卷入汹汹黑气,抽不出,压不下。
虽然云吾梦与兽王交战数招,每一次都处于下风,但观战的黛凤鸣确赞声不断,啧啧称奇,看得洋洋微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近距离面对兽王释放的毒液黑烟。
而云吾梦也真算运气好,本以他五老灵霄境的功力,也不至于能够近距离接近释放的毒气毒烟,换做常人,早以毒气熏心,无心恋战。但他身怀浑沌内丹,虽不能完全免疫蛊王毒液毒气,但闻一丝一缕,还能勉强化解。
突然间,黑光蹿升,激撞起流丽黛色,云吾梦被耸入天际,勉强招出“森罗幽光”,与黑烟不过咫尺之距。
“呀!”
云吾梦轻声嘶吼,竟然弃剑后翻,躲过一劫,但那些毒烟便以馨云剑为目标,团团笼具,烟熏躁闷。
云吾梦数次欲打破黑烟,拿回馨云剑,但黑烟如炬,竟是坚不可摧,他屡试屡踬,还险些被毒气所伤。
黛凤鸣在下边摇头道:“哎,要换了是我,我也会弃车保帅,只是可怜了一把上好仙剑,就这么毁了。”
馨云剑越熏越黑,整把剑,包括剑柄也成了乌黑之色,似乎要入焦炭一般,慢慢粉碎,从此于世间除名。
忽然间,馨云剑突涨黑光,成圈成圆,嘣一声炸响,黑烟竟莫名其妙的被驱散,馨云剑旋转而落,云吾梦立马接着它。
黛凤鸣看的惊疑,自言道:“那是什么剑,不但没有被毒气腐蚀,反而震破黑烟?”
就连云吾梦这剑的主人也不明所以,只是呆呆望着馨云剑,看着如获新生,红中带黑的长剑,微笑摇头。
其实,这馨云剑既然是三大邪兵融合练成,至邪之力自可傲视天下,蛊王毒气虽强,但三大邪兵自有一股保护力,正所谓物极必反,待得极限,馨云剑方绽放自我保护能量,震散黑烟。
云吾梦重获馨云剑,从空中飞奔而落,剑中黑气长存,如山倾泻,威力决然不小。
蛊王不躲不闪,背脊朝空,如箭乱发,飞出百枚毒刺,迸进飞射,如同漫天箭矢。
“嘡嘡嘡嘡”
云吾梦飞身至下,长剑笔直,剑气已在剑尖围散,毒刺卯撞,犹如射入石墙,被一断为二。
“嗙!”
馨云剑如巨柱陨落,直撞蛊王额头,黑光波碎崩散,蛊王百足软散,向后重退,每仰一步,地面便多出百足之印。
就连房屋横瓦、殿宇装饰也因震荡而造成微末的破坏。
云吾梦缓出口气,右手因适才的撞击而微微发软,那蛊王的皮肉可不是一般的硬。
“我赢了吧?”这是云吾梦当前所想。
黛凤鸣看得心惊,却又笑道:“你完了,你完了。”
云吾梦看她一眼,刚想问“什么完了”,只见一黑影飞奔而来,竟是将才被击退的蛊王。
蛊王嘶吼列叫,百足蠕动伸爪,背脊的毒刺比之前大上一倍,而且赤红如血。云吾梦这才意识到,把蛊王惹火了。
蛊王直接撞到云吾梦胸口,无所征兆的后仰倒飞,胸口骨痛欲裂,鲜血喷洒衣襟,先前耗力太多,如今内息空荡,面对追杀而来的暴怒蛊王,只能提剑挡在胸口,盼稍减痛楚。只可惜,蛊王张大虫嘴,意在释毒。
便在这时,云吾梦胸口处的项链突然发光,那蛊王愕然止步,血腥虫目流露出惊恐,那种惊人骇世的威严瞬间垮台。黑烟滚滚,暗暗袅袅,蛊王在黑气的掩护下,顿失了踪迹。
黛凤鸣走出殿宇,看看那留恋星空的黑烟,在看看重伤吐血的云吾梦,眼露彷徨,怔怔呆望。
云吾梦缓缓站起身来,用剑撑住身子,连番恶斗,他也有些吃不消,虽然不明白蛊王为何突然退避,但总算是获了胜,吞下一口唾液夹渣的鲜血,道:“是我赢了吧?”
黛凤鸣回过神来,微微点头,道:“虽不知你用什么方法让蛊王阵前退缩,但按照约定,你确实胜了。”
云吾梦终露出笑容,道:“好,快为馨妹解毒。”
黛凤鸣看了看思馨,又看看云吾梦,道:“你自己解。”
云吾梦惊道:“你……”话没说完,喷出一口鲜血,他知道,现在只能求黛凤鸣赐解药,如果她不给,自己现在这副状况,就算想威胁,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黛凤鸣看他急的吐血,暗觉好笑,道:“真不懂你们汉人为什么可以为红颜,为郎君生死相许,难道你们不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云吾梦这会哪有心思听这些,也没有心思去澄清与思馨的关系,只道:“那教主你可有心上?”
黛凤鸣双靥泛红,淡淡的道:“没、没有,那又怎样,我爱自己,让大家围着我转不就好了,为什么我要去为别人牺牲?”
云吾梦咳了两声,语重心长的道:“那就是了,你没有心仪的对象,又怎么明白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的那种心情。”
黛凤鸣从小在仙蛇教长大,无父无母,常年与蛇蝎为伍、蜂蛛为伴,人在她眼里,与蛇蝎鼠蚁没啥两样,故而对爱、对情、对世间处事态度妄自尊大,以自我为中心,别说为别人牺牲,就是谁不听她的,她也会恼怒发火。
云吾梦又恳求道:“黛教主,你若愿救馨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黛凤鸣适才便陷入思虑中,她正直少女情窦之期,听了云吾梦讲“情”,心生好奇,思虑良久,点头道:“好吧,救她可以,过来吻我。”
云吾梦一声惊讶,只想着这一定是陷阱。
黛凤鸣看他久久不动,拿出一瓶药粉,涂抹于嘴唇,续而道:“看到了吗?解药就在我嘴上,你过来吻我就可以得到解药。我们苗家女子不爱则已,爱则至深,我还从没被人数落过,我倒要尝尝爱是什么滋味。”
云吾梦眼睛一眨,低头沉思,没想到这女子千奇百怪,竟会让男的去吻她,还只是尝尝爱的滋味,要知道,女的若被男的亲吻,那这两人必是情侣夫妻,否则女的必被千夫所指。
不过,他现在哪还顾得了那许多,抬起头来,走向黛凤鸣,看她水汪汪的眼睛,无情无邪,在看她那涂满药粉的嘴唇,如淡水般,无色无味。
接近,触动。
亲了下去,两唇相依。
没有情丝,没有感觉。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似在问“为什么我们要接吻”?
唯一的感觉,便是云吾梦那嘴唇不断蠕动,深害怕少沾半点解药。
无情的一吻,仿若池塘内的鱼蛙,两者既不相识,也不相类,只不过是命运让它们聚在一起。
斜月妖娆,孤孤单单。
飕飕黑夜,漠漠凉凉。
良久过后,云吾梦离开黛凤鸣的嘴,转而走向思馨。
直至吻完,黛凤鸣始终没感到天荒地老的爱,只感到一缕甘甜在口中凝聚,还有一张同样温热无情的嘴唇上下蠕动。
思馨的嘴与黛凤鸣恰恰相反,刷白无血,干枯无色,就如一张枯木,平平皱皱。
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映照那张无色的唇上。
也映照在一张沾有别人吻痕的唇上。
两嘴相溶,双唇流情。
刻不容缓,思不及想,就这么吻了下去,两双眼紧闭,唇于唇之间来回蠕动,一个红色润滑的赤舌,柔卷回转,塞缠细绵。
云吾梦亲吻思馨的神情、动作、心态与亲吻黛凤鸣时完全不同。
一个是苦味、无奈、必须。
一个是甘甜、爱慕、心念。
同样是吻,同样是唇,不同的是人,不同的是心。
黛凤鸣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一种东西,“情”,那么简单,确又那么深奥,喃喃自语的问道:“这就是情吗?”
良久,云吾梦才收回那张嘴,在这一刻,他深能感觉到,适才那一吻,是发自内心,或许,他已期待很久很久,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流出一吻。
“你们经常接吻吗?”黛凤鸣看他们吻得深情,不禁一问。
云吾梦看着脸色渐变红润的思馨,放下心情,斜眼瞄了瞄黛凤鸣,道:“很抱歉,我的初吻适才已献给你了。”
黛凤鸣如被当头喝棒,惊道:“那为什么我没有那种感觉?”
云吾梦抱起思馨,道:“因为我对你无情,你对我无意,两心不溶,如何燃情?”
“两心不溶,如何燃情”这八个字在黛凤鸣心里来回冲撞,十多年来,她都是为自己而活,旁人对她多是慑怕畏惧,因她美貌而垂涎芳泽之人也在所多有,如何有爱?如何有情?
云吾梦看她发呆,又看思馨气息正常,脉搏归顺,凭他多年医学经验,料想毒素已解,现今阶段,自己连番恶斗,内息耗损严重,内伤挨得不轻,若黛凤鸣再次发难,绝难活命逃出,当下请道:“黛教主,在下就此拜别,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话毕答礼,用残余的气力,御剑横飞,乘风凌虚。
时下晨星寥落,冷月淡漠,黎明前的繁星正绽放最后一缕辰光,给予点仓山最后一点苍茫。
也给予思“情”入神的黛凤鸣,一记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