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焱以为熏阳城的事就此作罢,而千离却将偷听到灵瑶指使李泽承准备在御栏围场乘她行猎之际作乱之事相告,千离只是分析了事态,说完便询问皇甫焱有无应对之策。
皇甫焱沉思一番后,忽然在千离面前跪下。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平时也没见你跪过朕,今天这是怎么了?”千离赶紧去扶,哪知皇甫焱就是不起,千离没辙,唤了綦连采儿来帮忙,两人合力,也没能将人拉起来。说实话,千离还真不习惯皇甫焱给她行君臣之礼,她更喜欢和这个男人婆做姐妹。
“陛下,请让我跟在你身边,你若想开疆辟土,我就做你的矛,你要是建功守业,我就做你的盾。”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没发烧吧?”千离摸摸皇甫焱的额头,一点儿都不烫嘛。“再说了,你服了朕给的毒,本就是跑不掉的人,干嘛还要表这个忠心。”
“陛下何苦自欺欺人。”皇甫焱抬头和千离对视,“毒药我以前是没有服过,可是糖莲子臣从小到大没少吃,不过就是糖汁里掺和了苦药,骗不了我。”小时候她嫌中药苦说什么都不喝,娘亲就将中药熬稠,然后兑上糖汁做成糖莲子给她当零嘴吃,这么熟悉的味道她绝对不会记错。
“什么,真的只是糖莲子!”綦连采儿双手环胸,眼角一挑,睇着千离让她给个解释。
千离将头一撇,就是不回答。
“陛下重情重义,臣眼睛没瞎,都看在眼里,何必将自己伪装成薄情寡义之人。臣知道陛下不敢轻许信任,但臣还是想请陛下信任臣,臣愿意脱离皇甫家,效忠于陛下及陛下所开创的九华皇朝。”
千离坐回榻上,望着雕花木窗外波涛汹涌的江水,过了良久才道:“阿焱,信任不是朕说给就能给的。”
“给臣一点儿时间,臣做给陛下看。”说着,皇甫焱在千离面前宽了衣,她本来光洁润滑的肌肤被烙下斑驳的印记。
“这纹身是?”千离诧异不已。
“陛下皇陵的设计图。”她整个上身全是青黑色的纹身。
綦连采儿一听,赶忙将落在皇甫焱身上的目光收回,“我去沏壶茶进来。”说完,退出了房门。
“羊皮纸已经烧了,除了陛下和臣,不会有第三个人能再画得出皇陵的设计图,臣的身体,这辈子也不会再让别人碰,这世上不再有皇甫焱这个人。”
“那么你是谁?”
“陛下的臣。”
“为什么?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付出?”
“觉得陛下可怜,同情陛下而已。”
“朕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千离怒,这是什么破理由。
“良禽择木而栖,我不想再受人摆布,虽然同样是为臣,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择,希望陛下不要让臣失望。”
千离嘿嘿讪笑:“朕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之人,哪里还顾得上你的期望,真的铁了心跟朕?”
“决不后悔!”
千离无奈地弯下腰,拾起皇甫焱褪下的衣衫,轻轻替她穿上,她身上的纹身还显得红肿,让她见了顿觉心疼,这种脑袋里一根筋的家伙,让她拿她如何是好。
“卿心似铁。朕赐你铁字做姓,心字为辅如何?”
“铁心焱?”皇甫焱朗声一笑,“好难听的名字。”皇甫焱真的不喜欢这名字?这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不过后来纵横几世皇朝的铁氏将门,家中族谱训示,凡铁氏女子,皆用铁心二字做姓。
“对了,你身上的纹身谁帮你纹上去的?”
皇甫焱系紧腰带,只笑道:“等有一天陛下愿意同臣推心置腹的时候,臣就告诉陛下。”
“啧。”千离忍不住低咒,阿焱竟然如此斤斤计较。
“陛下放心,臣剜了那人的双目。”
“你竟然……”
“臣的私事,陛下不要过问。”说完皇甫焱向千离拜别辞行。
千离下令将船停靠在岸,亲自将人送上岸:“朕会照顾好你三个姐姐,你放心去吧。”
“臣不担心她们,她们一个个都是成精的人儿,会替自己打算,只不过垚弟那边……”皇甫焱瞅着千离欲言又止,最后只得道:“你就多多拂照一下吧。”
交代完,皇甫焱头也不回地离去。
建业元年八月,离帝驾临御栏围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行围活动,各州、郡皆有将官统兵而来,行猎声势之浩大,为历来之最,那一年,共有近四十万大军在这里习骑射,展雄风。
在女帝面前,那些官兵皆显露出骁勇善战的英雄本色,就连王公贵族都摒弃掉骄奢颓废的恶习,行猎时个个都争先刻苦,因为身为男人,谁也不想落下脸面输给一个女人。
千离从小就不擅骑马,可这次行猎,她几乎人不离鞍,大腿内侧被磨掉了大块皮,疼得她都无法入睡。
皇甫鑫看不下去,问她:“这么拼做什么?”这个女人一回来整个人全变了,不再拖沓散漫,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得一丝不苟。而四妹皇甫焱则更怪,跟着这个女人出去了就没有回来,她追问过千离,后者只回她说:“阿焱让我转告你们,说她死了。”
死了?她皇甫鑫一个字都不信。
千离只笑不语,綦连采儿只将她平安送到松风林便离开,虽然她又回到这无依无靠的环境,可是一想到天南地北,还有默默跟随着她的人,她就什么苦都吃得下。
她对跟在她身边的皇甫鑫三女和轩辕琪道:“今天这些雄壮的兵马总有一天都会归到朕的麾下。”
那年的秋狩,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柳州李泽承乘离帝行猎时身侧环卫薄弱之际发动叛乱,然这场****很快被平息,一切皆因李泽承手下一员大将震慑住叛乱的兵马,并且在万人之中取了李泽承的首级。事后因摄政王欣赏此人忠勇,让此人接替李泽承定北将军一职,又因离帝感其救命之恩,将皇陵督造一职交由此人。
这个人便是后来九华皇朝第一任大将军铁心焱,而这个人,直到她过世,世人都不知晓她是女儿身。
第二件大事,离帝宣布迁都,弃金陵的皇宫,将国都改到前雍国王宫燕京,后世史学家分析,离帝此举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其一,加剧了摄政王和太妃之间的矛盾,在摄政王无力抽身之际暗暗积蓄自己的力量;其二,政治、军事中心一变迁,这天高皇帝远,就给在巴郡的瑞公姬子凌和远在南越的信王姬仲羽腾出了休养生息的空间,为后来三王之乱埋下伏笔;其三,皇帝坐镇北方,对北疆的疆南、疆北、疆西起到震慑作用,使其不敢轻易南下骚扰,而且北疆各个部落又对摄政王的兵力起到了牵制作用,离帝一点点分散了摄政王的兵力。
这第三件大事,便是离帝要大婚,皇夫选定了北疆之王凤凰寺天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