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一再要求墨云尧滚到床下去打地铺,但终究是挨不住他厚颜无耻死缠烂打,默默退到床角裹紧被子,任由他在身后搂紧我的腰说些有的没的。
虽然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同榻而眠了,但我现在毕竟是扮成个男人,这么睡觉简直……好吧,或许是我想多了。
其实被他这么搂着感觉倒也不赖,夜色深凉,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我知道,墨云尧也同样会有不安定的时候,而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我。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直到阳光透过窗檐暖暖地照在脸上,我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睛,谁知翻个身却正迎上墨云尧一张笑意盈盈的俊脸。
“大清早的,吓死人了!”
他习惯性捏了捏我的鼻子:“起床吧小枫子,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走?去哪?”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深沉地摸着下巴,“司玉蝶就要请我们去东厢房了。”
大概是刚睡醒头脑还不太清醒吧,我反应好久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随即难以言喻的遗憾感紧随而至……昨天才刚制服过西北五虎,还想着今天装回恶霸抢他们的肉吃呢,难不成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墨云尧的时候,毫无疑问,又一次遭到了他的无情嘲笑。
“笑什么笑,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人家司玉蝶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
他笑容未褪,狭长黑眸里透出狐狸一般狡黠的神采:“有《毒心经》在,她不会忘记的。”
不说还好,提起《毒心经》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作死的墨云尧,我警告你啊,我绝对不会给你誊写毒经的,自己想办法去!”
“娘子最近火气越来越大了。”他斟了一杯茶,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乖,为夫给你奉茶。”
“奉茶就不必了,别让我誊写毒经就成。”
“毒经还是要写的,我口述你笔录好吗?”
“不好!”我顿时炸毛,转过头瞪着他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都说过了,老子不识字!”
他笑道:“娘子可是文武双全的,怎会不识字?”
“你也不是不识字啊,干嘛不自己写!”
“累。”
一个字简洁利落的回答,我瞬间被他的无耻打败了,干脆向后倒在床上装死,任由他怎么劝就是不起身,结果他出馊主意伸手来呵我痒,我尖叫着扑过去反击,两个人滚倒在地面上闹作一团。
谁知就在此时,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两位少侠,我家小姐请你们……呃,抱歉!”站在门口的家丁大概万没想到自己竟会看见这种场面,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的尴尬。
须知现在墨云尧还保持着压在我身上两手撑地的诡异状态,而我则面目狰狞掐着他的脖子,看起来有点像俩神经病斗殴,又有点像****遭到反抗……
该死的,幽灵山庄的家丁都这么没规矩吗?连敲门都不会?果然是欺负我们西厢房的客人啊。
“……”相比之下,墨云尧就比我淡定多了,他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平静道,“你们这里有老鼠,我兄弟素来最怕老鼠,我正在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居然就这么把我卖了!
作为一个被老鼠吓到的少年英雄,我依旧直挺挺躺在地面上,好半天才做足心理建设,慢吞吞爬起来挪到了床边:“嗯,你们有空应该注意一下这里的清洁工作,否则很容易吓着客人。”
看来墨云尧果真没猜错,司玉蝶终于要把我们迎去东厢房了,只不过时间没赶好,还害得我白白丢脸。
家丁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听了我俩的话立刻顺着台阶就下:“少侠放心,小人今后一定提醒他们注意,那……烦请二位移驾东厢房吧?”
我和墨云尧对视一眼,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东厢房,百草居。
这一次的房间格外宽敞明亮,想来司玉蝶是提前打好招呼了,我站在屋中四处张望着,听得身后墨云尧对家丁道:“请转告司姑娘,七日之内《毒心经》必然送到。”
“小人记住了。”
直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深处,我突然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墨云尧扔过去,被他一侧身轻巧接住。
“娘子,会砸死人的。”
“砸死你算了。”我没好气地坐在桌旁,随手拿过一张宣纸在面前铺平,“给我磨墨!先提前说好啊,我笔迹很难看的,而且不一定每个字都会写,到时候就用图画代替吧!”最后送给司玉蝶一本图文并茂的《毒心经》,不知道她会不会很惊喜呢,哼哼。
他微笑着覆上我的手:“没事,哪个字不会,为夫可以教你写。”
“其实你就是为了趁机调戏我吧?”我白他一眼,“再这么下去,全山庄都会知道咱们俩关系不正常了。”
他反问:“那又能怎么样?”
“……”好吧,的确不能怎么样,我忘记了,他这人的思维本来就不可用正常标准去衡量。
门外忽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有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两位少侠,盟主有请。”看来这是一个有礼貌的家丁。
我抬起头看向墨云尧,压低声音道:“走吧,去见见你未来岳父。”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抬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娘子莫要说笑。”
我们两人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幽灵山庄会客的容乐堂,与司天捷见面。
大堂里已经到了不少人,应该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我以前虽然较少随师父下山,但从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也大体能认出来一些。
坐在首位的无需多言,自然是盟主司天捷,虽已近不惑之年,依旧风采翩翩气度不凡,且眸光锐利透出凛然正气,想来既是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能号令群雄一呼百应,必有其过人之处。
那名容貌清秀的蓝衣男子大概是近几年的后起之秀钟莘,刀法卓绝,江湖人称“玉面刀客”……我之所以能猜到,一是因为他长相实在很“玉面”,二是因为他腰间那把断魂刀太过显眼。
钟莘旁边穿灰色道袍的男人,应该是西沙派掌门铁关道人,师父提起过,说他是“天下第一棺材脸”,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不过这个事情很奇怪啊,要知道铁关道人都四十余岁了,难不成还要向司玉蝶提亲?琅琊劫和紫霓晶石的诱惑果然巨大。
除此之外,还有擅长暗器的“飞花财神”冷迎江,听说这人全身都是各类暗器,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在飞刀子,冷风嗖嗖的;还有一个估计是传说中的“盗侠”上官青,因为他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看上去妩媚好看得像个女人。
至于其他几位……呃,我着实猜不出来了。
墨云尧不卑不亢朝司天捷行了一礼,随即便拉着我坐到了最远的座位上。
我觉得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打量我们,全部都是看情敌的眼神,估计要是目光能杀人,我俩现在已经成筛子了。
别说,还真就有按捺不住性子的,人家司盟主还没问呢,冷迎江已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敢问两位少侠高姓大名啊?”
“在下云墨,这位是我的朋友阮尧。”
“呵呵,怎么在江湖上完全没听说过呢?”
墨云尧轻描淡写地瞟他一眼:“也许是冷少侠忙着采花,没空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
“咳,云兄莫要胡说。”我故作严肃地提醒他,“人家冷大侠是飞花财神,可不是采花财神,瞅你这记性。”
“有道理,什么时候让他飞个花来看看。”
“还是算了吧,我对花粉过敏。”
我俩一唱一和的冷笑话差点激怒了冷迎江,他顾及着司天捷在场,手指在桌边狠狠攥紧,最终还是没敢当场发脾气。
上官青倒是禁不住笑了,饶有兴致地朝这边投来一瞥:“没想到两位兄台还很有幽默感呢。”大概是错觉吧,我发现他在说“兄台”二字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且目光若有所思掠过我的胸前……
他娘的,难道盗贼的第六感都特别敏锐吗?我故意挺直了脊背,试图以此掩盖心虚本质:“上官兄谬赞。”
“咦?你认得我?”
“盗侠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得见,当真荣幸之至。”唉,酸文假醋之类的客套话果然不适合我,事实上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你丫眉心的朱砂痣实在太显眼了谁不认识啊?一个男人长的这么好看不觉得难为情吗”……但想了想,最好还是不要讲了吧。
听得司天捷微笑道:“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阮少侠的佩剑竟是十大名剑之一笑风尘么?”声如洪钟却沉稳内敛,足见内力惊人。
我心中一凛,暗道司天捷果然眼力非凡,不过转念一想,江湖中人并不知道笑风尘原先是藏在皇宫的,自然也猜不到我的身份,于是便又安心下来。
“司盟主好眼力,在下佩服。”
司天捷笑而不语。
“能用得起笑风尘的江湖后辈,想来必有其过人之处。”铁关道人摆着那张标志性的面瘫脸沉声道,“有机会老夫倒想领教一下。”很明显,言外之意是讽刺我没本事却拿着名剑在炫耀。
墨云尧危险地眯起眼睛:“尧弟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怎敢和前辈切磋?”“前辈”二字被他刻意加重语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潜台词就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冒充少年俊杰娶盟主之女,还和江湖后辈叫嚣,要脸不?
看着铁关道人瞬间变得阴狠的眼神,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唇角却微微勾起。
小云子,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