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真是见鬼了!瞧那鬼的模样,比金童玉女还俊,肯定成精了!少女在心里暗自叫苦,刚刚明明都没这一茬的,怎么突然间就冒出个粽子!
难道她拿了人家的东西,墓主人不让她走?
少女再瞅那鬼,年纪和她差不多,一身玄色锦衣,披散着长发,在她这点烛光之下那一张脸更显刷白,此时她更加确定这位就是墓主人。
然而敢盗墓就别怕鬼,怕鬼就别盗墓,这点儿胆子她早已经练出来了,想想自己一直撑着青竹伞,头上顶着一片青天白日,鬼应该看不见她的,遂大了胆子,无视自己看到的不干净的东西,径直朝甬道走去。
“站住。”
是在唤她吗?不是吧!
少女脚步不停,几乎已在跑了。
她就听到背后有道风声响起,紧接着某样东西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东西的力气颇大,她感觉自己的肩胛骨仿佛快碎了一般。
要死了!这只粽子很凶!
一股凉气迅速从她脚底板窜到头顶,危急关头她也并未慌乱,只见少女只凭单手便将将青竹伞收拢,然后敏捷地转过身,手中的白灯笼从粽子面前一晃而过,与此同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少女手中的青竹伞已经狠狠拍在粽子脸面上。
一时间万籁俱静。
少女此时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上了,心想反正这一金刚伞拍下去,管它是鬼、是精还是僵尸,魂魄也该被拍散的差不多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它归位得了,就当她为民除害。
于是少女利落地一个后空翻,在半空中时扬手照着粽子的面部扔去一包用猪肠衣包着的狗血,她在空中时的动作轻盈如燕,平稳落地的同时青竹伞也撑了开来,正好挡住猪肠衣受到撞击破裂后飞溅过来的污血,那动作,贼帅气。
少女将伞移开,视线落在粽子身上:“终于显出原形了,果然丑陋无比。”
可不,就算是天仙被泼了一脸狗血也美不起来。
“你安心上路吧,人鬼殊途,莫要再缠着我,我会多为你念两段往生咒的。”少女说话间,散出一把糯米粉,同时手里多出一把折扇,扇面一开,臂腕一挥,茫茫白尘全吹到了粽子身上,和之前的狗血粘在一起,更是没人样了。
少女看后打了一哆嗦,见粽子一动也不动,扭头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磨叽:“殿下你就好好安息吧,放心,我小粽子盗过的墓没一个坍塌过。”
此时某只被祸害的不成人形的”粽子”捏紧了拳头,若是光线充足的话,定能看见他手背上突突直冒的青筋。
好你个死小粽子,盗了他的墓,他这个墓主人还没怎么地,那死小子居然先动手就打得他”魂飞魄散”,他要不是看在那小子虎头虎脑又不贪财的份上,能放任他在他的地盘上得瑟这么久。
正气头上,还听到甬道的尽头又响起一声贱歪歪的动静,只听那死小子在黑暗尽头吼道:“轩辕无尘,谢谢你的书。”
轩辕无尘抬手抹掉脸上的污物,唇角微斜,轻轻甩出一声鼻哼,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他定要让他知道拿了他的东西,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哪知他刚追了数步,听到远处又飘来一道怯弱中又有点羞涩的话音:“那个,殿下,和你商量件事儿呗,等我把手上这些书看完了,我再来换点儿别的看中不?”
那死小子把他的陵寝当书房了吗?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轩辕无尘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自控能力的人,他对着无数次险些置他于死地的人都可以静心以对,可此时他内里一股无名火陡然窜起,破口狠嚎道:“你休想。”
另一头发出一声唏嘘,接着又听那边嘀咕道:“奇怪了,粽子还会说话?喂,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要是死人,一定要你陪葬!”这在当时来说只是轩辕无尘的一句气话,然而这种怨念后来竟真的跟了他一辈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粽子若是还分辨不出那是人是鬼就是傻子了。可她也管不了太多,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此时不落跑更待何时,于是她沿着来时打的盗洞返回,却不知刚钻出去还没站稳,脖子上便贴上一道寒森森冰冰凉的东西。
由于她刚从黑暗的地宫盗洞里爬出,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外间的清亮,等她的眼睛缓过来时,顿时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
立在她面前的人一个个都是一张标准的死人脸,绝对看不出丝毫表情,全都穿着黑色紧身衣,且身上都束着麒麟甲,再看仗剑抵住她脖子的人,胸前竟然挂着摸金符。
小粽子好想哭,真是久走夜路必遇鬼,她今日可算撞大运了,遇到了盗墓里最狠的官盗。
什么叫官盗?说简单点就是盗墓的军队,那个时代,不说一国之王的陵墓,单是那些占据一方的诸侯,其墓中的陪葬金银都相当可观,有的甚至富可敌国。当然,王侯将相的陵墓自然工程都十分浩大,单凭一己之力,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挖掘开。能有实力发掘大墓的只有人力、财力、物力雄厚的官盗,他们多为军队盗掘古墓,盗出金银以凑军饷。
身为官盗的人也很好辨识,穿麒麟甲戴摸金符的就是摸金校尉,所谓的麒麟甲其实就是用穿山甲的鳞片做的皮甲,而摸金符则是缠了金线的穿山甲的爪子,其寓意很简单,意指人可以向穿山甲一样穿山过岭。
之所以说官盗狠,那是因为他们的行踪是绝对的机密,他们所去过的地方,活人变死人,死人化作烟灰。
小粽子会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她爹以前就是摸金校尉,因为官盗所做之事过于伤天害理,人年纪越大就越想有个好结局,于是诈死脱离了官盗。
就在小粽子以为自己死定了时,一个领头的人向执剑之人打了个手势,后者将小粽子捆了个结实,扛在背上就走。
一路上不管小粽子怎么叫骂,都没有人搭理她。这些人的脚力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下了山,他们带着小粽子进入山下的村子,这个村子小粽子也算熟悉,她前几天还在这里住过,村子里的人挺和善,她来时正赶上村口老黄家的儿子娶媳妇,她还混了好几顿流水席,差点撑破她的小肚皮。
此时再进村子,却是一片萧条,满眼都是被烧毁的房子,到处是死人,她听到女人发出凄厉但却微弱的咒骂声,循声看去,却见稻草堆前十数个大男人轮流往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身上压,虽然那女人披头散发已经毫无人样,可她仍然能够辨出那是老黄家刚取进门的漂亮儿媳妇。那些奇怪的动作和她在有些墓中所见的春宫壁画差不多,只是春宫画中被压在下面的人好像比较享受,可眼前女人的表情似乎生不如死,那时的她还不太懂,只是觉得那一定很疼,所以女人才会叫得那么凄惨。
“这年头,女人就是这种命。”看被捆住的小粽子看得呆了,为首之人不以为意道。说完便吩咐周围人把这个村子收拾一下,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然后那人又对小粽子说:“听着,小东西,你也是此道中人,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我看过你打的盗洞,有那么两下子,觉得你是做这行的料,我打算收你入伙。”
“我呸!盗亦有道,小爷我不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小粽子叫骂道,她看这个首领长相十分凶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冲动之下说完话就有些后悔了。
“哼,由不得你。”首领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强行让她张开嘴巴,她看他另一只手里拿着颗黑乎乎的药丸就冷汗直冒,她听当过摸金校尉的爹说起过,官盗里有一批人执行很机密的盗墓活动,这些人都是哑巴。一想到自己以后不能说话,她便往死里挣扎,然而就算她能解开捆住自己的绳索,也没有眼前这个凶恶之人的力大,她掰不开他的大掌。
很快,他把药丸塞进她口中,不一会儿,她觉得嘴里有股苦涩之味散开,顺着她的唾沫滑进喉咙里,她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就在此时,一道血腥溅在她脸上,然后抓住她的恶汉发出一身惨叫,同时将她松开。
她跌坐在地上后向倒在她脚边乱滚之人看去,只见那人的右眼上插着一支箭羽,血流不止,正在她看呆之际,村头小山坡后露出一道小身影,对着她大吼:“看什么看!还不快跑。”
小粽子闻声,收起地上她自己的物件和包袱,拔腿就往小山坡处跑。
那个时候她真的有些慌了,所以根本没去看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逃跑的人是谁,她只是觉得此刻跟着这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人,她感到安心。
他们跑了很久,直到翻了两座山,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才松了口气,因为官盗之人都是昼伏夜出,而且绝不会在大城镇里游荡,更不用说会大张旗鼓来找他们算账。
这个时候,小粽子才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谁,是那个在墓里被她当鬼打了一顿的小子,他脸上的血污还是她的杰作呢,她不明白,他应该恨死她了才对,怎么会……
“别用那种眼神看本公子,我只是觉得你的命应该是我的。”
虽然少年说话的口气很凶,可她一点儿听不出他有恶意,浅浅一笑,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她很害怕,可是她更觉得困乏。
她只听到他唤来了店小二,给了银钱让其买些衣物回来,她刚闭上眼睛想睡觉就被他拍醒。
她看见他皱着眉头问她:“喂,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反应了半天,突然想起村子里看到的一幕,她并不想做被压在下面的人。
所以她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写下一个”男”字。
写完她抬眼时,竟看见他眼底有丝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所以,她以为那只是她太困了而出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