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还有三人,灰衣淡雅的灰鹰,青色绰然的秋源,还有碧色如玉的碧玉,这几人都不陌生,看到那一刻的时候,华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看样子碧玉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秋源站在她的身旁,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可是他们又怎会到这里来?难道是发现了自己?
华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应该不可能的,那件事不会被人知道,他们此次上山一定是另有要事,可是明明决定放下的时候,他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
“这些人还真不知道好歹,等会肯定会被师叔一脚踢下山的。”景月在一旁碎碎念道,“你说是吗?阿姐。”
她回头一看,华容满脸的泪痕,“阿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是不是有反应了?”
华容只是看着那张脸,一遍又一遍,心痛如刀绞,原本以为自己不怪他了,却不知道再见面时,她竟会这么狼狈,心痛难当之下,她的肚子一阵疼痛。
“疼……小,小月,我,我要生了。”华容脸上闪过一抹不好的感觉,一种从来未曾感觉到的疼痛袭来,她捂着肚子,却发现自己身下一片润湿。
“不要,阿姐,你羊水破了,真的要生了,走,赶紧进屋。”景月想要呼喊百里沐风,而回头之时发现他正在和那些人交涉什么,来不及了,她唯有赶紧将华容扶到屋里,华容躺在床上,心中情绪复杂多变,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小血狐见到情况紧急,连忙奔了出去,而景月则是急的满头大汗,“下一步是干什么来着……”毫无头绪的她在屋中像是闷头苍蝇一样胡乱撞。
在此刻外面响起了刀剑之声,华容满头大汗,此刻已经痛得麻木了,她能够感觉到几人已经走了上来,而且似乎是打起来了,她听到碧玉和景日在对骂,她很想起来,阻止这些人,可是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行了。
“碧……玉,景……”口中猛地被塞进了一物,“阿姐,你别怕,我想起来了,这个是防止你咬舌的。”
景月连忙将她身体摆成了大字型,幸好热水是早就烧好了的,不过这下一步是要做什么来着?景月忙得焦头烂额,恰好外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其间还夹杂着人们的喧闹声,“百里公子,我们不是来找茬的,千里寻来也不过是为了找你师父,还望你能够通传一声。”
“我早说过,师父还未出关,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公子还是改日再来。”百里沐风冷冷回道,他心中却是有些着急,四处都没有看到华容的身影,应该是已经回房了,想到她现在一人在诞子,而景月怎么招架的过来,原本他想要尽快打发这几人,可是这几人都不是简单的对手。
“我要说的事非同小可,同这天下大势有关,还望令师能够相见。”玄烨的声音十分诚恳,华容同他仅隔着一道墙而已,听到这声音,眼泪不由得再次流下,看来自己的死同他丝毫都没有干系,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天下而已。
景月看着华容的眼泪,以为是又疼的厉害,连忙道:“阿姐,你不要紧张,放松,用力往外挤压。”可是这一点仍旧未奏效,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由得想到以前自己认识的一人便就是因为难产而死,心中顿时有些害怕。
没办法了,她根本就做不了什么,“阿姐,你等着,我马上让师叔来救你。”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撩开了帘子,推开了门,看着外面打成一团的人中气十足的吼道:“打什么打,没看着现在人命关天吗?”
百里沐风见她从华容房里出来,心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景月,情况怎么样?”
“师叔,我没用,阿姐的孩子怎么都生不下来。”景月连忙说道。
百里沐风一听,直接撤招,“恕在下不奉陪了。”说罢便手起兵器,朝着景月说了声,“你随我进来。”景月知道他还是顾忌着男女之嫌,是要让自己去查探情况,他隔着帘子指挥自己,有百里沐风压阵,她心中也安稳了不少。
景日持刀守在门边,冷冷的看着几人,“有什么事,等我阿姐生了孩子再说。”
玄烨眼眸闪了闪,孩子……心中仿佛有一道口子的裂痕被重新划开,他强忍着悲痛,对着景日说道;“小兄弟,秋源是当世有名的神医,若是不嫌弃,让他为里面的夫人接生可好?”
“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家师叔医术了得,哪需得着你们外人。”景日毫不犹豫的顶了回去,在他心中,这群人就是擅自闯山还不听警告的人,所以他心中很是不快。
碧玉看他如此嚣张,正准备顶撞几句,却被玄烨拦下,“咱们等着……”四个字一出,几人也都不再行动,只是站在了院子中,听着里面传来百里沐风时不时指导的声音。
而玄烨目光则是飘向了远方,看向那不知名的地方,若是她还在,自己只怕早就当了父皇了,听着里面传来女人时不时压抑的闷哼,他的心也不由的揪在一起。
“师叔,不好,你的办法不管用,阿姐现在大出血,你只得亲自进来一看了……”景月急切的声音传来,外面的人听到也没有什么好的心情。
碧玉甚至红了眼眶,几人心中都想到了那已经逝去的人。
景日觉得院中的几人怎么在短短的时间便变了个样,他们的神情冷肃,尤其是那一身华贵的紫衣男人,在之前交手之时,景日明显感觉他是那种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百里沐风早已经撩开帘子,华容的情况果然不妙,身下已经润湿了一片,分明他早晨才给华容诊过脉,即便是生孩子,她也不会到现在的地步,这短短的时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而是拿出了银针,现在唯有催生之法,他冷静自若的在华容的穴位上一一扎去,“无期,你忍着点,孩子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没……事。”华容满头大汗,从痛苦之中挤出了一个笑容出来。
“景月,你到我药房去取凝血散来,要快。”今日所有的事情都被打乱了他的步调,若不是那群突然而来的人,他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异常,连该准备的一切都没有准备。
景月不敢多言,直接飞身离开,在景月前脚刚走,景日后脚便走了进来,“师叔,这药是外面那个人给的,说是可以救急。”
百里沐风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药瓶,从里面倒了一粒出来,才刚刚倒出便闻到一股清香,药是上好的药没错,可是为了以防起见,他还是要严密检查里面的药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要知道药材都是生生相克,多一种少一种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属性。
“沐……风,给,我,服下……”华容小声且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对这种要再熟悉不过,从前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便是被这药所救回来的。
她完全相信这药是不可能有假,百里沐风见她如此肯定的神色,自己刚刚也闻过,里面竟是稀有药材,他们应该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使诈,说罢便给华容喂了进去。
仍旧是熟悉的味道,这是秋源每年要耗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才炼制出来的药丸,药丸入口即化,不一会儿的时间她便感觉到身下没有那么疼痛了,她一直转头看着窗户,咬牙坚持着。
景月很快就回来了,“师叔,药拿来了。”
“不必了,她快生了,你按照之前我教你的方法,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百里沐风看着华容的表情,虽然她的面容被疼痛所扭曲,但是他却感觉到华容的情绪变了,她一直看着木窗,木窗又有什么好看?
景月丝毫没有觉察到两人的异样,只是听了命令,压低了身子,“放松,放松,用力,用力……啊!师叔,我看到孩子了。”景月大惊小怪道。
百里沐风始终还是有些避讳,他目不斜视,冷静自若的指挥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华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虽然身下已经麻木,但是她的心始终都揪起。
玄烨,若是你知道我们母子根本没有死,又会如何?
而此刻站在窗外的玄烨也紧紧的盯着木窗,手中的拳头紧紧的拽到了一起,就连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么紧张,心中只是想着,华容,若是你没死,现在又会是如何?”
“爷,去屋檐下躲会儿吧,这雪下个不停,你的身子……”秋源有些担心道。
“没事,我就想在这站一会儿。”玄烨摆摆手,他的脸色一片苍白,华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逝去,玄烨平日里在百官面前表现的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害了一场病。
过度心伤以至于旧疾复发,玄烨却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一点,一向都在强忍着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体。
灰鹰等人见他执意不肯去屋檐下躲雪,也唯有站在他的身旁,直到里面传来少女高兴的呼声:“出来了,出来了!”
在门外的几人顿时也放下了心来,他们并不知道为何会为一个陌生人感到开心,玄烨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喜色,其他几人扫了他一眼,心中都有些叹惋。
“啊,师叔,还有一个,里面还有一个!这公孙先生果然是神人,怪不得他会送两块玉牌给阿姐,结果阿姐肚子里竟然有两个孩子。”景月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己。
屋中顷刻间便传来了孩子的啼哭,里面传来了少女嘈杂的声音,看来是激动坏了,百里沐风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只是他为微微颤抖的声音证明此刻他也确实有些高兴,“还有脐带没有剪开,孩子给我,我来。”
景月有慌手慌脚的过去剪脐带,华容倾尽一切换来了这两个孩子,待到两人落地,她再也忍受不住,心一松整个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两个孩子都是极为乖巧,除了刚刚出生是有些啼哭,而后便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百里沐风手指都在颤抖,他缓慢而又小心的将孩子放进了木盆之中,将他们身上的血迹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