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看到那开满桃树的粉红色,他不免有些激动,想到了那年春天的季节,粉红色的脸和那粉红色的花裙子。那是他与月英的初恋。一阵春风吹来,那粉红色的花瓣又漂下几瓣,他思念月英,思念那段难忘的恋情,思念和自己曾经相爱过的女人,月英,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
“喂!--喂!--神--神牛!过--来!”有两个醉汉在幸福身后,东倒西歪,胡乱地嚷嚷着。
幸福最不愿意拉这号人。
“去哪?”幸福不情愿地问。
“去,贵--风(妃)--那个--楼。”醉汉漂着淫眼,无赖地应和着。
“说清楚喽。”幸福也没好声地顶撞了一句。可满心的不愿意,也得拉呀,都为多能挣钱,管他呢,只要给钱就行。
幸福无奈地启动了车子,他的脸上失去了美好的微笑。
贵妃楼并非真的有贵妃,唐朝李世民的妻子杨贵妃,是历史上公认的美女,贵妃哪里会知道,什么“贵妃楼”、“贵妃大酒店”,只要沾有“贵妃”两个字,成为现代都市精明的商家用来炒作、赚钱的工具。真是可悲!可叹!可气!
幸福已从一个小巷拐进另一个小巷,他有些精疲力尽,汗味拌着酒气,这浑浊的空气萦绕在幸福的周围,幸福的胃肠翻江倒海,他想吐。
“妈的,没吃饭咋的?”一个醉汉半昏睡着说。
“是昨晚让老婆给收拾了吧,哈哈!”另一个醉汉也醒酒了。
幸福只觉得后背象刀刻的一样疼,他加快了脚步。
“到地方了,下车吧。”幸福强忍住愤怒,等待着收钱。
两个醉汉慢腾腾地下了车,其中一个小个子,假装巡视了四周,
“夷?不对呀,我们是去香槟楼,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也随即附和着骂道:
“操!你他妈的把我们拉哪来了呀?”
幸福指着道旁东侧上的牌扁说:
“是你们说要去这的呀,没错的。给钱吧!”
幸福不想和他们多犯话。
两个醉汉却无理地纠缠着:
“哎,你拉错地方了,我们还没找你算帐哪,你倒管我们要钱,你小子真胆肥呀?”一个醉汉上前,就是一个‘电泡’。
幸福的鼻子顿时流出了血。
“瞧你那熊鸡巴样,给我滚!不滚,把你的车咂了。”另一个醉汉也不容幸福分辨,上去就是一脚。
幸福知道自己碰到这样的无赖是无力分辨的,他自认倒霉。
回来的路上,幸福擦干身上的血迹,带着伤痛,无力地脚踏着自己的车,胸中积满了愤恨:
我也是个男人啊,凭什么我就挨欺负?是打不过他们吗?不是,绝对不是。幸福绝对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那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呢?
幸福怨自己早成了家,怨自己有儿子,有老婆,不然的话,咱怕谁呀?
的确,幸福着实想了许多,他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牵挂。
幸福有点想妈妈了,从小,自己受委屈时,有爸爸妈妈的仗势和保护。而今,自己成了家,一切都要靠自己独立门户,自己觉得好累。
自从上次幸福给家寄钱至今,几个月没家里的消息,中间,妈妈来过一次电话,说爸爸的病还经常反复发作,弟弟工作也很忙,近日也不常回家,现在也不知爸爸的病情好些了没有?妈妈在家做什么呢?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了。
幸福想,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了,不能再拖了,不然就太不象话了。
幸福决定早点收工。
幸福沿着近路往家赶,车速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前面的建筑不断地向后退去,再转过一个小巷就要到家了。
五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人们吃过晚饭,都愿意出来走走。不有那句话嘛,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街上遛弯的人很多,老人们双双牵着手漫步的,有相互搀扶的,有拄拐杖的,他们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很安详、幸福。你看,年轻的爸爸妈妈们领着他们心爱宝贝女儿、儿子,一蹦一跳,幸福的在玩耍。幸福思绪万千,仿佛自己被那幸福的氛围笼罩着,幸福顷刻间感受到了这种其乐融融的幸福。前方处,走着一对少男少女,幸福想,如今的孩子呀太不象话,此时此刻他们的家长一定在家等着他们吃饭吧,怎么,侧面看,那个男孩像是自己的儿子亮亮呢?难道是亮亮谈恋爱了?不可能呀?又一想,这时间也不对,这钟点,儿子应该在教室里上自习课吧。也许今天是被打的原因,幸福感觉头有些大,朦朦胧胧的,是自己看走眼了吧,不确定的事,千万不可下断言。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啥事都得想,啥心都得操,真累!
幸福边骑边想。
八
幸福开始观察儿子的情绪变化。
儿子说话少了,也喜欢一个人独处呆着,嫌家长爱唠叨,心情烦躁。幸福看着儿子的这些变化,心里就急。
幸福和淑芳说了儿子的这些变化,他的意思是想让淑芳去和儿子好好沟通沟通,做妈妈的说这样的话题,毕竟还是好说点。
幸福没有想到,淑芳的情绪远比儿子的变化多得多:
“啊?怪不得,最近总是儿子前脚进,你后脚归呢?原来你是在盯梢哇!”
幸福解释说:
“不是的,淑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任凭幸福怎么解释,淑芳就是听不进去。
幸福原本认为妈妈适合与儿子唠这样的话题,没想到,反倒把淑芳气着了,幸福后悔自己不该对淑芳说那些不太确定的话。
淑芳开始大发雷霆:
“幸福!你这个窝囊废,你除了会盯梢、会打小报告、会定罪状,你还会什么?”淑芳越说气越盛。
“摊上你这么个老爷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这命好苦哇。”
幸福傻眼了。他结婚二十年了,还从没见过淑芳伤心到这种程度上。
幸福纳闷,自己刚才的几句话,不至于让淑芳发那么大的火吧。自己还一再申明,只想帮帮儿子,有则改进,无则加免嘛,就为促进儿子的学习罢了。不至于吧,他庆幸那天晚上没跟进儿子的学校就对了,那天若是马上去找儿子的班主任核实情况,若那男孩不是自己的儿子,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乱子来呢,儿子会跟自己怎样?淑芳又会怎样地发疯?
儿子的学习成绩确实下降了,幸福真的很着急。
但是,关于教育儿子的话题,他只能是自己和自己对话。
幸福和淑芳为儿子闹别扭后,儿子和自己完全对立起来。
幸福一连几天,听不到儿子说一句话,偶尔碰了面,也只是擦肩而过。这种局面,让幸福很难过,也很苦恼,很困惑,又很无奈,但他又不愿放弃。
幸福出门拐进旧书摊,想买本如何教育孩子的书。
买旧书的人很多,幸福蹲在地摊挑选着,就听有人打唠说:你说现在什么人最累,是学生,高三学生最累,有个什么刊物写着来的,学生还列在解放军前面呢。
幸福有同感,高三学生确实承载着许多压力,有来自家庭的、学校的、社会的。就是高考这一项就叫人喘不过气来。他们这一代人,又都是独生子女,是家庭的支柱,是父母的精神寄托,是祖国的栋梁,又处于青春发育期……
幸福不怨恨儿子了,他理解了儿子,他想给儿子以极大的关怀。
幸福买了本《关于如何教育你的孩子》的书,他想用出车空余时间好好读一读它,先从自身找原因。
九
由于的业绩突出,李大嘴被公司晋升为副总经理。
又是一个周末到了,李大嘴打电话给淑芳;
“喂,淑芳,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
“你高升,理应祝贺,我应该请你吃饭才是。”
“不,不,我有今天,都是你给我带来的福气,感谢你我还来不急呢,还是我请你,一言为定。”
李大嘴叫辆出租车,把淑芳带到一家豪华的大酒店。
酒店里装修的典雅而古朴,桌椅设计也很别致,音箱里播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西洋音乐,淑芳就觉得自己也高雅起来,浑身特别舒服,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到这里来,她觉得自己很有档次,也很光荣。李大嘴到了这里,也显得比较斯文,体现着一个男人的绅士风度。
开始的时候,淑芳是以一米线的距离和大嘴对饮着。
“谢谢你能赏脸,我先喝一个。”李大嘴来了个开场白。
“不,你高升,我应该恭喜你才对。”淑芳忘了酒杯里装的是酒,一杯酒下肚,嗓子眼立刻被酒呛得连连咳了几口。脸立时感觉到发烧。
“淑芳,没事吧?别着急,慢慢喝。”李大嘴的声音里透着温情。
“对不起,我在家是从来不喝酒的。”淑芳说者无心,可听者有心。
“小姐,上杯饮料。”李大嘴冲包房走廊喊了一声。
“哎呀,不用了,总让你破费,不好意思,李经理。”淑芳也不知从哪根神经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淑芳啊,你还跟我客气啥呀,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了解我,叫什么经理呀,你就叫我的李哥好了。”李大嘴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是不好听。
他们从互相恭维谈到事业,再从事业谈到家庭。
“嫂子她好吗?她现在在家做太太,想清福了吧?”淑芳这样问,心里有点虚。
“她本来有条件在家的,可她就是闲不住,这不,到农村又包了五亩多耕地,又盖了猪舍,养了三头种猪,还要照看我的父母,一天下来,累出一身病。”
“按理说,嫂子也不用那样拼命地干了,仅凭你一个人养活他们娘俩足够用。我要有那条件就在家给你生儿子。”
“但愿我能有那福气。”
淑芳的保险工作能够独立做起,客户群在不断地发展壮大。淑芳的营业额突破了业绩考核的水准线,她争取到了公司组织的去香港7日游的好机会。
淑芳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幸福的时候,是她笑得最灿烂的时候。
幸福却笑不出来,他不想再蹬‘神牛’了,他也想出去挣大钱,他想出去闯闯。他想自己要能挣很多钱该有多好,那样,他想给儿子买件象样的礼物,让儿子高兴;给妻子买一件象样的首饰,让妻子动情。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婚姻已名存实亡。他被儿子冷落了,被妻子冷落了。幸福是自己打倒了自己。他要想重新建造家庭,收回儿子的心,收回妻子的心。他必须要暂时远离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新塑造自己。他要给家人一个全新的面貌。
使人彻底完蛋的是慢性的消蚀,该是觉醒的时候了,幸福这样认为。
十
这天,幸福的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告诉幸福爸爸去世了。
幸福接电话的手,在空中凝固了半天,
“天哪!这不可能!”幸福顿时觉得脑袋发大,一股凉气往上冒。
幸福要求淑芳一起回去,她说有一个重要客户,约定今天签定保单,不能够推辞。说明天一定赶到。
幸福买好车票,立刻启程,踏上回家的路。
坐在车上,幸福满脑子全是爸爸的身影……
幸福是家里的长子,曾经是爸爸的骄傲,爸爸为了他,可上刀山下火海。记得有一个晚上,快要睡觉了,幸福突然大口吐血,手捂着肚子,爸爸急了,下地光着脚背着幸福撒腿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因为孩子吃了较硬的食物,划破了胃肠里的毛细血管造成的出血,医生当即给开了些药,又嘱咐了一番便回家了。一场虚惊,却给爸爸吓坏了。可到了第二天,爸爸要上班,下地穿鞋时,爸爸就觉得脚有些疼,再一看,一个按钉还在爸爸的脚上扎着,脚底下已经红肿,实在不能走路去上班。爸爸平生从不舍得耽误一个班的。这件事,对于幸福,至今仍刻骨铭心。
幸福最愧对父母的是自己的婚姻,导致了爸妈提前衰老了十年。
幸福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把握住自己,跟淑芳生米作成了熟饭。幸福心里明白,那是想月英造成的。淑芳怀孕后,因为害怕父母责怪,偷了家里的户口本,与淑芳登了记。当时,爸爸气急了,从此就烙下个一上火就眩晕的病根。
父亲的丧事,一切都是由幸福的弟弟操办的。
幸福作为长子,作为大哥,欠家里的实在是太多了。
幸福哭得全身精疲力尽。
幸福长时间跪倒在爸爸的碑前,他在赎罪。
出殡完毕,幸福没能和淑芳一起回去。
幸福说,他要在家多住几天,好好陪陪妈妈,他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幸福多日不出车,有点生分了,他决定改行。
幸福不想和淑芳说出他自己的心里话。他已习惯自己和自己说话。
幸福好久没和淑芳办那种事了。不是不想,是怕淑芳不愿意。
终于有一天,幸福对淑芳说:这么多年,你跟我受苦,我是知道的,我欠你很多,我以后会补偿的。”
“补偿?哼!”淑芳抱起枕头睡到了沙发上。
淑芳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她哪里象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刺猬”!扎的他好疼好疼,幸福不敢再碰这个“刺猬”。
去香港旅游的时刻终于到了。
淑芳走前,把照看孩子的事交给了妹妹淑芬。
到了晚上,淑芳说怕延误明天的航班,就早早上床躺下。
淑芳并没有马上睡去,她梦想着明天能早日到来。
幸福以陪儿子学习为由,推迟上床时间。
儿子每晚都要学到十二点钟以后,很是辛苦。虽然,儿子几次说不用陪不用陪,可儿子哪里知道,此时爸爸是在逃避着情感的煎熬!
幸福轻手轻脚地走出儿子的卧室,又轻手轻脚的把房门带上。
幸福假装干点什么,一会儿给花浇水,一会儿给花剪叉,摆弄摆弄枝叶,还不时自言自语:这盆缺花土,那盆缺肥料,明天还应该再买盆茉莉花。
幸福根据儿子房门底边缝隙的光线判断,儿子已经熄灯入睡了,房间里,只有幸福一人矗立在阳台前。
自从父亲去世后,幸福饱尝到了失去父亲的痛苦,儿子是不会体会到这一点的,至少现在不会,只有等到儿子成为人父时,或者说儿子趴到坟上哭他的时候,方才懂得亲情的可贵,那就太晚了,儿子!我的儿子!
其实,淑芳早就醒了。她知道,丈夫一夜都没上床,意味着什么。淑芳承认,近日自己的情绪是有些变化,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一见到幸福就烦。
淑芳在拿李大嘴跟幸福做比较。
淑芬是和李大嘴一同走进飞机场的。
十一
淑芬从姐夫的表情当中察觉到了什么。
淑芬每天都按时到姐姐家来送饭,一送就是两口人的,走时还顺便捎带几件脏衣服。幸福说不用带自己的份,其实心里很希望得到这样的温暖,他爱吃淑芬做的饭,也爱看淑芬忙来忙去贤惠的样子。幸福想,一奶同胞的姐妹俩,差别咋就那么大呢?他觉得淑芬和他才是一类人。
幸福喜欢上了这个并不漂亮的小姨子。
幸福备了一桌酒菜,等待淑芬的到来。他要感谢小姨子淑芬近日来对家的照顾。
“我代表儿子谢谢你,受累了。”幸福说得很实在。
“说远了,说远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淑芬的话音刚落,就感到话说得有点不妥。
“那是,那是。”幸福倒拘束起来了。
淑芬了解姐夫这人,人勤奋,聪明,就是话少了点。俩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不免有点尴尬,自己便先开口说话:
“你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淑芬问幸福。
“那不一定。”幸福下意识地瞅瞅淑芬。
“那你有钱能变坏吗?”这突如其来的尖刻话题吓他一大跳,搞得他不知所措。这哪里象淑芬平日里说的话。但有一点他搞清楚了,自己是属于没钱那伙的,这话有些伤他自尊,他还没尝过有钱人是什么滋味。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问我呢?”淑芬反问道。
幸福本想这样问,但又觉得这样问不妥,这话要是叫人听了去,人家一定会骂:“这对狗男女!”便该了口说:“你比你姐姐有福像,不缺吃不缺穿的,多幸福呀。”
“幸福?有钱就是幸福吗?不。那不一定。”
淑芬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又给幸福的杯中倒满。
幸福看见淑芬喝的不是酒,倒象是苦水。
淑芬“呷”了一大口酒,侧着头,眼睛盯着幸福看。
“你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
幸福今天请淑芬来,只是想答谢她,他没有想到淑芬心里也有积郁已久的话,他便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十二
淑芳和李大嘴一行12人组成的团队到达香港。
淑芳从心底感激李大嘴,今天自己能到这里来,有李大嘴的客户加盟的结果,她要寻找机会,好好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