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贺兰云昭这个人该如何处置?他对主上居心叵测……”林子尘忽然说道,看得出来,主上对这个人与旁人不一样。只是主上惊才绝艳,难保这些人不是觊觎浩天城。
容浅看了林子尘一眼,眼底划过一道冷光,“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
“是属下僭越了!”林子尘低头,恭声说道。
容浅神色稍霁,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只淡淡说道:“刚刚轩辕天越的院子可有动静?”
“没有,轩辕天越从晚上回屋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据说他伤的有些重,一直卧榻休息。”林子尘回答说道。
听着这话,容浅点了点头,眸色深了深,当时她试探过贺兰云昭了,是她想多了吗?如果当时她真的揭开那面具的话,怕是也不会有现在这样诸多的猜测了。可是……揭开了之后呢?那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局,困在她的局罢了。现在想想,不管揭开没揭开,她都没有逃出这个局。
一早醒来,容浅便觉得五脏六腑的疼痛又减轻了许多,或许要不了几天身体就会恢复了。另外,她得到消息,轩辕天越伤势稳定了,一大早便回了郢都。对于他的离开,容浅并未觉得任何的异样,左不过都是在北楚,很快又会见面,到那时,她便会给出答案。
吃过早饭,容浅嫌屋子里闷,便出门散心去了。
整个普救寺因为有禁卫军调查案件在,所以香客们一律不允许上山,以致于这偌大的寺院说不出的冷清。
千和殿外,容浅远远的看到楚翰轩带着人在那菩提树下盘查着。
楚翰轩依旧一身绛紫色锦袍,他指着菩提树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忽而,似是察觉到什么,他扭过头正好看到容浅正带着丫鬟路过,他忽的扬起手,大声喊道:“容浅,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这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伙。
旁边,秦羽奉旨前来协助楚翰轩办案,自然也看到了容浅。只觉得那女子即便是受伤了,可是那清冷的风华依旧不减半分,再看楚翰轩,就是他看来,荣宁公主并不简单,这轩王与那荣宁公主的确不般配。在北楚,真正与之能相配的怕也只有那一位吧。可惜啊,皇上对他似乎一直有芥蒂。
绿芜看到楚翰轩朝这边招手,冷嗤一声,“白痴!”
听着这话,红玉横了绿芜一眼,“胡说什么,人多嘴杂,不怕别人听去了惹祸上身?”说着她顿了顿,补充说道,“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做什么。”
绿芜本来以为红玉要教训她,结果没想到她与自己是一般的想法,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容浅挑了挑眉,没有理会,楚翰轩如何,与她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刚刚好像看到秦羽了,这个人的身份可是不简单呢。
走着走着,三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普救寺的后山那一片桃林之中。
“咦,想不到这寺庙后面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座桃林呢,这花开的真旺啊。”绿芜拍手欢欣鼓舞的说着,她真是如花的年纪,自然喜欢如桃花一般娇艳的颜色。
就连红玉也跟着赞叹说道:“都说人间六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其实山下桃花到了四月差不多都败了,可这山上的却才开始吐露芬芳呢。”
容浅没有接话,目光漫过那一片片粉红的屏障,似是想要搜寻着什么东西。昨天在这里的时候,好像曾经看到过他,听说他身体不便,所以也没有下山。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桃花,她就不自觉的想起他,这中间似是有什么关联似的。
突然,一阵箫声奏起,这箫音似是低喃轻语一般,清润如水,柔和安宁,一个个音符像是结网的线,一步步,一点点结成一只大网,笼罩着一片桃林。容浅微微闭眼,这箫音听起来虽然柔和,可是总觉得里面有道不完的心绪甚至是悲伤,越是心如止水,内心或许藏的事情越多,伤痛越重。她忽的抬脚,朝着前方而去。
后面红玉跟绿芜两人相视一眼,追了上去。
穿过一棵棵桃树,容浅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前方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他垂目吹箫,俊逸的脸上温润如玉,清澈安宁,可是那所有的悲伤应该都掩藏在那微闭的眼中吧。
不知过了多久,这只曲子结束了,楚温岚慢慢睁开眼,看着这不知何时站在眼前的女子,眼底闪过一片怔然,他张了张嘴,“浅……”然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荣宁,是你啊,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在房中休息呢?”
容浅眉心微紧,看着对面笑意温和的男子,刚刚那一瞬间总觉得她错过了什么,她淡然一笑,“在房间里面闷得慌,所以就出来走走。你呢?”
楚温岚收好手中的玉箫,目光落到那被云雾缭绕的山脚,说不出的黯然,“我每年都会来这个时候都会来普救寺住几天,每次都会来这里。”每年来,每年都是一个人,而今年不是一个人,却近在咫尺,相隔天涯。
每年吗?这算不算一种执念呢,桃花盛开的季节来这里的确是一种享受,容浅忽然伸手接过飘落在身前的桃花瓣,看着那如玉般皎洁的容颜,忽而说道:“你是因为那个喜欢桃花的人来这里的吗?她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她记得他说过,他有一个朋友喜欢桃花,不知为什么,她就这样觉得了,他是为那个人而来。那么他的悲伤,也是为了她吗?对于楚温岚,她希望他过的好。
楚温岚握着玉箫的手微微一紧,目光深深的看着容浅,美如冠玉的容颜上笑容依旧,声音中带着笃定,“她出远门了,可是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桃林入口,容浅回过头看着那依旧坐在崖边的男子,那如云一般的素袍随风舞动,而他却稳如泰山一般,坐在那里毫不动摇,这便是他的执念吧。若是有可能,她倒是愿意去帮他寻那个女子,只可惜刚刚被他拒绝了。
他说,她会自己找寻回家的路,在她不愿意回家之前,找到也是枉然,而他会一直等下去,花开花落,日出日落,直到这生命终结。
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楚温岚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子。曾经他是叱咤风云的战王,而今却是执念于心的痴情人,这其中又有多少过往呢?
“这楚王真是深情。”绿芜一旁擦着眼睛,显然是被刚刚楚温岚的话所感动,“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被楚王喜欢上了。”
红玉好笑的看着绿芜,不由打趣说道:“反正喜欢上谁,都不会喜欢你这样流鼻涕的小姑娘就是了。”
“你才流鼻涕呢。”绿芜当即擦干泪水冲着红玉不忿说道,转而看向容浅说道,“我最开始还以为楚王喜欢的人是小姐呢,以前总觉得他看小姐的眼神不一样,没想到是我看错了。”
容浅微微一愣,看了绿芜一眼,见她脸上神色松散,微皱的眉轻轻舒展开来,淡笑说道:“这下子你可再不会瞎猜了,我跟温岚以前可不认识。”这个她曾经在楚温岚那里求证过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生出这种想法,似是想要极力撇清一般,不,应该是她的错觉。
“真是可惜,楚王那样天资卓绝的男子与小姐可是般配的紧,虽然腿不行,可是那也倒无妨。不过说到与小姐最般配的人,我倒认为该是那天越太子。人长的好看,能力可谓是天下臣服,另外那云昭公子也是不错,虽然不是王侯,但是他是天下阁阁主……”
红玉拉了拉还在喋喋不休的绿芜,皱眉说道:“小姐都走了,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绿芜这才发现,容浅已经走出老远了,两人快步追了上去。
下午的时候,楚温岚便离开了普救寺,至于他离开的原因,容浅知道一二,无外乎是远在帝都的皇帝对他这个堂兄弟不放心罢了。
这样一来,整个普救寺中就剩下容浅跟楚翰轩两拨人了。
因为上午容浅没有理他的事情,楚翰轩足足生了半天的气,发誓不理容浅。可是在容浅几次看到他,将他熟视无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主动跟她说话,奈何容浅依旧不给他面子,气的他快跳脚。
容浅为了避开楚翰轩的骚扰,干脆去了前院,恰好碰到了了悟大师,被他邀请一起论法,容浅本来想拒绝,可是论法找上她这个六根不净的人,只能说明,他有话要说。至于千算大师,在昨日给容浅把过脉之后,就离开了。
凉亭之中,容浅坐在了悟大师的对面,对于眼前这位了悟大师,她并不大了解,也或者说,她现在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大师这是何意?”容浅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横放着的棋盘上徘徊着她微微皱眉,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下棋成瘾了吗?不过看这样子,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了悟大师看着对面容颜清淡的女子,双手合十,低念一声,“阿弥陀佛,老衲素闻施主棋艺精湛,今日特意向施主讨教一二。”
“讨教倒不敢当,不过我今日并没有下棋的兴致。”容浅看了了悟大师一眼,淡淡说道,“大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过若是一些陈词滥调,那大可不必。”
了悟大师摇头,“老衲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在这棋局中。”
“这样说来,今日这一局,我是非要同大师下不可呢?既是如此,大师请。”容浅微微挑眉,索性无聊,下下棋倒也是没什么,只是她可不想听到一些让人不痛快的话。
了悟大师执起一枚黑子落下,看着对面从容不迫的女子,忽的轻叹一声,“九年的时间,物是人非,施主,你可别来无恙?”
“大师既说物是人非,又如何别来无恙?”容浅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当年佛祖面前,施主曾言,他日若真江山更替,你必然挺身而出,守护一方。”了悟大师叹息着,再落一子,“虽是九岁稚子,可是当年豪情,尤让老衲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