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短篇小说《匪事》之“中国地”
金玉
我的日记里有个重要时间,2005年12月1日。这一天,邸玉超让我们重新认识了生活中的作家和作家眼中的生活是怎样的必然与偶然。那一刻,无数个文学青年的心被他激荡,平凡的生活在作家笔下竟然可以这样妙趣横生!邸玉超以其质朴、踏实的创作实践实现着文学女神的梦想,为我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生动感人的故事。
短篇小说《匪事》之“中国地”发表在《满族文学》2006年第1期,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所作。此篇创作显现了作家质的飞跃。他从《呼吸的石头》(邸玉超小说集)里走出,捡拾历史闪光的碎片,编织让现代人亦喜亦悲的故事,就象不经意间发现了藏在蚌腹中的珍珠,并把珍珠剖献出来,让世人观瞻一样。我观瞻的结果是:邸玉超短篇小说创作已走向新的高度,他的文学写作艺术功力日趋成熟,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娴熟的叙事功力和洗练的叙述语言。
一、娴熟的叙事功力
短篇小说《中国地》选材于朝阳民间抗日传奇人物王文福(王老凿)的史料,其篇幅精悍,语言洗练,尽现邸玉超扎实的叙事功力。因为在叙事学里讲究人物、情节、环境的创造意识。这个意识要求作家用话语虚构社会生活事件的某个特殊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表现人的行为及其结果。短篇小说《中国地》的故事叙的好,有伏笔、有悬念、有照应;人物勾勒的好,有轮廓、有个性;环境设置的好,有大环境、有小环境。总之,那个年月的某个时候就发生了那么一件或几件事,信不信由你。还别说,凡看过小说故事的人都说那就是王老凿的事,简直写绝了!
且不提小说的大环境与小环境,也不说人物的眉眼轮廓,就作家不愠不火的叙事而言,一张一弛,有隐有显,独具匠心。小说表面上叙说的是日本警左田次郎与王家大院主人王先生(其实是王老凿之弟四老凿)的明争暗斗,实际上隐叙的却是拱肩老汉不同寻常的智慧和勇气。待到读者被他“朝梨树上啪啪点射”的枪法所震惊,又被田次郎手下人用戴耳环遮羞于唇耳枪洞的事逗的忍俊不禁的时候,真正的主人公高大挺拔起来。那个在地头“眼光游移”“寡言少语”,“鞋跟粘些黄泥,估计能有一米六六”的拱肩老汉竟鲜活在读者心中。我们不能不佩服作家的精巧构思。由此,我们必须看到小说表层叙事的功力,即对情节的构筑:田次郎劝降--拱肩老汉引路--王先生煮酒论山鸡--田次郎诈情--王先生巧饰--拱肩老汉射梨送客--骑驴人神枪穿耳。这些故事突出了叙事中的行动要素,因为行动要素是故事发生、发展的根本途径。作家找到了每个事件间的内在联系,并按事件中行动的这种联系完成叙述,从而制造不经意的隐与显。例如表面上在写田次郎劝降的故事,其中却隐含着王老凿作为土匪面对外族入侵时的复杂心绪和特异性格;拱肩老汉引路的故事则隐含着王老凿怪异的出行策略和能屈能伸的大丈夫风范;王先生与田次郎周旋的故事也隐含着王老凿狡兔三窟式的谋生手段以及兄弟配合默契的人伦关系;射梨送客及骑驴人神枪穿耳的故事则更隐含着王老凿不平凡的一生,即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的一生。由此构写人物神奇的枪法以及传奇事件,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这使小说彰显传奇人物王老凿抗日的主题(隐)更加集中而深刻,小说“纪念”的目的也得以实现。这种叙事能力质的飞跃是作家深悟小说之道的结果。记得邸玉超曾说过,短篇小说是写细节的。不错,此篇细节的成功就在于作家编织的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里,在故事叙述的“行动”中,更在邸玉超深入基层寻找美发现美的生活中。
二、洗练的叙述语言
短篇小说短的意义就是精悍。不同寻常的人物,快捷的行动,大起大落的情节,出人意料的结局等。这一切需要作者使用独特的手段加以实现。作家邸玉超找到了这种手段,即洗练的叙述语言。记得老舍说过,一个成熟作家驾驭语言的能力体现在小说的各个环节中。“文艺作品的结构穿插是有机的,像一个美好的生物似的;思想借着语言的表达力量就像血脉似的,贯串到这活东西的全体。因此,当一个作家运用语言的时候,必须非常用心,不使这里多出一块,那里缺着一块,而是好像用语言画出一幅匀整调谐,处处长短相宜,远近合适的美丽的画儿。”我们读邸玉超的小说,已经深刻感受到他的语言的力量已渗透到文章的各个层面上:田次郎刚一出场,迈进石门沟的第一步就“踩在一团驴粪蛋上,心里忽然发虚,有些不祥的感觉,他把太阳当作日本旗,给自己壮胆。”多自然贴切的联想和比喻!开端预示着结局,语言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再看领路人,“老汉穿一身土布对襟衫,背少许驼,拱肩,手里的豆秧马上要爆荚的样子。”只寥寥数语便把人物特点勾勒出来,尤其是“手里的豆秧马上要爆荚的样子”简直是神来之笔!按象征主义“隐逸派”说法,它是独特的意象,隐喻出人物内心世界的微妙思绪。试想,一个血性男儿怎能容忍外族入侵者无视尊严的践踏,那马上要爆的豆荚正是中华民族同仇敌忾,誓灭倭寇的真实写照!接着,故事继续发展,王先生宴客。“王先生善谈,由盘中山鸡,说大柏山如何险峻,如何林深树茂,说山中野鸡是王家养的,妇人家一敲鸡食盆,山鸡就会飞来一群。”多美的一幅画!悠然见南山的松弛节奏恰好为下文的紧张作好了铺垫,语言的力量确是老舍所言“像血脉似的”。再后来,就更不用说“个个都被洞穿了耳唇,月光投过去,又亮又圆。”的神奇勾画了。作家以洗练的语言让我们真正享受到艺术的审美愉悦作用,并在审美愉悦中体会真实的生活与艺术的生活的本质不同。除此而外,我们还会不经意的发现,邸玉超穿插在正叙之外的那些荤段,洗练而有分寸,语言的白描处理不离不弃、不多不少,竟销蚀了低俗之嫌。这的确是作家精巧独到的艺术处理,让读者惊喜不已。
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世界短篇之王欧·亨利、契诃夫、星新一的创作生涯。他们的《麦琪的礼物》、《项链》、《幸福铃》等小说都是在深入生活、感悟生活的基础上,以看似荒诞离奇的故事情节,让人发出深深的悲哀和辛酸的。所谓“含泪的微笑”正是现实的影子在小说中丝丝入理入情再现的结果。他们把人类最优秀的智慧,或最卑劣的行经,用最轻松的语言讲述出来,让读者享受情感的盛宴,从而实现真正伟大的叙述!在此,我无意于抬高邸玉超的小说而与世界短篇小说巨人们相比,我意在考证我们身边的作家是否在以自己的天才不断的攫取生活之养分,走属于自己,更属于整个文学发展之道路。作家邸玉超正在这样不懈的努力着。文章写到这,邸玉超在朝阳师专讲学的样子由远及近,质朴、洗练、风趣是他整个的做人与作文的风格。掌声想起来,邸玉超走下讲台,完成了一次讲学使命,却要永远承担更新更高的责任,一个小说家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