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氏领着众人上完香,准备吩咐大家自行赏景亦或闲逛时,却有一名青衣僧仆前来求请华氏,说主持大师有请夫人与少夫人一见,直令华氏满面欢喜,当场便领着云镜应邀而往。
对于这样的特殊待遇,云镜与华氏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华氏认为这是极荣耀之事,能得法源寺住持亲见,乃是高官厚禄之家方有此殊荣。
加之住持大师高深莫测、弘法无边,能得其一语点拨有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云镜却态度平静,对华氏无比虔诚地向慧空大师问询萧煌运程及萧家运势,期间静听不言,神情怡静。
等那慧空大师几句禅语应付了一知半解的华氏过后,便话题一转,落到云镜身上来。
“听闻这位施主天生痴傻,大难未死却因此痴病尽去,贫僧特请来一见。还请女施主恕贫僧冒昧。”
华氏闻言连说大师言重了,一旁的云镜则微微一笑,道:“大师佛法无边,尽知天下事,小女子凡尘一遭有幸得大师相看,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言语坦荡,贫僧甚感欣慰。贫僧阅人无数,而今见你灵气逼人、慧根深种、得天独厚,到是当得起这几世积修之言!”慧空大师双掌合十,清明的目光恍若电射,直看得云镜心底微微激凌,到是对先前的漫不经心收敛几分。
有意无意地捻玩着腕上套着的沉香珠串,云镜测探道:“大师过誉了。小女子不过得天垂怜,今生重新做回一次正常人,这得天独厚四字断不敢当。顶多,算是运气不错,命不该绝罢了。”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女施主死而不灭、灵体归位,乃是天道轮回。花开两度,虽是福报,也是偿债!望女施主今后珍惜这得之不易的重生机会,积福大众,忽生杀戮。”
此言一出,惊得华氏是面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云镜一眼,便又望向慧空大师,急道:“大师此言何意?我这儿媳不过一个女儿身,何来杀戮之说?”
云镜亦是面色一变,有些冷厉地看一眼面前似看清一切的慧空大师,掀唇道:“大师此言甚重。小女子劫后余生,自会珍惜生命。却不知大师杀戮二字从何解释!
此人若非故弄玄虚,便该是信口雌黄了。
她云镜非帝非王亦非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将帅之人,便是再狠毒也顶多种得几桩杀孽,断不能做到杀戮之威,当真可笑。
“阿弥陀佛!”对面的和尚却再度合掌一辑,方应道:“施主不必惊慌!贫僧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只是禀善而诫。女施主眉宇尊相,气势不凡,乃人中龙凤、大富大贵之相!世上事,能预算,难论断。女施主命中有劫,此劫却非已生之劫数!助纣为虐无善果,八方树敌祸家宅!他日一朝功成退,众叛亲离无人惜!贫僧言尽于此,女施主但求多福,闲事莫沾、安分守已方为上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番话,听得华氏心惊胆战,先前的欢喜之意片刻间全散了个干净。
忧心忡忡地再问大师此祸当如何避解,对方却高深莫测地摇头合叹,仅将一语系云镜身上,嗟叹:“一切皆在女施主一念之间,是祸是福未可知,贫僧法力甚微,所能预测也仅于此。”
这样冠冕堂皇的预测云镜忍不住心下冷哼。
想从前她不是没听过那些心怀不轨的算命之徒在跟前乱点一通,却头一回被人说得这么惊心魂魄。
什么大善大恶皆是一念之间,似乎不拯救上一座城或者毁灭掉一个城池,那就不能算一场大作为。
呵,她此生没有那等封王拜相、指点江山的大志向,今日听这和尚一席话,到要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呢。
啧啧啧,是策划萧煌谋反称帝呢,还是干脆蹬了他自己弄个女帝来当当才好?
“原来如此,小女子似乎懂了!只是还有一事想请教大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命运皆是未知,有时候不知是福,知反是祸。大师如此明睿之人,提前告知这样一个不知会不会发生之事,徒惹小女子内心惶惑不安,若因此走火入魔,反逆行倒施,这可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众生本相,女施主慧根深种,想来贫僧是多虑了!”
“呵呵。大师谦虚了!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今日得大师一席话,小女子深感与佛更近一步,今后当以善为大业,与恶绝缘。大师,也当宽心!”
眼见得那慧空大师面色微变,瞬息却恢复先前的祥和,云镜不由笑得更自在了。
此人这番虚虚实实看似大智大慧,却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想让萧家为避祸解运多布施点银子。
呵,众生本相,不过如此。
如慧空所愿,华氏自这一席话对云镜已刮目相看,却对慧空之言奉若神旨。
苦于今日所带银钱有量,遂私下里悄悄命家仆赶回帐房里挪取五百两来,并借口寺院风景独美,欲斋后与众人一同游赏!
却偏偏这一滞留,留出了一桩不大也不小的事来!
法缘寺虽有专供达官贵人休憩的惮房,但萧家到底算不得什么达官显贵,是以寺院辟予众人休憩的惮房有限,统共也就只有三间供众人午间小憩片刻。
因房间有限,萧煜自动将房间让给女眷,他则称四处逛逛便好。
姚婧主动说自己也想四处走走,而凌锦如则提出陪着许氏抄写经文,是而三间房间也算足够。
云镜素来有午睡的习惯,眼见得众人各有各去处,便不客气地占了一间房用作午休。
姚婧最近刻意与云镜走得很近,尽管云镜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对方却始终一张笑脸,叫人不好打发。
听说云镜要午休,她便笑嘻嘻拉了冬竹的胳膊,左一声“好姐姐”右一声“好姐姐”地让冬竹陪她四处走走,说是一个人逛得无聊,想找个人一路路说说话呢!
冬竹本无心应她,云镜却笑着让冬竹陪她去了,眼见得冬竹目露不解,云镜也不多话,只不着痕迹地一抚腕上沉香手串,冬竹便再未犹豫地随了姚婧去了。
寺院的确是个清静怡人的好地方,枕着冉冉檀香入眠,云镜竟睡得出乎意料的好,以至萧煜是何时进屋的她也不知道。
只知一睁开眼,便见萧煜一脸古怪地坐在床边,问他怎么在这儿,他却说是云镜让人带话请他过来一趟,说是有事要与他商量。
此言一说,云镜便知有人精心策划的计谋正式启动了,遂立刻让萧煜离开,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叫任何人带话,乃是有人故意骗他来的。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寺院乃神圣之地,若教人看见萧煜与自己单独居于一室,即便什么也没有发生,已是极尽落人话柄,惹人非议。
有人定是想借此一计让自己颜面扫地,从而达到其不可告人之秘。
谁知萧煜却一反常态,听了这话非但没依言离开,反面色古怪地似应非应,一张俊脸映着不正常的红色,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似乎中邪了一般。
这让云镜不由见之大惊。
萧煜这情况明显不正常,而随着他呼吸的渐促,她亦觉心神恍惚、呼吸混乱,周身莫名升腾起一股奇异的热感,竟使得一张 白俏脸也隐隐浮上红潮。
这般的情况已教云镜心头略明,努力压制着体内的躁动,她赶忙裹紧了身上的薄被,急切地要求萧煜迅速出去。
然她的声音此时听在萧煜耳中却是娇软动人,面色红艳的模样于萧煜眼底更是惹人怦动,竟使他久抑的情感再也压制不住,终是手一伸,将她连被抱住。
到了这个时候,萧煜并非不知这样的情形绝非一个巧合。
可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露出这样惹人心动的模样,即使他有着再强的控制力,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想拥她入怀,想一尝芳泽,以缓心头的极致渴望。
当抱着那绵软的娇躯时,他只觉满心的火烫只有她能够浇灭,却一旦与她更近,却更如火上浇油,只想索得更多,获得更多……
后来的事,既在云镜预料之中,亦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撞破她与萧煜“好事”的并非自己所以为的姚婧,而是代华氏的丫鬟前来请自己过去的凌锦如。
当恼羞成怒的云镜一拳将萧煜震飞下床的刹那,房中也响起了凌锦如石破天惊的尖叫,紧跟着许氏便迅速前至,眼见得这一幕并未问出一句疑问,而只是快速背转过身,双手合十一个劲地默念“阿弥陀佛”。
随后,在其他人纷纷闻声赶至后,华氏见到这种场景,直气得几乎当场晕倒。
尽管云镜和萧煜并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然这众目睽睽之下,二人衣衫不整且面色潮红,若说是什么事也没有,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她虽然老可却没有糊涂,这老二媳妇与老四向来走得近,她从前因着老二媳妇傻也未在意,后来这二媳去了傻根,自己行事也懂得避讳,便未曾提过此事。
谁知今日竟于寺院之中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当真是不知羞耻,气煞人也!
云镜自知这种时候解释反是多余,见得姚婧与凌锦如暗自窃喜的神色,心底冷笑一声,便极自然地眸子一垂,装着委屈不已地把祸因推萧煜身上了。
反正这厮在外的名声素来不咋地,加上今日之事也全因他不长脑子,怪他头上也不算冤枉了他。
就算华氏一时在气怒头上不予宽容,等事情平定自己再揪出事实真相,便也不至一直堵心芥怀了。
是而,后来的布施仪式华氏便未曾带云镜参加,而后仪式一毕便再未多留一刻,当即领着众人下山回家。
发生这样的事情,尽管华氏要面子,暗示众人勿将此事外传。
可到底纸包不住火,何况有人成心制造的一场好戏,要能瞒得住,那才奇怪。
于是萧家二少夫人与四爷有染、关系不当的传言便很快从萧宅传出,甚至将云镜与萧煜于寺院偷人的话也传得绘声绘色,简直比云镜这个当事人还要神绘几分,真叫人哭笑不得。