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雄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就不说什么了。他发现张导对紫湘还是挺感兴趣的。
紫湘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不免有些焦急。她知道,但凡导演和制片人在一般演员中间都挺摆谱的。请客失约的事也时有发生。如果他们不来,她可就惨了。她开始拨打两个人的手机,可偏偏都关机。她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偏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张导打来的,赶紧接听。
“是紫湘小姐吗?”耳边传来一口生硬的京腔京调。
“噢,是骆先生吧。”紫湘生出了一种意外的惊喜。
她没想到一个刚刚结识的澳大利亚文化传播公司驻华的首席代表会主动同她联系。
“紫湘小姐真的好记性啊。你现在什么地方?我想请你吃饭。”他殷勤地说。
“骆先生,你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我现在正在西城区皇冠大酒店的餐厅门口,你马上赶过来,帮我陪陪影视圈的重要客人,好吗?拜托了。”
“我只想单独和你吃顿饭,不想陪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
“哎呀,求求你了。我可把你当成老兄了。”
“好吧,我正在车上,离你这儿还不算远,就算捧捧场吧。”
紫湘收起手机,又张望一下四周,还是不见张导他们的影子,急得直跺脚。
“他们不会耍我吧?”她心神不宁地想。
几分钟后,骆英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胳膊上夹着黑皮公文包,显得很有风度。
“骆先生,您大驾光临,我不胜荣幸之至啊。”她快步迎了上去,满面微笑,像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紫湘小姐,要请什么高贵的客人,选了这样派场的地方?”他脸上有些惊讶。
“咳,还不是为了剧组的事。演艺圈就是这样,想成名就得有人捧,谁让咱是无名之辈呢。”她接着便把张导和方雄的来历讲给他听。
“你不要太迷信他们。这样的人我也见得多了,自以为是,不尊重别人,就以为自己了不起。”骆英凡忿忿不平地说。
“唉,身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哇。”她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我真怕他们不来了呢。”
“没关系的,就凭你的天赋,不愁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的。如果这事不成,你的事我包了。你可以到国外去发展嘛。”
“真的!那我可太感谢你了。”紫湘大喜过望,神采飞扬地说。
“不必客气。我虽说是外籍,也是个华人嘛。我的职业就是搞国际文化交流的。这些年,在北京也结交了不少像你这样有才华的朋友。你会成功的。”他很认真地说着。
“天啊,他们可来了。”紫湘惊喜地拉了一下他的手,大声说。
“是吗?”他抬头望去,两个男人边说边笑地朝这里走来,便低声说,“我最瞧不起不遵守时间的人了,要不看你的面子,我转身就走,我犯不上巴结他们。你不要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日后烦我。”
“好吧,你这个人可是太谨慎了。”她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然后挥起纤手朝他们摆着,说:“张导、方兄,我可是把你们盼来了。”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张晓松笑咪咪地对紫湘说,“我和方雄刚要出门,就给北京晚报的‘娱记’堵住了,拼命想从我们俩这里淘出点剧组的内幕花絮来,费了好多口舌,才把他们打发了。”
“可不是吗,影视界也开始‘防火、防盗、防记者’了。他们可是难缠得很呐。”方雄也说。
“没关系的。只要你们能来,我就等上一个晚上也是值得的。”她故作轻松地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哎,这位先生是--”张导看了一眼站在紫湘身边的男人,有些不悦地说。
“对了,我忘介绍了。”她看了骆英凡一眼说:“他叫骆英凡,是我在北京的一个朋友。我让他过来陪陪酒,你们不会在意吧?”
“哪里,哪里,”张导敷衍着同他握了握手。
这会儿,餐厅的带位小姐迎了上来,为他们拉开了房门,面含微笑,很礼貌地将客人带进包房,殷勤地为主宾拉开坐位,待他们一一入座,又为他们铺展开餐巾之后,上茶、敬烟,再将银烛台的蜡烛点燃,才闪身侍立一旁。
烛光摇曳着,映照着紫湘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庞,那袭墨绿色长裙在幽暗的灯光和烛光下愈发显露着主人迷人的风韵。她就像所有懂服装灵魂的女人一样,知道什么场合选用什么样衣服会更合谐,更有魅力。在如此幽雅的氛围中,她体态窈窕,犹如晶莹的玉雕般美丽。作为搞过舞蹈的女孩子,她很知晓如何在男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魔鬼身材,使之散发出那种和谐而又动人的光辉。
“紫湘小姐,你今晚漂亮得简直就像一个天使。”张晓松几乎给迷住了,惊叹地说。
“是吗?听到这句话,我太高兴了。”她眉飞色舞地说,眼睛的波光从睫毛的缝隙中溢了出来。
服务小姐在客人面前将一瓶“人头马”打开,又逐个斟上酒。紫湘点的菜也随之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能吊人的胃口。
方雄说:“咱们随便坐一坐就挺好的,用不着这般准备,太破费了。”
“能请到你们这样的贵客是我紫湘三生有幸,我哪儿敢怠慢呢。张导你说是不是?”她投过充满笑意的目光,撒着娇说。
“紫湘小姐请客,我们哪里还需要点什么菜呀。坐到这里就是一种享受。哈哈……”张晓松狡黠地冲她笑笑。
“张导是说我秀色可餐喽。”她嫣然一笑,很不在乎的样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张晓松说,“男人可是经不住美丽诱惑的。”
“张导,我可是听说您在演艺界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美誉的。”她笑着说。
“那可是说不准的事。”方雄接过话茬说,“人都是会变的嘛。张导现在是什么档次啊,先前他动口不动手,大概是还没遇到值得动手的女人吧。我看你可得注意了。
“好啊,方雄,你又拿老哥我开涮!”他反唇相讥地说,“你也不是个等闲之辈的。”
“好了,这里又不是‘纪检委’,我是不需要你们讲清楚的。来,喝酒。意思我就不说了,都在酒里头呢。”她端起高脚杯与三个男人一一碰了杯。
骆英凡从进了包房便一言不发。他看出这两个男人根本就没把他当作一回事,放在眼里,心里便骂他们是狗眼看人低。他此时用白净细长的手指从银质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香烟,优雅地衔在嘴上,侍立的小姐马上走上前,用打火机为他点燃。
“谢谢。”他淡淡地说,喷出一缕烟雾。
紫湘生怕骆英凡受到冷落,忙说:“骆先生,能赏光来参加聚会,我真的很高兴,来,我敬你一杯。”
骆英凡淡淡一笑,说:“:我今天本来还有一个应酬,可让我给推了。紫小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嘛。”他说着将杯举了起来,和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多谢了。”紫湘说,“我很敬佩您的才学,能考入‘哈佛’的本身就是一种成就的证明,况且您目前的地位也是很耀眼的。”
“哪里,哪里,”他显然有些得意,说“人生本来就是一种恩赐,虚度人生就是浪费生命,也就是对自己的犯罪。我必须对自己负责。我就是本着这个信念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骆先生挺会高谈阔论的,想必事业上早就有成喽。”方雄似乎对他的作派很反感,端起杯子自饮了一口,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成就嘛,自然是谈不上。不过是给外国人打打‘洋工’而已。这在过去叫做‘洋奴’,只是这几年才算有个人模样了。”
骆英凡的话看似很随意,可细品味,却是正话反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优越感。
方雄果然将口气缓和了下来。他摸不准这个骆先生究竟有多大的来头,便试探地说:“骆先生在外企高就?”
紫湘忙说:“都怪我忘记介绍了。骆先生是澳大利亚文化传播公司驻华的首席代表。”
“是嘛,幸会,幸会。”方雄的脸马上便多云转晴了。他隔着桌子,将手长长地伸了过去。
“不必客气。”他淡淡地和他拉拉手。
张晓松似乎也对这位驻华首席代表也产生了兴趣。他说:“我前年去过澳大利亚的悉尼和墨尔本,那里确实是个美丽的国家。尤其是墨尔本的雅拉河两岸,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和哥特式保罗大教堂,古希腊式的联邦议会大厦、英国风格的百年老屋相映成趣,简直就是一幅天然的油画,美极了。”
“澳大利亚确实挺美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呆在北京。澳大利亚才有多长的历史,而北京却有浓厚的文化底蕴。”他似乎不太乐意谈及澳大利亚,马上把话题转了过来。
“是啊,尤其是像我们这些文化人的根是扎在中国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方雄随声附和着。
经过最初的尴尬,三个男人的交谈变得热乎起来。骆英凡充分施展了他的语言才能。从罗大佑的台湾校园歌曲,聊到崔健开创的中国摇滚音乐新时代;从琼瑶的言情小说,聊到卫慧的性感小说《上海宝贝》;从武打功夫片《少林寺》,聊到让少男少女着迷的《还珠格格》……
他似乎对当代中国的流行文化了如指掌。
“骆先生真不愧为搞文化传播的,对大陆文化精通到了极致。”方雄奉承着说。
紫湘微笑着注视着骆英凡,一脸的妩媚。她此时对面前的这位风度翩翩的男人有了相当的好感,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晓松在一旁似乎看出了紫湘的心思,心里生出一丝不快。心想:“既然请我和方雄,把姓骆的召来干什么?想上剧组,又挂着别的男人,世上哪有这般好事。看来,她还没有入道,不知道影视圈的规矩。”
他这般想,脸上也就流露了出来,不断抬腕看他那块劳力士金表。
紫湘蓦然省悟了,连忙说:“张导,我单敬你一杯。我的事您可没少费心,日后,我若成功了,是不会忘了您和方哥对我的关爱的。”
“哎,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和方雄不过是影视界的人梯,至于你能不能爬上去,我还不敢打包票的,关键还是你自己的造化嘛。”他有点敷衍地与她碰了一下杯。
紫湘心里有些发凉,但又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便掩饰着说:“张导啊,您可真有意思。演艺界里您可是有口皆碑的,对我们这些刚入道的年轻演员可没少栽培,您干嘛这么谦虚呀,好像人家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似的,让人多伤心啊。”她一边说,一边撒娇地拉了他一把。
方雄开着玩笑说:“紫湘,张导现在选女演员的标准又变了。他先前选的是有魅力的女人。可在现代都市言情剧里,这样的女人,观众已有点腻了,现代男人喜欢看的是有魔力的女人,张导也就随波逐流了。”
“你看我有魔力吗?”她信以为真地问。
“这你可就得问张导了,看他否被你的魔力迷住了。”方雄狡黠地笑着说。
“方雄,你在拿我开心呐。”张晓松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可不要误导紫湘小姐哟。”
“这怎么谈得上误导呢。你看看当今的电视剧,说白了,哪一部火了,不是在玩的心跳。你没听说这样一句话吗,女人不和男人玩心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女人若和男人玩心跳,男人就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啊,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的人可是多了。”
“哎呀,你说的什么呀。”她娇嗔地说,“一派胡言乱语。张导,咱们不理他,跳个舞去。”她说着冲侍立的服务小姐说,“放一支世界名曲《蓝色的多瑙河》。”
随着悠扬的乐曲,她嫣然一笑,熟练地将柔若无骨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他也回应着将手揽住她那富有曲线的肩膀。她的舞步明显地透着一股灵气。伴随着音乐,她的手指、脚尖、腰肢、脖颈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受到某种感应似的,活了起来。
“你的舞跳得真好。”张导感到身上一阵躁热,情不自禁地将手滑向她袒露的后背,那肌肤光滑得像活生生的锦缎,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紫湘对他的动作很敏感,身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但旋即又平稳下来。她低声说:“有人瞅着呢。”
“让他们嫉妒去吧。”他俯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她心里一惊,知道他已经不怀好意了,但她急于当女二号,又不好翻脸,只得忍气吞声。她受到男人的这种骚扰已不仅一次了。她渐渐也习以为常了。她不明白如今的男人怎么了,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像着了魔似的。而这个世界又偏偏是男人主宰着,受损害的,吃亏的,往往都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她恍然发现,做女二号也许并非是吃请一顿饭就成了的事,还需要有为艺术献身的勇气的。难怪有人说,演艺界是个大染缸,公众场合,大家都是道貌岸然,彬彬有礼,可到了舞台背后都是勾心斗角,男盗女娼了。
“紫湘,只要我们达成默契,这女二号就是你的了。”他眼里闪出火辣辣的目光。
“张导,这事我还要考虑考虑。”她心慌意乱地说。
方雄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了,也没放到心里去。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和骆先生搭上关系,日后也许会用得着的。他频频向骆英凡敬酒夹菜,套着近乎。他机械地应付着,可眼睛还忍不住往紫湘那边瞟上两眼。
一曲舞曲结束,紫湘如释重负地走回餐桌,脸上生出几分倦意。
“紫湘小姐真不愧搞舞蹈的出身,舞姿气质就是与众不同。看你跳舞也是种享受啊。”方雄在酒桌上大发着感慨。
“过奖了。谢谢。”她的情绪还没恢复过来,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样子。
“紫湘,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曲啊。”骆英凡投来企盼的目光。
“当然可以了。”她欣然应允道。
她觉得张导是有妻室的人,不过是想占占她的便宜。他们之间是谁也不会动真情的。而骆英凡则不同了,年轻英俊,又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是她理想中的爱人。
骆英凡让服务小姐选了一曲德国舒曼的《当我凝视您的双眸》。音乐声刚起,紫湘挎包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啊。”她抱歉地放下已搭在他肩上的手,去接电话。
电话是南妮打来的,催她赶快回去。
“我这边的事还没办完呢,你怎么老催呀。”她不耐烦地说。
“紫湘,你可把我害苦了,”她在电话里抱怨道,“你惹得事,拍拍屁股就走了,让我在这儿活受罪,气死我了。”
“好,好,我尽快回去,当面向你负荆请罪好了。”她匆匆挂了电话,又主动走到骆英凡跟前,优雅地作了个邀请的手势,便拉着他的手绕过餐桌,在宽敞的包房里旋转起来……
紫湘已经注意到有一股被压抑的情感在南妮的脸上流露出来。她的外表秀丽而凄凉,黑发披散着,像一幅黑色的窗帘遮住了她的苦涩,黑色的眼睛盛满着忧郁。但这一切都在她接到何野的应征信后改变了。
南妮坐在计程车里,置身在涌动的车流中,五彩斑斓的街景从她的眼前掠过:巨型的广告牌、超级市场、豪华酒店、娱乐中心、洗浴中心、美容美发厅、歌舞厅、网吧……反映着当代都市的一股流行的潮流。
时代在变,人的审美意识也在变。人行道上简直是在举办一场流动的世界时装博览会。各式各样的西装、套裙、旗袍、长裙、夹克衫、T恤衫……色彩缤纷,浓艳若彩霞,淡雅若秋云,活泼若流水,娴静若幽蓝。
现代社会的人们思想观念也在起着变化。单身贵族的队伍在广大,未婚妈妈在增多,傍大款、傍大官居然也成了某些女孩子的一种时髦。婚姻游戏、遗弃女婴、影星婚变、性病蔓延、择偶待嫁都成了小报津津乐道的热点。难怪社会上流行一个时尚的说法:结婚是典型错误,离婚是幡然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不婚是大彻大悟。但是,不婚真的就是大彻大悟了吗?她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她一直认为,说这番话的人肯定是在情感上遭遇与她相似的经历。虽然不能说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也反映了这部分人万般无奈的心态。这个世界上不能错过的事情很多,譬如一见倾心的爱情,譬如稍纵即逝的机遇,譬如……她不愿再想下去了。人生最怕回眸,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也会让你后悔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