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发飘逸,头发上架着一副墨镜,天生漂亮的脸盘,而且身材苗条而修长,可与时装模特儿媲美。她上身穿件宝蓝色宽松式洒脱衫,下身着一条红色紧身裤,脚上蹬一双黑色高跟羊皮靴,看上去,很前卫的样子。
汪国立猛然想起南妮曾提到过的表妹紫湘,那个喜欢蹦迪、喜欢游泳、喜欢打保龄球,让一般男孩儿望而却步的青春少女。
紫湘将肩上的鳄鱼挎包取下来,正欲往沙发上扔,猛然发现这儿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忙把手抽了回来。
她瞄了他一眼,机械地说了句:“你好。”
他欠起身,自我介绍说:“我是海风出版社的编辑,你表姐是我们的作者。”
紫湘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不必解释,我可不是来查户口的。”她回过身,冲着南妮挤了一下眼,似乎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南妮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她方才悄悄打了电话,约她过来,原是想让表妹和国立认识一下,谁知,她却想歪了。她一生气,便说:“紫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叫汪国立,是我的蓝颜知己。你还需要我做进一步的补充吗?”
汪国立有点坐卧不安地说:“别开玩笑了。”
紫湘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也没有什么嘛。蓝颜知己是红颜知己派生出来的。不过是女人的男性知心朋友而已,这个词在我们这里还是很流行的。这种男子可以不是自己的丈夫,但他会为自己提供友情,排遣寂寞;他会为自己驱散烦恼,抚慰忧伤。表姐,你现在可太需要这种关怀了。”
“你这个死丫头,整天寻着我开心,以后我非找个厉害的男人管着你。”
“表姐,你这话可是吓不着我。本小姐深知婚姻是枷锁,我轻易是不会戴上它的。”
她又瞟了汪国立一眼,直言不讳地说:“表姐不会是给我介绍对象吧?可惜汪先生并不在我的视野之内。”
南妮火了说:“你说话这样没有礼貌,简直是缺乏教养,先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的呢!”
汪国立心里暗暗叫苦,情知南妮是在乱点鸳鸯谱。紫湘长得确实光彩照人,但他却无法从她的美丽中找到感觉。就像一个太有钱的男人,会让女人失去安全感一样,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也会让男人失去了欲望。他于是将南妮拉到一旁,小声说:“你把我拽到你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我可告诉你,这绝对不行。我可享受不起。”
南妮也觉得这事情做得太唐突,只好说:“我也没料到情况会是这样,没有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吧。”
紫湘见状,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会是在讲我的坏话吧。”
“紫湘呀,你是成心和我作对,我是真的拿你没有办法。”
“哎呀,天地良心,我的表姐,你是不知道,韩强才拿我没有办法呢。我昨天找到他的办公室,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通。”
“什么?你去找韩强了!”南妮惊愕地说,“我们好聚好散,你去多什么嘴。”
“怎么,我又错了?”她一脸无辜的神色,“咱们女人就是心太软,让男人背叛了,还这么宽容。”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汪国立不满地说。
“对不起啊,纠正一下,应是某些男人。”紫湘故意拉着长音说。
汪国立简直无法再忍受紫湘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了。他站起来,说:“南妮姐,我在这里还有几个同学,我想去见见他们,失陪了。”
南妮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是想留你吃晚饭的,今晚就住在我这儿,明天一早我好送你上机场。看来,这都是马歇尔计划了。我表妹她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哎,我怎么了?他要走,关我什么事。”紫湘不高兴了,一扭身进了卧室。
“你看她这个样子,尽耍小脾气,连我也没有办法,只有请你原谅了。”
“没有关系。这个女孩子倒挺有个性的,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送走了汪国立,南妮一脸阴沉地走进了卧室,见紫湘正在打电脑游戏《大富翁》。她没好气地说:“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让我丢尽了面子。”
紫湘回过头来,嬉皮笑脸地说:“表姐,你真生气了?我刚才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我可不想找他那样的奶油小生,没钱,没车,又没房,太没劲。”
“紫湘,我看你危险了。你父母都不在这儿,我可要对你负责任。”
“表姐,你还是操操你自己的心吧。只要你愿意,我保证把韩强从刘莎莎手里再夺回来。”她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不许你再提韩强的名字,我听了闹心。”她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好,好,我从此不再提了,还不行吗?”她两眼死盯着显示器说:“表姐快来过过富翁的瘾。你可以在这里买地,买股票,收买路钱,盖洋房,多潇洒。我告诉你,这游戏都发展到第三代了。”
“哎,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电脑装上了这鬼玩意儿,还不快给我删了。”
“这有什么,做做发财梦,人之天性嘛。”
“你也太没深度了,一天就知道玩电脑游戏,在网上灌水、发贴子,再不就沉迷在好莱坞影片或‘韩流’、‘日潮’的电视连续剧中,总想当个梦露、嘉宝或巩俐、章子怡第二什么的,我看你都快成朽木了。”
紫湘不耐烦地捂上耳朵,大声说:“哎呀,你莫不是患了失恋综合症了,怎么整天都看人不顺眼呀。”
南妮给她的话激怒了。她一步上前将电脑关掉了,说:“你不愿呆就给我走!”
紫湘见表姐真的发怒了,便扑到她怀里撒娇地说:“表姐,我这人有口无心,说话没遮拦,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去,别给我来这套。”南妮推开她,佯怒道。
紫湘无可奈何地说:“唉,我这个人呐,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惨透了。”
南妮也说不清这段时间她究竟是怎么了,常常无缘无故,便发一通无名之火。与韩强的分手,给她心灵留下的伤痕实在是太深了。想当初,韩强追她是那般痴情,也给过她海誓山盟的承诺。男人在承诺的时候固然真心,在背叛的时候也是实意。分手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背叛是男人的血统。而女人呢,在恋爱中智商可能下降至弱智的程度。
她视男友为空气、阳光、水,乃至生命的全部。她的爱给苦水浸泡过,给烈焰燃烧过,也给细雨润湿过。除却爱情,她一无所求。可是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心已经是伤透了。
南妮用手轻轻地拍拍她的头说:“紫湘,表姐为你担忧啊。你看,我自认为在爱情问题上很谨慎,还尚且如此,你四处交往,难免会落入男人温柔陷阱的。”
“你有点太悲观了吧。本小姐是何许人也,看人那叫透。我先前就说过韩强这个人是靠不住的。怎么样?应验了吧。”她洋洋自得地说着,一屁股坐到了大床上。
“你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有你哭鼻子的那一天。”南妮俯下身继续整理她的房间。
紫湘百无聊赖中,瞥见了扔在床上的那本《女人时尚》。她随手抓过来说:“表姐,你也有雅兴看这种休闲的刊物?”
“怎么,你没雅兴?”
“没劲,尽是一些教唆女人如何取悦男人的狗屁文章,什么展露风情的眼神呀,矜持娇柔的微笑呀,硕胸蜂腰的身材呀……好像我们女人就会美似的。其实我认识这个刊物的编辑丁璇,也没少就这事奚落她。”
“你不要以偏盖全好不好。这本刊物虽说格调不是太高,可也绝不像你贬低的那样,它还是挺受女性读者喜爱的。”
紫湘边看边说:“还别说,这期介绍的几款夏季时装,还是蛮不错的,有种欧洲风格,颜色也很新潮。”
南妮抬起头来,看到她很入神的样子,便说:“我发现你最大的一个毛病就是凡事都愿意评论一番,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永远是正确的。”
“你说得很对,我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她调皮地说。
忽然,她拿着刊物,咯咯地笑了起来。
南妮给笑得莫名其妙,放下手中的活,说:“傻笑什么,神经兮兮的,挺大个姑娘,没正形。”
“你猜我笑啥呢?你看,现在的征婚广告词是越来越时髦了。你听我来给你念上一段奇闻,你来找找感觉。”
她停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念道:“可靠善良的他,42岁,1.8米,加拿大籍华人,MBN硕士,外企经理,年薪10万元,有别墅,有车,健康、潇洒,帅气、大度,常去海滨或咖啡厅听音乐,富于个性和素养,体贴并会疼人,诚觅22岁以下,1.66米以上貌美肤白、丰满、温柔善良的女孩为伴。最好本科学历,若在校生须明年毕业,信照寄……”
“行了,行了,你快拉大幕吧。”南妮摆摆手说,“条件这般优越的男人哪还用得着到这里登广告呀,恐怕早就让女孩子抢跑了。”
紫湘不以为然地说:“这样的男人,我还真的不敢要。我记得一本书上说过,别试图去征服一个35岁以上,从来没有结婚,至今也没有固定女友的男人。这种男人不是性无能,就是爱无能,多数还有心理暗疾。我宁可找结过婚的老公,也不会与这种男人为伍的。”
“你这是什么逻辑?莫非你还想找个离过婚的老男人。”
“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紫湘振振有词地说:“成功的男人需要时间,等到成功了,大都已是不惑之年了,先前的糟糠之妻又落了伍。于是成熟的男人便成了女孩子追逐的对象。你说像汪国立那样的毛头小伙子,除了年轻,还能有什么资本。少年得志者,不过是凤毛麟角而已。所以啊,没准我就找个年纪大的做老公。你到时可别笑话我。”
南妮仿佛不认识似的瞅了她好半天,才说:“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结婚是情感方面的事,这和男人事业的成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这你就太落后了时代了。事业成功的标志是什么?是财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有经济基础,光有爱情又有什么用。再说,我若想在演艺圈成名,也需要成功男人的扶持。如果能找到个好男人,我至少要少奋斗十年。”
“奇谈怪论。怪不得如今许多女孩子疯了似的傍‘大款’,嫁老外呢。将自己的一生依附在富有男人的身上,会得到幸福吗?”
“表姐,你的爱情悲剧就在于此。你总是将感情至上放在首位,可你得过爱情吗?“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可怕的,我不会象你那样做的。我宁肯独身。”
“太可怕了。”紫湘说,“表姐我发现你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其实,比韩强优秀的男人有许多,你何必那么悲观呢。我看,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一个男朋友,他会冲淡你伤感记忆的。”
“不,我已经不想再谈恋爱了。我实在活得太累了,一切还是随缘吧。”紫湘的一席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你还是找一个男朋友吧,他会帮你排遣孤独和烦恼的。”
“你错了,我现在需要的恰恰是孤独。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拥有孤独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面对孤独的。孤独也是一笔精神的财富。它可以使人重新审视自己走过的路。”
紫湘惊讶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表姐,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你才说胡话呢。”她狠狠掐了她的手一下。
“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呀。”她笑嘻嘻地说,“表姐,我又有一个新的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又琢磨什么鬼点子了,还想算计我?”
“这话有多难听呀,我算计谁,也不敢算计表姐你呀。我不过想让你早一点找到意中人,要让那个韩强后悔一辈子。”
“你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她说着拎起挎包要走。
“哎,等一等。”她喊住了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那台笔记本电脑,递给她。
“哇塞!送我的?”她惊喜地喊了起来。
“是韩强先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可我现在一见到这玩意儿就闹心,你拿走用好了,不过,可要少玩游戏呀。”
“遵命,遵命。”紫湘喜滋滋地拎着它走了。
“这个紫湘啊,永远也长不大。”南妮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想。
《女人时尚》的资深编辑丁璇自嘲她这几年为无数的男人和女人搭起了爱的鹊桥,而最后却为自己挖掘了婚姻的坟墓。当她与何野离婚后,方真正尝到了自己酿就的苦酒。
现代社会里,独身是一种生活方式,婚姻是一种生存方式。当一种生活方式过腻了,他或她也许就想寻求一种新生存方式。于是,征婚这种时尚形式就应运而生了。丁璇是《女人时尚》的资深编辑,主持“鹊桥相约”这个栏目。她每天都要在色彩缤纷或者眼花缭乱中打发着日子。那些离过婚或没结过婚的大男大女、老男老女像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走过,那些经过摄影师妙手回春的艺术照,随便抽出一张都是美女和酷男的。
她自嘲她这几年为无数的男人和女人搭起了爱的鹊桥,而最后却为自己挖掘了婚姻的坟墓。就像一首古代民谣中所说的,纺织娘没衣裳,卖盐的喝淡汤。她与何野离婚快一年了,造成他们分手的起因也于征婚有关。
记得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男人来到编辑部,说想刊登征婚广告。编辑部主任老于将他打发到她这儿时,她正在埋头编下一期稿子。那人将他的有关资料递过来,她头也不抬地说:“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腾出手了。”
“哎呀,我怎么撞到枪口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浑厚地响在她的耳旁。
“唐炜!”她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你不是去海南了吗?什么时候杀回来的?
“唉,一言难尽啊。去海南淘金的人太多,混得不舒服就回来了。”
“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不过,你还没怎么变,蛮帅的。”
“多谢夸奖。你也是青春依旧嘛。”
“我们就相互吹捧吧。”她笑着说,“当初你可没这般会说话。”
“会说话又能怎样?你又不会嫁给我。”他似真非假地开着玩笑。
“那也说不定,你那字正腔圆的男中音,当年不知迷到了多少女同学呢。”
丁璇和唐炜是同届不同系的大学同学。唐炜学得是建筑设计,丁璇学得是出版编辑。但他们都爱好文艺,同在“北方大学艺术团”呆过。唐炜擅长男中音独唱,丁璇擅长民族舞蹈。他们都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艺术节,还都获过大奖。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工作,否则,我也不好意思到这里征婚的。老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惨的?”
丁璇忙给他让座,又端上一杯热茶,笑着说:“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离婚率升高,这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婚姻应当使男女双方都能享受到一份爱的温馨,都有一种愉悦的感觉,否则,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摧残。”
“你能这样理解我,真的使我很高兴。我亲身体验到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多么的痛苦。只有离婚才能彻底解脱。”
丁璇翻阅唐炜资料时,方知他现在北方建筑设计院当办公室主任。她惊讶地说:“你们离婚已经三年了?”
“如果加上分居,应当是八年。”
“八年了,别提它了。”丁璇借用一句现代京剧的台词来调节气氛。她觉得唐炜确实够惨的。
“你怎么样?”他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她不觉一愣,但随即说,“挺好的啊。他叫何野,在咱们学校中文系任教,讲授古代文学。我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挺可爱的。”
“噢,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地说。
丁璇隐约觉得唐炜有什么心思,便说:“你征婚的条件还是蛮高的。不过,你的条件也不错,这样吧,这期的广告也排满了。我撤下来一个,把你的排上去。”
“哎,先别,我又改主意了,你先把我的广告压上两个月,容我再想想。”他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好吧,我听你的。”她看了看表说,“哟,到饭时了,咱们下去吃点饭吧,我请客。”
唐炜说:“这顿饭得我请,哪里有让红娘请吃饭的道理。”
他们面对面坐着,好像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想喝点什么?”他面带微笑,很绅士地问道。
“来瓶雪碧吧。”
“好,小姐,一杯雪碧,一杯白兰地。”他对侍立一旁的服务生说。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拿着点好的菜单离开了。
这是一家门面不大的酒吧,但环境很优雅,很适合情侣幽会。一曲轻柔的音乐从音箱中流淌出来,让丁璇的心又年轻了许多。静下心来,她才注意到十年后的唐炜英俊不减当年。还多了几分成熟。他穿了一套雷蒙达灰色西装,打着金利来紫红色领带,白色衬衣则有梦特娇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