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内静悄悄,也不知那老张住在哪间房,沈仲询仿佛将那几扇临街的窗户剜出了洞,愉悦的心情在记起昨日时渐渐殆尽。
回去的路上沈洪山打来电话,沈仲询蹙了蹙眉,调转方向往西宁路驶去。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沈洪山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见到沈仲询进门,他招手让他坐下,问道:“那姑娘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沈仲询沉默不语。
沈洪山何等眼厉,这两人一进包厢他便觉出不对,此刻见到沈仲询的反应,他哑然失笑,摘下眼镜指了指沈仲询:“你还有这样的一天,闭门羹吃久了,索性来硬的了?那姑娘要是还看不上你,怎么办?”
沈仲询勾唇道:“没关系,我喜欢她就行了。”
沈洪山好笑地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也大概看出来了,这事儿是老张不厚道,你的性格我了解,别乱来!”
沈仲询点点头:“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说。”
他既然已将林初视为自己所有,便必然不会让她受下这等委屈,老张是颗毒瘤,贪财好色全占,也许早被人盯上了也不自知,沈仲询想要推波助澜。
沈洪山了解他的脾气,顽固死心眼儿,总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若他人犯来,他也是睚眦必报、绝不手软。只是沈仲询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再者老张也气数将尽,老薛那头早便看他不顺,想来这事迟早都要成,不如随他去了。
沈洪山咳嗽了几声,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汇田北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市里新的任免也就剩下几个月了,关键时刻出了这样一起官司,有点儿棘手,我这边儿我自己会注意,你那里也小心些,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沈仲询手指微动,覆在膝上叩了叩。
南江市的人事任免就在近期,沈洪山尚未退休,到时是继续留在城投,还是调回政府部门,关键全在这几个月。城投是块大肥肉,每年都有大批量的政府工程扔来城投,而每项工程旗下更是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项目,利益冲突可想而知。
沈洪山掌握着几百亿资产,却一直勤政廉洁,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沈仲询对其中的关联也心知肚明,工作时自然也倍加小心。
那头林初在床上滚来滚去难以入眠,又抱来笔记本电脑看电视剧,活该她选择美剧,不一会儿便见男女主角在那儿激吻,衣裳也一件件剥离,转眼就滚上了床。林初看得目不转睛,关键时刻剧情就跳到了第二天,她捂着发烫的脸咬被纠结,脑中愈发混乱,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林初朦朦胧胧睁开眼,抓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打着哈欠起床洗漱,林母打来电话,告知噩耗:“昨天晚上我去跳广场舞,我们的一个旧邻居,就是那个胖胖的,跟我吵过架的王阿姨你还记不记得?她儿子刚刚留学回来,现在在五百强企业里面工作,还没有女朋友呢!”
林初想要仰天长啸,欲哭无泪得听完林母的一连串命令,又昏昏沉沉的拽着包下了楼。
却不想一出电梯,她立刻精神一振,逃也来不及逃,便被沈仲询喊住:“睡到现在?你准备去哪儿?”
林初手足无措,不知该跑楼梯还是重回电梯,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沈仲询昨夜睡在了市区,一大早便赶来这里,生怕与林初错过。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渐渐掌握了林初的性格,想见她不如直接找上门,一打电话她不定会找各种借口推脱。
沈仲询道:“你昨天不是说要出门办事儿吗?我送你去!”
林初脱口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沈仲询慢慢走近她,见她瞪着眼睛一脸防备,不由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低声道:“今天又是四十度高温,你偏偏赶在大中午出门,想晒干?”说罢,便拉着她往外走。
林初扭了扭手腕,浑身不自在,耳朵渐渐发烫。她心中分明抗拒,可临到头,又仿佛有些不由自主。
迷迷糊糊地坐进车里,林初又开始懊悔,不知现在这样的状况算什么,她总觉得尴尬,又突然想到昨晚她分明让沈仲询“滚”,可刚才竟然不记得了,现在重新让他“滚”,不知行不行?
林初脑中一片混沌,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沈仲询侧头看了她几眼,心知她现在矛盾重重、心神摇摆,半响问道:“我们先去吃午饭?”
林初抖了抖,终于回神,小声道:“不饿。”
她才起床,确实一点儿都不饿,沈仲询却当她再次口是心非,不知道她要别扭到何时。
一路驶到一家中餐馆,沈仲询停下车,带着林初进去用餐。
林初吐了一口气,尽量不叫自己想太多,权当沈仲询是朋友,毕竟自己三番两次受他恩惠,林初如何也讨厌不了他。
沈仲询问林初爱吃什么,林初看了看菜单,便说随意。沈仲询从不铺张浪费,点了四道菜后就停了下来,见林初没有表态,他便让服务生去下单。
林初确实不挑食,捧着一碗白饭,四道菜都沾了筷,进食的模样乖乖巧巧,最后还将瓷碗里的米粒夹干净,节约每一分粮食。
沈仲询正在吃第二碗饭,瞅了瞅她的碗,笑道:“吃这么干净?要不要再来一碗?”
林初摆摆手,微赧道:“已经饱了,我习惯把米饭吃完。”
沈仲询挑挑眉:“跟你爷爷奶奶学的?”
林初奇道:“你怎么知道?”
沈仲询一笑:“老人家不都这样,我小时候吃饭,掉到桌上的饭粒我爸妈都要我吃掉,汗滴禾下土这句话打我懂事起就会背。”想了想,他挑起话题,“你跟爷爷奶奶感情特别好?”
林初点点头:“我小时候有一阵就住在爷爷奶奶家,感情肯定好!”
沈仲询不由想起那张照片,问道:“几岁的时候?”
林初笑道:“小学五六年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垂下了头,似乎不愿再开口。
沈仲询若有所思,继续埋头吃饭,也不再问这个话题。
周末似乎遍地都是情侣,饭后两人穿行在马路上,街道两边总能看到成双成对的人,箍着腰搂搂抱抱,大热天也不怕晒出痱子。
其实林初并不是不愿恋爱,她只是想要谨慎的选择恋爱对象。如今前一个相亲对象再次告吹,林母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隔了一晚便挖来了一人,与其让林母不断折腾,林初不如按照她的择偶标准自己寻找,就像有时候叶静所说,身边多个男人,就像多头牛,至少下次搬家,她不需要花钱找苦力。
林初掐断胡思乱想,指了一个地方。培训机构就在南湖附近,地段在最为繁华的中心区域,报名费用自然昂贵,林初的年终奖终于用完了。
沈仲询有些稀奇:“怎么突然想学这些?”
林初敷衍道:“活到老学到老!”
以后她每周六都要来上课,想回家也只能抓紧时间,财力和精力都花在这上面,但愿付出能有回报。
交完费用,两人离开培训机构,林初想要回去,却被沈仲询抓住了手:“我们去逛街看电影。”
林初愣了愣,下意识的又抽了抽手,却如之前无数次那样,只被沈仲询抓得更紧了。沈仲询低声道:“就当我们在相亲,走吧!”
可哪有刚相亲的人就这般亲密,林初面红耳赤,又开始琢磨她和沈仲询的关系,自己是否要继续坚持反抗?可似乎无论她做出多少反抗,在沈仲询看来都当她在耍猴戏。
林初不再挣扎,乖巧得跟着沈仲询走去南湖边,只是脸上一笑不笑,正正经经,怎么看都不像来游玩。
四十度的高温天,沈仲询西装革履漫步在南湖边,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脖子也透不过气,连牵着林初的手上也满是汗水。
林初偏往大太阳底下走,手被拽得太紧,她不好过,也不让沈仲询好过。林初头一次正色道:“我很感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所以我并不讨厌你,但说到喜欢,也远远没有到这点。”
沈仲询一愣,没想到林初会突然说这些,他以为林初会继续逃避。
林初继续道:“但我也不介意尝试一次,就像你说的,你的条件比我的相亲对象要好得多,我迟早都要谈恋爱结婚,现在早点儿看起来也没什么坏处。但是——”她用力抽了抽手,满手都是汗,还是抽不出来,“没有相亲对象会这样,既然你说了是相亲,是不是应该避免这种过度亲密的身体接触?”
沈仲询立刻松开手,欣喜林初的这番转变,她明明白白的给予了自己机会,好过沈仲询一头热,得不到半分回应,沈仲询心花怒放,两人站在烈日下开始正经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